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对于依恋母亲的孩子来说,母亲是老师再好不过了。沙栀子的母亲在她小的时候还是国文课老师。
小时候,沙栀子写字还歪歪扭扭的。
她就看着沙栀子练字,俯下身,微眯着眼,视线落到软纸簿上,穿着蓝瓷器一样、柔软绸子质地的衣服。
那个画面留在记忆当中,是童谣的图腾。
第一次沙栀子知道什么是紧张,心跳得好紧,攥着升年级后刚换的水笔,全神贯注地不写错字。
窗子外正好有高大的树,那是有点热的夏季,也就有风摇叶子。沙栀子严肃得脸颊肉都微鼓起来,阳光透着叶脉在她脸上,站在一旁拍下照片的沙栀子父亲忍不住伸手捏一下,说像开心果裂开、漂亮的带有绿色皮的果肉。
在坐上书桌椅,连小腿都还踩不到地面的年纪,认知有限的小小的沙栀子只知道鲨鱼是蓝色的。
而曲奇姜黄的颜色是父亲常穿的。
那么,沙栀子想,我应该是母鲨鱼和托盘曲奇的女儿吧:这是没有逻辑的比喻。
02
啪。
成年人的手掌掴幼小的脸的声音,就是“啪”的一声。
有点闷,像往积满雪的屋檐敲了一铲子。从幼小的脸上掉下来的雪,融化后会变成很脏的泥水。
但井霁不哭。
井霁很少让人目睹自己带有污渍的场面。
他喜欢干净。
03
啪。
母亲给了眼里满是红血丝的成年人一巴掌。
红血丝从眼角蔓延到唇角。
她目不斜视,提着小孩衣领,把井霁像几年前掉落的行李箱一样拎走了。
井霁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母亲的第几任男友,职业大概是模特吧,典型的欧洲漂亮脸。
那个人照顾自己的方式充满恶意,井霁可以肯定地说,那是身体虐待加情感虐待。
并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或者没有被善待的价值。
心理医生是那样说的,家属经常会站在心理室外跟医生谈话。井霁推开涂写本,身体往后扭看,隔着单向透视的门上的窗,看见井橡烨拿出手机,递给医生翻看什么。他觉得母亲已经做的很多了,也做的很好了,离婚之后本来就很忙,还要定期查看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照片,收到那种东西不管是谁都会很困扰的吧?人应该尽量独立且依靠自己。
等她打完官司,把井霁带到身边的时候,把他当作一个成人,认真讲:“你知道的吧?”
“虽然我打算和你一起生活,但我对母亲的职责没有很大兴趣。”
面对面的咖啡桌,井橡烨点的烘焙适度的蓝山咖啡,井霁要了一杯胡萝卜汁。
看餐单的时候,没满十岁的井霁看着她,转发备忘录一样的认真语气说:“…我有一点夜盲症,要多吃这种食物。”
在谈话前,井橡烨丢给他让他去读的一大堆书他翻完了大半。
那些书里已经把很多关系解析得很透彻了。
大概是“母亲”这个词的半绝缘体吧,井橡烨。
家庭中心性就不用说了,她和漂亮的法国模特的婚姻只持续了一年不到。
让任何人给出井霁的母亲的印象,都会说这个女人的利益优先级是合自己的心意和快乐。
至于责任的绝对性和终身性…比起拒绝离婚、抓起折刀往他双唇皮肉上割的男人,比起那种恐怖分子,跟着拒绝承担20%以上母职的井橡烨生活,长大后的井霁可以用通俗的说法来形容:就好比难民拿到了美国绿卡。
来来往往的人走过咖啡厅外,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正常的家庭,一家三口拎着购物袋,大人正一边一边点着小票、一边找出袋子里的零食果冻给吵着要吃的小孩。
看着有些陌生的氛围,但也并不羡慕。
早熟的井霁收回视线,喝完了胡萝卜汁,对井橡烨提议道:“…那我平时换一个称呼吧?因为‘妈妈’这样的叫法本来就是一个提醒。”
对母亲这个身份的提醒。
享乐主义的女人很意外地挑眉:“你这个小孩,对事情很有洞察感啊。”
“叫我的名字吧,我挺喜欢我自己的名字的,对这个社会代号认同度最高,顺带一提,你的名字我取的,我也比较喜欢,那么我也直接喊你的名字吧。”
从小井霁就把自己当一个有理解和接受能力的人,觉得可以,就点了点头。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
只有一点烦恼的地方那就是——
在法文课上写到家庭话题的井霁只能迟疑地写:我是井橡烨、和那个不知道法文名怎么拼写的人的孩子。
这个陈述句在井霁的世界里。
并不定位为‘需要怜悯’。
04
当然,他所不知道的是。
在井霁的人生里更幸运的是,搬来小镇上。由此——那份自己浑然不知的被阉割的情感能力,也正在悸动里天然地、急剧地复苏。
05
秋季校运会的报名单前要交体检单,体检单前要交资料表,资料表上:
家庭关系
母亲:井橡烨
父亲:不详
身高:177厘米
体重:65公斤
……
体重是偏轻吗。
看起来骨架不小,但又不是那种运动系的少年,只有长期骑单车的腿上有一些薄韧的肌肉。
填写的那个“不详”就够奇怪了,莫名勾画了的两千米长跑和两人三足、跳高比赛时间也很靠近。
完成不了吧,到时候不会体力不支吗?
确认报名项目的班长找过来,推了下眼镜,有点为难地看交上收集表的男生,狐疑地问:“井霁真的要报这个吗?两千米跑完,十分钟之后两人三足就要开始比赛了,身体恢复时间也不太够吧。”
作为班委的男生闻言马上双手撑在桌子上,笑得唇上的痣晃动起来,恶劣地笃定道:“当然啊!”
他跟班长免责,看好戏的心态表露无遗。
“是他自己要报的,是那个转学生自己没看比赛时间啊!我只是没有提醒他而已。”
他声音也不小,在有人活动的教室里至少有十几个人都听到了,聚在一起说话的几个女生向这边瞄了几眼;坐在班长后面的优等生抬了下头,皱了一下眉毛,像是直觉这样做不太好,但也没起身说什么……大部分人都有亲疏远近的选择,一点漠不关心的浅淡心情滴到教室空气里,很快就稀释掉了。
同性的男生之间,强烈的排斥、微妙的恶意本来就可以很轻易地滋生。
几十个学生从分班起就是互相试探的团体雏形。
跟那个唇上有痣的男生玩的好的男生也不少,从井霁刚转入这个班时就听他抱怨了。
“真是恶心。”
运动会把水搬到指定位置,唇上有痣的男生跟着朋友在看台上兴致勃勃看比赛,扫到井霁一眼,肘了一下旁边人,“…真是服了,你看那个转学生,又在看沙栀子。他是不是有病啊?”
那种注视简直旁若无人,颇有点不要脸了。
“确实。”朋友喝了口矿泉水,有点无语地回话,实在被秋老虎热得有点不耐烦了。
这话听好多遍了。
“不过也不关你的事吧?毕竟人家女孩子也没说什么。”这么介意,搞得好像你在跟他竞争什么一样。
唇上带痣的男生对此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随着操场上的赛事转移了话题。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给八百米赛加油的时候,很多人膝盖磕到前面人凳子上,激动地喊选手名字和口号,几分钟热潮过后,现场简直一片狼藉。
……
跳远回来的沙栀子从走道穿回来,她的凳子就横在看台区域前面了,她正要扶起来,旁边的男生就先给她提起来了,“你是坐这里吧?”
“嗯…”沙栀子后知后觉,还没收回捡凳子的动作,但及时回应,“是这里。”
坐回去后说了谢谢。
06
跑道上领先的男生肢体协调,外加腿长,跑起来一步就又有已经到了最后冲刺的五百米,速度慢慢加快,穿着的蓝白色短袖校服被风灌胸而过,泛起涟漪。看起来仿佛一小洼海洋。
吹哨的老师远远看着,才发现被风吹开有点卷的黑发的男生有很明显深邃的面部轮廓。
那股子英气和精致感融和得恰好。
看起来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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