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季琳深情凝视陈达,脑海都会浮现一句话。
死亡是亲人最大的价值。
她看自己的丈夫,就是看一座移动的遗产。
季琳幽幽叹息:“可他就是不死呀!他天天乱搞,却越活越健康。真讨厌。”
纪明珠:“你想过自己动手吗?”
季琳奇怪地看她,像是难以想象这种问题居然是她问出的。“怎么可能。我守法的呀。”
纪明珠&今夏:“那次争吵是因为陈霁想动手?”
季琳点头:“对呀。她打算给陈建伟下药。好笨,死了一个弟弟,还会有无数个。她没有你聪明,不知道她亲爱的妈妈为什么痛苦。
不过……”
季琳脸上浮出两个可爱的梨涡,“她悟性不错。”
但把杀陈达闹得人尽皆知,害得她这个妈妈也遭人怀疑。怪烦人的。
她越是笑,今夏越是觉得自己白做鬼。
今夏笑不出那种又温柔又毛骨悚然的感觉。
今夏不禁想问:“她怎么做到的。”
如果她们没有先于裸尸案里认识季琳,而是接手这个案子后再接触她……如果她们不是事先就知道季琳对陈霁的态度。她们也许就没法知道季琳在其中起了多大作用。
她的疑问,纪明珠替她张嘴。
“很简单。”季琳歪头,一派纯善,“但我不告诉你。”
纪明珠:“……”
她脸上明晃晃的无语把季琳逗笑了。季琳长吁一声,无比遗憾:“如果你是我女儿……”
纪明珠毫不犹豫地打断她:“不好意思,不可能。”
“好吧。”季琳耸肩,停顿数秒,突然大发善心告诉她其中一点诀窍,“警官,你养过狗吗?”
纪明珠有点无言。
显然今夏也想到卢芳的训狗论了,夸张地大叹气:“可不可以把孩子当人养啊?”
尚富锌和陈达不负责、不参与,当自己骨肉不存在似的,等于也是不把孩子当人对待。
卢芳、季琳参与、负责,但是拿骨肉当狗驯养。
两家案子区别挺大,看来也有共通之处。
“看上去警官一点都不意外?”季琳抬起茶杯,明明是喝茶,却跟她隔空碰一碰,“也是。警官做刑警,自然见多识广。”
“不过……我这样的,也不算大恶呢。”
“那什么才算大恶?”纪明珠冷声道,“陈霁杀了多少人,难道你不知道。”
季琳:“陈霁那么年轻,懂什么呀。犯错是正常的。”
纪明珠一般不生气,但现在是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今夏四肢摊开,从背后抱住她,给她全方面降温。纪明珠抿紧唇瓣,深呼吸,道,“那你说,什么才叫大恶?!”
茶杯轻斜,茶水欲落:“警官,你总会晓得的。”
季琳轻哼,仿若吟唱什么歌谣。她自顾自陶醉稍许,才慢吞吞地道:“有的人伟大正直、认真善良,却过分无知,害死人也不晓得,继续高坐莲花台当观音,被人崇拜。这种人,嗯哼。”
她自诩比这类人强,她有自知之明。
“警官,瞧你的样子,还没见识过么。”
她轻轻笑几声,笑得茶杯不稳,干脆放下,不愿再与她谈论过去,脸上浮现幸福的红晕,闭上眼,由衷赞道,“警官,我畅想过无数这样的时刻。独身、富有。”
她深深吸一口气,“警官,这好像一场梦呢!”
纪明珠:“……”
纪明珠捏捏山根,“你说,如果陈霁杀了你,你不会怪她。你希望她杀死你?”
季琳黑白分明的眼锁着她,神色暧昧,宛如情人低语:“连你也不懂吗?”
纪明珠微微抿唇。
今夏表情严肃:“她完全在养蛊。要么杀她,要么爱她。陈霁显然是后者。而且相当疯魔。”
季琳再一次问她:“为什么呢?”
纪明珠轻声:“因为——
在你看来,她痛苦的根源是你。”
季琳摸摸珍珠手链,眼神迷离:“所以陈霁蠢呢……”
纪明珠:“其实陈霁努力过。”
季琳:“嗯?”
纪明珠&今夏:“她试过转移对你的爱。”
比如王莉莉。
但她和王莉莉的交往中,有情感流动吗?大概是没有的。陈霁没有发展出结交朋友、构建友谊的能力。
也许在未调查到的过去,陈霁还曾向什么人求助。但从结果来看,无论陈达、陈建伟,还是学校同学、老师,她总是被无视、讨厌、恐惧的。
或许她愿意贡献出自己的手机供同学使用,是想借此和人交朋友或是转移对季琳的投入。
……
“她还在尝试恨你。”
纪明珠提起床底那张纸,“她想让你看见。从这点出发,她是失败的。而你根本不在乎,她更是失败彻底。”
季琳轻哼,没有回答,身体语言写着,那又怎样呢。
沉默一会儿,纪明珠:“你会去见她吗?”
季琳回看她,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个笑来,很静默。
今夏凝视这个懒懒倚靠真皮沙发,皮肤流淌水晶灯白色光芒,嘴唇嫣红得如画皮似的女人。
她好像看到一团正在燃烧的蓝紫色火焰被录制后抽帧。
看上去冷冷的,没有跳跃感,但的确是火。
今夏坐到季琳身边,将她看了又看。
悲剧怎样才能解呢。如果陈达尽到父亲的责任与义务,如果季琳的思想被及时觉察、纠正,如果陈霁早早脱离这个家庭,如果陈霁没有看到那张报道南省投毒案的报纸,如果、如果……
但糟糕的是,没有如果。
辫子死了,周奶奶也无辜丧命。还有好些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拾荒人,也死了。
今夏感觉身侧比自己还冷。
她想起才在论坛看到过的帖子,标题【路边的东西不要捡~小心死掉哦~~】【看见这个纸袋了吗,立刻转发,否则你全家暴毙】【请你吃包子】。案子才发生多久啊!竟然已经衍生出这么多……
今夏难以形容。
她到底还只是个刚醒来不久的鬼。
纪明珠顿一下,最后一个问题:“那以后呢?你和陈建伟,还有——”
她视线下移,落在季琳小腹上。
季琳轻轻抚摸腹部,浑身散发着散文描绘的母性气质,她温柔地、低喃着:“我不会再养一个蠢货。纪警官,白事请你来。祭奠我的丈夫、我的孩子。”
纪明珠站起身,没有任何表情:“不必。”
她转身向大门走去。
今夏没动。
纪明珠忽然一顿。
她们后知后觉。
什么叫独身?
什么叫独身!
纪明珠回头,与半透明的今夏遥遥对视。从对方眼里读到同样的信息。
她会杀了陈建伟!
季琳举起茶杯,又倒在脚边,祭奠的做法。
看向她,像才注意到她还没走似的,笑意盈盈:“纪警官,到时你一定要来哦。”
……
小王找纪明珠要笔录,纪明珠摇头:“没写。”
但凡她能写,小王就不必回避了。
季琳对自己的手段颇为自傲,却没人能够分享。
她会和纪明珠“闲聊”,但绝不乐见留下任何书面记录。
小王天塌了:“那咱不是白来一趟!”
纪明珠:“我们能查到的证据,没有一项指向季琳唆使季琳杀害陈达,更别说其它案件。”她那些似是而非的口供,没意义。
她今天说她希望陈达死。
明天就可以说她恨陈达英年早逝抛下他们,说的气话。
小王:“没有笔录,怎么体现咱们工作量啊?回去队长要骂死我的。”
纪明珠:“……怪我。”
小王摆摆手:“哪有。只要你告诉我拜哪座庙——”
纪明珠头也不回,迅速上车。
小王:fine。
……
好在后期工作都挺常规,无外乎走访、固定证据、询问相关人士,还有写材料、写材料、写材料!
中途,关南跟七队宣布了件事。
尚宗乐身体还算健康,但被鉴定为完全无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患者。这意味着她弑母,但无需承担对应刑事责任。
关南亲自去审讯一次,可尚宗乐无法配合,一个字都没说。李少轩还试图让尚宗乐辨认现场照片,但被专家制止,直说他这种行为可能加重尚宗乐的病情。
此案只得作罢。
从此尚宗乐便在政府指定的地方接受看管、治疗。尚富锌作为她现存唯一监护人,理论上要对她负责。
纪明珠连轴转一周,中途还去搬了个家,跟局里沟通了陈建伟的生命安全问题,周六终于休息。
可她仍然没闲着,跟今夏一起拨通卢芳那儿找到的电话号。
今夏复制下所有可疑名片。其中一张,卡面绘制波光粼粼,两条墨水画的鱼在其中交缠,卡面中央简简单单一个名:保方。
……
山河有两大销金窟,水鱼和金煌。
俩都是警方重点关注对象。扫黄回回有它,可怎么都打不掉。
甚至金煌老板放话,他们绝不提供情||色服务!什么,你说顾客和员工上床?那是谈恋爱啊!难道顾客和员工就不能谈恋爱啦?
洲国哪条法律规定的?好霸道哦。
金煌老板这话叫警方气得牙痒痒。可这两家店,关了又开,死灰总复燃,最近几年竟然越烧越烈。
实在叫人头疼。
纪明珠换上一套休闲装,骑二八大杠像要去买菜似的开到水鱼。
保方已经在门口候着。
他,普通发型,普通着装,普通得丢进人海再也找不着。
卢芳选择的是他吗?
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男人。
今夏绕着他转一圈:“卢芳不想让人知道。如果选他,倒是好操控。他看上去没有什么能力,有卢芳这样一个相对稳定的主顾,应当蛮高兴,不会主动做出破坏这场交易的行为。”
“好啦明珠,进去逛逛。”
纪明珠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这位鬼小姐今天的着装很绚烂,亮片夹克和喇叭裤,形似上世纪摇滚歌手。
头发是大波浪,肩膀是大直角,双手插兜,踮着脚往里飘,一边飘一边哼唱新学的两首流行歌。
情情爱爱的。
她唱出来,倒真是鬼气森森。
现在才傍晚,但水鱼已经开门,里边儿分散些喝酒聊天跳舞的客人。保方将纪明珠迎至吧台,直接替她点酒,纪明珠急急拦下:“我想喝果汁。”
保方脸色一僵,都来夜总会了,喝果汁算个什么事?
但保方好久没开张,她就是说要当总统,他都夸她眼界广阔有谋略,比男人格局大。
于是他亲手接过果汁递送到纪明珠身前,深情款款地凝视她:“美女,以前来过吗?”
纪明珠略带羞涩地低下头:“没呢……我听、听一个姐姐说……这儿,有好玩的?”
保方看她着装,估计是个家里寂寞的,来寻乐子呢。
但也不能随便一个人问,他就露出真家伙。
保方很警醒地打听:“哦?哪个姐姐?”
纪明珠回忆卢芳的身形样貌,嗫嚅道:“嗯……她这儿有颗痣,爱笑,脸上有酒窝呢。”
保方:“你说尚姐?”
纪明珠低着头没吭声,保方靠得更近,略带亲昵:“尚姐好久没来了呢。”
他身上气味难闻,纪明珠咳嗽几声顺势远离他,小声道:“她很忙的……有个女儿要照顾。”
闻言,保方悄然撇下嘴,被今夏看得清清楚楚。他笑道:“是呢。老公又不在家,里里外外,哪个不要她来做?”
纪明珠微抬头,瞧见酒保往这边看,怯怯道:“我们换个地儿说话吧?”
“我怕……”
怕被人看见?
保方心底一笑,他没猜错,又是个出来偷腥的。这种好啊,这种事后不会纠缠,也不用投入太多,只消听听她的抱怨就成。
保方领她进包间,潇洒地撇开腿坐下,正要开口,纪明珠冷着脸将门反锁,掏出警察证,慢条斯理地挽袖口,就跟要打人了似的:“咱们好好聊聊?”
保方大惊失色:“!!?”
保方这个大男人,一下子就鹌鹑到角落,瑟缩地自证清白:“警官,警官,你要问什么?我啥都不晓得啊!我才来!”
纪明珠嗤笑:“才来就跟尚女士交上朋友了?”
保方:“什么尚女士,我根本不认得!”
纪明珠直勾勾地看他许久,直盯得他脊背发凉,刚想辩驳几句,那警官就站起身,无所谓道:“行,那就去警局。”
保方哪里敢进局子,在他看来,进去那短时间可就出不来了!而且他们老板可狠,任何一个被警察逮过的,都会被水鱼除名。
保方身上只有胯||下有用,离了水鱼,只能去要饭。
他滑跪得特快,哆哆嗦嗦地讲:“您问,您问,您问什么我答什么!”
纪明珠拿出卢芳生前照片,“认一下。”
保方探头去看,忙忙点头,“对对对,她就是尚富锌!”
纪明珠又拿出尚宗乐的照片:“这个呢?”
保方脸色一瞬间尴尬起来,“她女子啊。不知道叫啥。”
今夏在屋里坐了会儿,跟纪明珠说悄悄话:“我想出去溜达溜达,待会叫我哦。”
纪明珠点下笔录本上的肯定词。
她一走,保方感觉气温都高了一点,大着胆子打听:“那个……尚女士出事啦?我先说,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好久没看见她了!!”
纪明珠:“上次见是什么时候?”
“差不多俩月了……”
“你们见面一般在哪?”
“就,水鱼啊。”
他眼神飘忽,显然不是真的。
纪明珠猛地拍下桌子,厉声道:“以为跟你开玩笑的吗?!”
保方身子一抖,缩着脖子:“呃、呃,在旅馆,那个伟芳宾馆……”
“一般约在什么时间段?”
保方:“中午。”
每次提个菜篮子,看上去就跟随意买个菜一样。事实也差不多。他鸭子一个,卢芳来,不就是买菜么。
“她一个人?”
“呃,还有她女儿。警官……”保方皱眉道,“她这个人很变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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