第10章
高祖庙正殿内的布局已然大变，建筑结构依旧是那个结构，牌位和一应祭祀用物品却消失不见，站在前方的人一回首。
刘启当即拜了下去：“孙儿见过祖父。”
刘启没有见过刘邦，可他见过自己的父皇，两者的长相还算是相似。
再者，他年年祭拜时，父皇和高祖的神像他见过无数次。
更不要说从见了高祖起，他就有一种玄妙之感在他心中，一直催促他拜下去。
刘启坚信，这是来自于血脉的，对自己祖宗的尊重。
‘刘邦’微微颔首，抬手示意：“此处不过你的梦境，只你我二人，没有外人在便不要在意这些繁琐礼节了。”
如果刘启现在年纪尚幼，可能就以为高祖是隔辈亲，格外喜欢他，但他因前段时间的事，本就心有疑虑，重点也就在那日六爻卦象上。
他也不以为刘邦多喜欢他和他父亲，传闻中高祖最喜欢的应当是早年被高后害死的刘如意。
果然‘刘邦’转头就提起了朝中事：“你前些日子平定七国之乱，又立太子是好事，可为何胶东王同日而立？”
刘启不知未来会狠狠打脸，还在心里吐槽，那也比立了太子又天天想废了的强。
明面上他自是不敢这么和刘邦说话的，他面露惶恐，装作不解：“孙儿是想着他们兄弟两个感情不错，彻儿又年幼，以后也希望荣儿能多照拂他。”
‘刘邦’冷笑一声，他不问他不说，他一问他惊讶。
都是当皇帝的，搁这儿演什么呢。
“罢了，朕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懒得管你，你只记得一点，可不要让他和如意一个下场。”
“诺，孙儿定当谨记祖父训诫。”
刘启听出刘邦没有计较的意思，才想着抬头仔细看看祖父，问问人死之后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以后也会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吗？
可他一抬头，看见的却不止是‘刘邦’一人。
他看见一穿着华美的女子坐在后面的供桌上，裙摆逶迤。
云雾缭绕间，她抬手举起扇子舒展身姿，又仰头去看她手里扇子的扇面。
细碎的金光透过扇面落在她的面容之上，模糊了她的长相。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倏然侧首望向他。
她的面容不似人间能有，更为引人瞩目的是她眼尾勾勒的金线、冷漠的红瞳让刘启下意识后退两步。
红色的眼瞳！她非人！
她似笑非笑，语气略带兴味：“哦？你能看见我？”
她的视线钉在刘启身上，话却又是和‘刘邦’说的，她演都不演了，直接开嘲讽：“刘邦，你这后代也不怎么样嘛，这才……”
她拥有着严谨的精神，以户扇轻点自己的指尖，逐一算去：“儿子，孙子，这才第三代吧？”
什么意思？
刘启不解，这个陌生的女人为何要在这里算这个。
作为一个皇帝，他本应该震怒，但这里是他的梦境，能托梦给他，又与高祖同时出现，定然不是简单人物。
甚至他发现，高祖回首见了那‘人’，又回头看他之时也同样大惊：“此时见她，绝非吉兆！”
刘启急急问道：“为何？”
“她……”‘刘邦’的声音越□□缈，语速愈加急切……
刘启所处位置与‘刘邦’无限拉远，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高祖庙宇的破碎无可阻挡。
“尊她……”
大地裂开，长安城的幻象碎片漂浮在空中，刘启往下看是无尽的黑暗，抬头望去……
“不得无礼！”
人梦中不该有听觉的，可‘刘邦’的声音带着回响，响彻整片空间。
无尽的黑暗中，像是有人懒懒掀开眼皮，红色的巨大的眼瞳缓缓于虚空之中出现。
他甚至能看见眼瞳底部清晰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是他翻阅无数次的大汉舆图……
烈火于她眼底烧起，呐喊声四起，是金声玉振，是风声鹤唳，是丰收时欢声笑语，是振臂高呼，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刘启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捏了捏眉心，一抹脑门又是一手冷汗。
心情忐忑之下，他赤脚走到窗边。
窗外是静谧而深邃的夜空，星子铺满了天空，一轮圆月无言之中洒下柔和的光。
皎洁的月亮却也无法完全抚平他的心绪，他大概此生都忘不了那占据天空的硕大红色眼瞳了。
她究竟是谁？
为何高祖会说见她绝非吉兆，又要他尊她敬她礼重于她？
刘启实在想不明白，当场失眠。
白日里的朝会他也在想这件事，神思不属的样子令在朝百官频频注视。
“陛下……”
刘启不耐摆摆手：“好了，不要说了，朕自有打算，散了吧。”
他脚步匆匆离开朝会的前殿，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宣太常卿携太史令一同觐见。”
“最好连同那几个侍诏、大典星也带来。”
“诺。”
太常卿为九卿之首，主要掌管宗庙的事，一般情况下并不参与政务。
其下属官有掌天时，星历的太史令，以及辅佐太史令的官员。
那侍从虽然不知道陛下叫这么多天象有关的官员来做什么，但他还是严格遵从圣旨下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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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卿接到宣召也有点懵，这个点也不到祭拜宗庙的时间，难道是陛下对他之前安排的太子册封仪式不满？
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来问罪？
不应该啊……
“陛下还宣召了太史令，灵台侍诏，大典星等诸位大人一同觐见。”
太常卿放心了，合着不是只找他一个人的麻烦，那没事了。
不要嘲笑他谨小慎微，前不久的晁错陛下不也说砍就砍了，那位还是为了陛下好大力主张削藩的，最后的下场也就那样。
要他说啊，他这位顶头上司突然找，还真不一定是好事。
他咳嗽一声保持自己身为九卿之首的气度，除太史令外又点了几人出列，随同他一起进宫面圣。
能力是其次的，首先说话要好听！
还不放心，临走之前他又偷偷告诫几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必你们也懂，不要想着表现自己，出头鸟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诺。”
“属下谨记。”
太常卿满意点头，带着太史令几人乘车辇往未央宫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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