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祎宁自认是个很没眼力见的人。
从小到大,她都不是讨人喜欢的类型,没有“乖巧懂事”的头衔,老师也不会注意到她,工作上更是只会犁地的老黄牛,“木讷”被贴心地以“文静”替代,她也乐于当隐形人,所以作为掌簿,和那些透明的鬼打交道,不知不觉变成了她的舒适区。
但最害怕的场面还是会发生,因为她是活生生的人。讨人喜欢的孩子在听到郭奶奶那么说以后,二话不说跳下地去,直接把自己的衣服弄脏,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帮郭奶奶分担点活了,郭奶奶也许会被吓一跳,但她会开心的,会喜欢上这么可爱又懂事的小孩。
但张祎宁不是,她诚惶诚恐地于心有愧,可她没法开口,没法做出行动。她害怕被别人看出自己笨拙的关心,她羞耻于展露爱,越是爱的人,她越想在对方面前当个隐形人。
于是,她逃之夭夭了。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哪条道上,一片连着一片的房子都长一个样,可能是迷路了。她转过头想找郭强问问,才发现身边只有刘元詹,郭强早没了踪影。
刘元詹说:“他没跟来。”
郭强虽然帮不上奶奶任何的忙了,但抓紧相伴的每一刻,也是人之常情。
张祎宁这个路痴只能寄希望在刘元詹身上:“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他环视一周后也摸不着头绪:“来时并非这条路……”
“没事,就这一条路,走着吧,实在不行就问人。”
这个时间段大概村里的人都在田间地头,家家户户关着门,他们在“鸡犬相闻”的小路上不知方向地径直朝前走。
“有人。”刘元詹突然说道。
张祎宁一直目视前方,没看到有人,闻言朝后看去,也不见人影,她疑惑地顺着刘元詹的视线追索,才发现他指的是什么。
不是人,是鬼。
周围的房子大多都是土房,零星夹着几间砖瓦房,就显得这间棚屋格外显眼,一只女鬼蹲在棚屋边上,怯生生地看向他们。
张祎宁没想到这阵子遍寻不着的鬼竟在陌生的村里偶遇,一时彷徨不前,按理说做掌簿的,遇到鬼于情于理都得上前问问,能帮则帮,帮不了就是无缘无分,可这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村子,掌簿有没有什么管辖权的问题呢?她又是否有能力相帮呢?
如果张祎宁此刻是孤身一人,她会当作没看见径直走过,但身边跟着刘元詹,对方已经瞧见了……犹豫再三,她还是选择走上前。
“你好,你在这干嘛呢?”
她呆呆的,没有动作,像是荒废已久的计算机突然接收到外界的讯息需要一阵时间的加载才能分析完毕,继而做出结结巴巴的回复:“你、你看得见我?”
“嗯,看得见。”
“你、你是、你是做啥的?”
张祎宁隐去了掌簿的身份,随意地说:“我就是路过,看到你一个人蹲在这,想来问问你怎么了?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帮助……”她喃喃自语,久未思考很不习惯,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我需要帮助……我在等我娃儿,等他回来,我娃儿……我娃儿还没回家。”
她开始小声呜咽,哭一下顿一下,哭一下顿一下,勾出了张祎宁一臂的鸡皮疙瘩。
“你娃去哪了?怎么不回家?”
“丢了哇,我娃儿丢了……”
听到这个回答,张祎宁颓丧地不发一言。这不是她能接的单,异地他乡的儿童走失,她哪有这个本事管?
张祎宁很抱歉勾起了她的难过往事,让她啼哭不止,却没有能力解决,连拍一拍她的背的资格都没有,再次逃之夭夭。
接连的失败,不管是做人还是当掌簿,她都很失败。
“你别难过。”刘元詹的安慰就像那些说“你别痛”的话一样无力。
张祎宁再次问出那个问题,委婉地转达给询问的对象:“刘元詹,你说,阎王会不会现在很后悔当初瞎了眼选我当掌簿。”
“不会的,他是阎王,就不可能眼瞎。”
掌簿就应该是杜文新和老金那样的,或是像那个她未曾谋面的王警官那样。
“我是掌簿,却也是个普通人,在这世上,普通人要做一切事情都很难。”她想解释些什么,但说出口的话又莫名带上为自己开脱的嫌疑。
她不需要刘元詹能安慰她,他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但只要需要,刘元詹就会给予她及时的肯定,就像现在,“作为掌簿的巴掌,郭强会感谢你,作为普通人的张祎宁,我也会。”这是张祎宁从没得到过的。
但她的拿手技就是嘴硬:“哦?就是说作为掌簿的巴掌,你不太满意咯?”
战火又波及到自己身上,刘元詹睁大双眼,无辜辩解:“我并无此意!”
“你就是这个意思,刘元詹,我每多接的一单都是为你铺路呢,你也应该感谢巴掌的,谢不谢!”她威逼道。
“谢的!自是谢的!”
将不好受的情绪转移到别人身上,她的心里熨帖多了。
走着走着,转个弯后很巧地和郭强、郭奶奶遇上,张祎宁小跑两步赶上,识相地帮郭奶奶接过镰刀和一篓的玉米。
郭奶奶笑眯眯地说:“好吃的哇,煮来尝尝!”
“奶奶,玉米收完了吗?”
“收完了哇!那些都交给山娃咯。”
张祎宁真佩服郭奶奶,一个人就收了那么大片玉米地,背着这么重一篓玉米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郭强好奇地问刘元詹:“你们不是回家了吗?”
张祎宁看刘元詹的嘴型,“迷路”呼之欲出,她赶紧抢答道:“随便逛逛,感受一下风土人情。”
郭强不疑有他,憨笑道:“那倒是,我们老家和庆林完全不一样。”
“刘兄,你老家是哪的啊?庆林吗?”
郭强,说你憨,你是真憨,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刘元詹很是疑惑地问:“老家是什么意思?家吗?”
“他住我家,庆林的。”张祎宁不动声色地替他回答。
“哦~庆林本地的。”
刘元詹懵懵懂懂地点头。
*
三大爷家也只有他和媳妇还有一个在牙牙学语的小孙子,席间郭奶奶将郭强他爹托付给了三大爷,三大爷让她放心,还有种麦等事他都会一手包揽的,又问张祎宁要提前张罗些什么、带些什么过去,嘱咐她路上看顾点郭奶奶,她都一一应承。
谈到郭强,三大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开始向郭奶奶絮叨他下午的那些想法,郭奶奶只是埋头苦吃,不知有没有在听。
最后,三大爷看了眼张祎宁,叹口气道:“强娃人实在,还是交到些热心肠的朋友,只是没啥福分……”以此终结了话题。
天黑得早,张祎宁约好了明天一大早绿外套的顺风车,从三大爷家回来帮郭奶奶简单收拾行李后,郭奶奶便睡下了。她见到了郭强的父亲,一个房间里两张床,一张是郭奶奶的,另一张就是郭强父亲,她今晚宿在郭强的房间。
一天都在赶路,尤其是坐绿外套的车,关上窗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泡菜缸里的腌泡菜,开了窗就吃到满嘴的沙,用“风尘仆仆”形容是再合适不过。她身心俱疲,很想洗个热水澡,但郭奶奶压根没提洗澡的事,自己也没洗,更是没在卫生间看见淋浴设备,张祎宁只能忍受着自己的不适将就洗把脸。
院子里有水缸,拔凉拔凉的,她咬着后槽牙,哆哆嗦嗦地清洁完。
郭强不好意思地说:“实在抱歉,我奶奶不习惯洗澡,要洗一次得用灶烧热水,很麻烦,她就没注意到……”
“没、没事。”张祎宁感觉全身扎进了薄荷堆里,从里到外,透心凉。
“郭强,我们今天下午在村里溜达的时候在一间棚屋前面看到只女鬼,她说她在等她娃回家,说她娃走丢了,你知道是谁吗?”不远处某户人家的小孩在夜哭,张祎宁突然就想起那阵哭一下顿一下的声音,不知这哭声是否停了。
“是村东头的春婶!她……她竟然……”郭强似是太害怕又或是太震惊,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平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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