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医师将针包展开,拈起一枚银光四射的银针,对着阳光眯了眯眼。
平静道:“两位殿下虽看着是因疲惫昏倒,但臣早已看过二位的问诊记录,身体康健并无大碍,且娘娘一直十分保重己身;文璟公主虽有些贪嘴、晚睡,但胜在年轻,应当是不可能这般莫名昏倒。”
“下毒之人十分谨慎,此毒并非一蹴可及,而是日复一日慢慢渗透于体内,此毒又名“身生慢”,如名之意,中毒者先是感到十分疲倦,但也只会认为自己是近日过于操劳,因而疏忽大意,错过除毒时间。”
“皇后殿下就更是如此了。”
杨医师叹了口气,“娘娘焚膏继晷,若是身体有碍,也只会认为是积劳成疾,只怕下毒者就是看中这点。”
“此药毒性虽慢,但药性十分强,应当并非从食物入口。依臣愚见,应当是放置外物之内,而中毒者则是日日使用或是时常在物件一旁,臣愚钝,不知几位可有头绪?”
杨医师边替燕望毓施针,手下的动作不停,还不断续续叨叨的分析,且有条有理,众人心中也不似方才慌忙无错。
少顷后,杨医师摸了摸他倍感自豪的美髯,站起身,念叨着:“三、二、一。这位蔡姑姑,劳您去替公主煎几味药,此药虽苦,殿下定不乐意喝,但这乃是固气补神之药,务必让公主喝两大碗。”
一阵咳嗽,燕望毓果真悠悠转醒。
“殿下,”杨医师朝燕明熹拱手一揖,“臣先去替娘娘配置缓解之药。”
听闻动静,燕明熹回身便在在榻边落坐,先让人服侍燕望毓喝水,垂眸看了她片刻,忽然眼圈一红,便紧紧握住妹妹的手。
“望毓....”燕明熹轻声唤她。
前世的燕望毓当年,也是如眼下这般有气无力地躺在榻上。
燕明熹自重生没有这麽气馁过,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现下已没时间温情慰问,她得尽快将人排查出。
燕明熹凝神反复思量,虽不知燕望毓外出都去哪玩,但若是连皇后殿下一并中毒,那东西必是在芷荣殿中。
皇后殿下日日礼佛、她与燕望毓在千秋宴上被韩王三言两语,强迫日日抄经礼佛,燕望毓在侧殿日日抄经......
呵。她早该想到的,只是前世未曾发生,她便松了警戒。
原以为是身边人更容易下毒手,她初醒时还特意清理了一拨伺候的人,原来并非人,而是物件啊。
身边人...燕明熹垂下眼睫,站起身来望向窗外的栀子树,竟生出一种恍惚感,觉得自己先前种种举动,不过是过家家般,对那等恶人无非就是小儿打闹,对方是当真要下杀手,自己还如此天真。
燕明熹先是觉得世道荒唐无比,继而愤怒,最後恶狠狠地在一旁的桌案上一拍。
“殿下,”蒋昀阳轻叹一声,又低头浅笑,“仔细手疼。”
“蔡姑姑,劳烦您去把上回韩王与戴氏所敬献的佛像与珠宝树拿出,腌臜东西也配近凤仪之身?”蒋昀阳转而对蔡姑姑道,冷笑道,“天幸凤体无恙,否则这天下安能有他们立足之地?”
“混账东西,万死不足以谢罪。”
燕明熹怔了一会,抬眼就与蒋昀阳的四目撞个正着,他们二人未曾沟通,便心有灵犀,想到前世总是针锋相对,这世却如此默契,她仍觉得有些不真实。
蒋昀阳目光在燕明熹身上稍微一停,见她脸色虽然不好,但还颇为平静也就放下了心,朝她安抚一笑。
燕明熹斜睨了他一眼,唇角不自禁地一翘,立马又收起笑容,“我去向我舅舅求药,蔡姑姑,把那戴氏母子送的好东西收好,物证俱全,方时万万抵赖不得。”
“小侯爷,你在望毓身边有安插眼线保护她吧?让你的心腹来排查优惜苑,她们日日在望毓身边,应当比我更清楚。”接着她侧着头,看向一旁的谢舟行,轻声问道。
空气忽然一滞。
谢舟行本站在一旁看着燕望毓,闻言怔愣了一会儿,转过头垂首打量了下燕明熹的脸。
眼前少女从来都是言笑晏晏,甚少有这般冷漠疏离的面孔,眼下她已沉下了脸,窗外栀子幢幢花影,投到了她脸上,眸中居然是咄咄逼人的锋芒。
燕明熹并非诳他或是试探他,而是确切知道此事。
“她在长安我不放心。”谢舟行目光闪过一瞬间厉色,随后立刻将被戳破的情绪收回,沉静开口,倒也没有否定,也没有继续追问燕明熹,点点头道,“我替殿下清理掉不干净的人,殿下不必动手。请放心,谢某不会留下把柄。”
燕明熹目光灼灼地盯向谢舟行,两人之间似有无形的较力,谢舟行过于高挑,燕明熹只得昂首挺立。
她面上沉静如水,但周身的威仪渐起,谢舟行一愣,微退一步,拱手下拜。
她往寝殿外走去,轻声开口:“我信小侯爷不会伤害望毓,也望小侯爷不要瞒着望毓才好。”
蒋昀阳亦步亦趋,缓步跟在燕明熹身旁,两指夹着一张纸晃荡,“尚宫局曾司记丶王司言,我们的人,记好了。这是那奸细的生平和资料,等会儿若是要杀,我便替妳将人处理干净。”
“结党营私。”燕明熹故作凶狠,“你有几颗头能让我砍?”
蒋昀阳抿了抿嘴,见她还有心思说笑,但眉心却凝结成一点褶皱,不由得一阵心疼。
她小小年纪,想保护的人太多,虽说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刁蛮公主的样子,但眼下并无外人在旁,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不是燕明熹的外人啊。
“妳方才看阿舟看了好久啊,”蒋昀阳半是抱怨,半是打诨地说了一句,“臣生气了。”
燕明熹哭笑不得,知道蒋昀阳是刻意缓解她紧绷的情绪,她欲诉还休地看着他,晃了晃脑袋,抿嘴笑了一下:“欠着。”
自寝殿走出,外头一片安静,蒋昀阳早将人给清理干净。
就见本应监视于黄明府的万仞,早将方才大声嚷嚷的宫婢压于地面,她愤愤地瞪向燕明熹。
燕明熹笑了笑,自身后拿出纸,樱唇噙笑:“妳叫黄晚莺对吗?好名字,我瞧瞧,还是良家出身,妳是韩王送进宫,给燕婉婷做婢子的;只是她身边的人早应被打发了,本公主便不问妳怎会在这儿了。”
“好了,妳和万年县黄明府什么关系?我猜猜,妳是他的私生女对吗?”
宫婢双目发红,嘴边肌肉不断抽蓄,似是想要怒斥叫嚣。
“黄娘子当真是可怜人,”燕明熹目光飞快扫过她怒极通红的脸庞,面上闪过一丝不忍,“你自小便受黄府一家无视欺辱,甚至不管不顾你的生死。”
“黄锦丰这等小人可堪做你的父亲?他早怀疑你并非他的孩子,你又为何要替他豁出性命行这等杀头之罪?”
黄晚莺脸上失了颜色,颓然跪坐在地上。
燕明熹没时间开导她,只用一双绚烂的眸子逼视着她,“我以我燕氏祖宗的名义起誓,我定会让恶人恶报,让他们通通认罪伏法。”
“黄娘子必须得助我一臂之力。”她傲然扬起脸来,如暗黑中第一丝天光乍破,有种开艳到极致决绝。
黄晚莺本就不怕死,抱着杀剐自便的心态。
她力量微弱,早已放弃复仇,她第一次谋杀自己的父亲时,就被人捉住,不得已才得为戴氏一党做事。
她知道自己是弃子,本就已经放弃了生念,但如今有人说能替她阿娘复仇,她猛地倒抽一口气,又看了燕明熹良久,终还是点了点头。
燕明熹挥手让万仞将人打昏,转身朝蒋昀阳一笑,“你会替我看著这人对吗?”
“殿下,妳好凶啊,喊打喊杀的,臣惶恐。”蒋昀阳似是对燕明熹这般雷霆手段不感意外,歪头笑了笑,眨巴双眼,“我会跟殿下收取别样报酬的。”
万仞躬身前来,燕明熹淡淡对他道:“你先去找我舅舅一趟,告诉他我今晚会过去。”
待万仞走后,燕明熹坐在广寒木七屏围榻椅上,暮光透过纱窗,投下院外种植还未完全盛放的梧桐树斑驳的阴影,白日静谧的让人心慌,然而脑中却是繁复杂乱、轰鸣四起。
她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日光有些刺眼,她便微微皱起眉,一道阴影挡在了她头上。
蒋昀阳修长的双手罩在了她上头,“没事的,无论如何,有我在。”少年轻声开口,声音舒缓坚定。
燕明熹闷笑了一下,直起身。
蒋昀阳随即站起来,他的身量修长,如松竹含韵,自那强风中摇曳而不改其志。
他今日一身墨色暗花草纹圆领袍,衣裳上盘着的白鹇似是要随着他的动静而直上青云,他望向燕明熹,神情专注且温柔,“妳不想去做的,我替妳做;妳不想面对的,我陪妳一道面对,横竖我都是妳的人了,燕明熹,妳可别客气啊。”
燕明熹被他最后一句给逗乐了,室内静默,日头阳光正烈,清晰可见空气中的细小尘埃。
只见蒋昀阳眼睛里头流光溢彩,黑玛瑙般闪烁的双眼只投射出她的倒影,阵阵暖流自她心中溜流而出。
燕明熹心下一动。
她如一片浮云般落入蒋昀阳怀中。
燕明熹情不自禁环上蒋昀阳的脖子。
她垫起脚尖,稍加用力便让蒋昀阳微微弯下腰,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顺理成章地将手放在她腰间。
燕明熹将头埋在他脖颈上,微热的双唇似是不经意落在上头。
她闷着声音、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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