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没有姓名。
但两年前,一个小姑娘给他取了名字。叫他毛毛。
毛毛第一次见到陈霁,她坐在台阶上,旁边是一个灰扑扑的大书包,呆呆地望那高楼。
毛毛对她不感兴趣,他的床在她身边。
毛毛走过去把脏污的垫子扯到一边,盘腿坐上去,也发呆。
那之后,小姑娘经常来。
毛毛没忍住提醒她:“这不是你该来的。你该去学校,读书。”
陈霁:“你为什么不去?”
毛毛听她如此天真,看来又是一个青春叛逆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没力气回她。怎么回?
陈霁:“你叫什么?”
毛毛:“忘了。”
陈霁:“叫毛毛吧。”
毛毛:“为什么?”
陈霁:“我家之前有只狗,叫毛毛。”
毛毛:“……”
陈霁:“你饿不饿。我有包子。”
山河市是个渡口城市,许多工人夜里上工,所以山河的包子,随时都有供应。
毛毛当然饿,有一顿就吃一顿。他几口就把她一袋包子吃完了。
陈霁后来每次来都给他带包子。
再后来,陈霁不是一个人来了,她身边有个女人。毛毛远远看着。
又后来,陈霁一个人来,问他:“我有个垃圾要扔,找个人帮我,我给你钱。”
毛毛:“好。”
毛毛没问为什么、是什么。
做完,吃了最后一次包子,与陈霁永别。
……
陈霁静静地等纪明珠反应,没有。侧头一看,那老男刑警冲自己皱眉。她咯咯笑,终于汲取到新鲜的情绪,好整以暇地问:“你在同情他。为什么?”
老刑警不是为这,他看纪明珠一眼,见她没说话,便也保持沉默。
陈霁颇有些得意:“什么毛毛?骗你们的。这种三流故事你也信吗?一个苟活多年的流浪汉,心甘情愿为我去死?天哪。怎么可能呀。是我……我弄死的!”
她耸耸鼻子,鼻尖似乎还有流浪汉身上难言的味道,“为了几个钱,他们就敢替我抛尸。这种人,弄死简直轻而易举。”
陈霁走过那么多隐秘的角落,认识的拾荒人、流浪汉没有百个,也有几十了。
她选中两个,拿钱交换,等他们帮自己扔完东西,她分别给他们一个纸袋,里面用塑料封存着致死量的农药,承诺谁先弄死对方,谁就能拿到所有的钱。
他们也可以选择弄死她,但那样就一毛钱都没啦!
老刑警眉头皱得更紧了。
陈霁慢吞吞地问:“你觉得,哪个故事才是真实的呢?”
今夏不高兴:“还用说吗?”
两人尸体都找到了。从物证已经能推测出大半真相。只不过有些细节缺失。现在好,陈霁补充了。
大概就是,乙给甲食物投毒,甲也准备用饮料杀死乙。只不过乙动作更快,甲先死。乙杀了人,还搜刮掉甲财产,拿走他注射过农药的饮料。
甲死后,乙怕暴露,特地将他尸体掩藏。之后,乙应该是准备去找陈霁,或许渴了、或许累了,他喝下那瓶看似没拆过的饮料,也一命呜呼。
乙身上有纸袋,但甲没有,大概已自行销毁。
纪明珠幽幽叹气:“你亲眼看见他们死的?”
陈霁拧眉:“难道他们还没死?!”她规定的时间早就到了,但没一个人来找她,不是死了难道还能是去报警?不可能,他们不可能主动接触警察。
纪明珠耸耸肩,无所谓地敲下桌面:“继续交代。”
陈霁舔舔干涩的唇,注视她好久,确定她当真一个字都不会说,才再次陷入回忆。
后面的故事很简单。
陈霁杀完人,挺难熬。不是愧疚。是,她没法回家见妈妈。人干了大事,总是要最亲密的人见证才好。
她偷偷回家,可看见警车。
她还接到季琳的电话,季琳用别人的号码,劝她回去。不对。
她隐藏着,直到周二才再次靠近小区。可听见保安聊天说警察又来了。
陈霁想。
她被发现了吗?
……
陈霁站在路边,看手机的陌生来电。她没有接,随手把它扔进垃圾桶,转身拐进一条小巷。
她找到一处公共电话亭,拨打季琳的号码。没有接通。
她真的被发现了。
陈霁擦干净电话上的指纹,静静地想:
杀陈达。
……
落幕。
陈霁长呼一口气,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期待。这次长长的叙述,给她一场彻底的回味。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完全转变为昂扬,一点不见曾经的崩溃。
虽然最后暴露啦,但她至少有一件事完成得很好呀。
她急切又羞涩地叫道:“我要见我妈妈!”
“我要亲口告诉她!”
妈妈会再次接受她。再次爱她。
她侧头,瞧那半圆灯罩下的圆形灯泡,抿着唇偷偷地笑,有点甜蜜、有点得意。——因为她杀了陈达。
……
纪明珠合上笔录本,“以上,就是陈霁目前交代的内容。”
在场一众刑警哑然了。
李少轩摸摸胳膊,全是鸡皮疙瘩。他低声骂道:“我倒。这还算是个人吗?”
孟涛眼睛快睁不开了,他又他大爷的、通、宵、加、班!!!
通宵!!
孟涛打个哈欠,李少轩非常激动,愤愤不平地扯他胳膊:“辫子多可怜啊!周奶奶也是!就为了她一己私欲,为了她一句‘季琳的女儿不能被发现杀人’,就导致这么多无辜者送命!!”
孟涛气若游丝:“不要……试图……分析……杀人犯……”
李少轩眼眶泛红,既是生理熬夜又因为共情被害者,他指甲都快陷进孟涛肉里:“涛哥!她竟然还未成年!!”
孟涛:“是……啊……”
今夏想到季琳。
她是故意在陈霁十七岁时怀孕的吗?这时的陈霁缺乏认识世界、发展自我的土壤,满心满意都是她,且刚好有足够的力气,刚好未满十八岁。
她翻出卷宗,悄声复述那两行字。
【你一点都不担心陈霁?】
【担心什么呀?她还年轻。】季琳微笑,【即使犯错,也是可以被原谅的。不是吗?】
……
一队长:“小纪做得不错。休息休息,换个人再审一轮……咱们呢,先根据这份口供找证据,但也不能完全依赖口供,都晓得吧?”
杀人犯相当会骗人。陈霁所说几分真几分假,现在不能确定。
一队长让付裕鼓舞下士气。他先找领导汇报一下。等一队长回来,警察们大部分暂时回去休息,还有少部分能抗的,继续工作。
一队长点烟:“这案子,麻烦。”
付裕:“还好咱有小纪。”他笑眯眯地看向纪明珠,“这回真多亏了你,才能这么快地把几个案子串起来。”
若非如此,他们不知要走访多久才访到包兴侵犯陈霁的宾馆。
一队长挥掌拍她肩膀:“你小子……小姑娘,可以可以。有没有兴趣来一队?”
付裕:“……”
路过的关南:“???”
关南:“你又在放什么狗屁?!”
他们倒是活力满满,但高强度上班的纪明珠快昏过去了。
今夏心疼地盯着她的黑眼圈瞧,尖叫:“救救明珠!”
纪明珠:“我……”
关南立马叫她:“小纪,你说,你要在哪个队?!”
一队长:“欸!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没看见小纪累得不行吗?赶紧送人回去休息。”
关南:就他大爷的你会做好人是吧?
虚伪!一把年纪脸都不要了!
关南压住怒火,硬邦邦地问纪明珠还能不能走,他开车送她回去。
纪明珠点头:“能……”
到宿舍楼下,关南却犯难,纪明珠直接在车后座睡着。非常香甜。
关南不忍把她叫醒,毕竟,刚上班两天——现在已经第三天——就让人忙成这样,好像他是那旧时代地主。
关南忧愁地蹲在车外抽烟,纠结到底要不要把人叫醒。
今夏帮他叫了,但是明珠太累,只微微动动眼珠,便毫无反应。今夏拍拍她的头,语气温柔:“睡吧,纪警官。”
门外。
汪晴下楼。她昨晚睡眠很差,离上班还有一会儿,实在躺不下,干脆下楼去走走。
“关队?”
关南眼睛放光,救星啊!
“小汪是吧?快,快帮个忙!把小纪扶进去,局里那案子太忙,她连轴转,太累,这不,睡着就叫不醒了。劳慰你搭把手?”
汪晴扯出一个笑容,跟关南一人一边把纪明珠架上去了。关南告辞。汪晴给纪明珠脱鞋,擦脸。
她们一起住了那么久,早已习惯彼此照顾。
汪晴凝视她的睡颜:“明珠……怎么才能像你一样坚强呢?”
纪明珠没法回答她。
今夏默默回避。她觉得,汪晴可能并不想第三人知道。
汪晴轻声道:“明珠,钱五月跳楼了。”
她的眼眶不受控的泛红。
“幸好,掉在遮雨棚上,没有大碍。只是……以后走路会有点不一样。”汪晴擦擦眼角,又哭又笑,但声音很小,几乎蚊呐,“钱姐说她跳下去的那一瞬间,看见荔荔了。”
“钱姐说是荔荔救了她。”
汪晴吸吸鼻子,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察觉纪明珠眼皮有点颤动,连忙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哄孩子的语气:“睡吧睡吧……明珠……晚安。”
汪晴不再说话。她坐在床畔,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带上门下楼。
……
今日多云。
纪明珠睡到下午,将爆炸头随意扎成马尾便匆匆出门,一路疾驰到警局。
一队长对她和蔼可亲。但此前,她听说的都是市局一队破获无数大案,一队长早该升上去,但一直没走,就是因为他那脾气,炸药,一点就着。
纪明珠昨天就有所感受。但今天他却笑眯眯的。
纪明珠警觉地退后一步。
一队长:“年轻人,好好干!咱们一队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吃东西吗?”
他托着一碗热腾腾的泡面,内含一根肠。
纪明珠摇头:“谢谢,不用。”
一队长:“行。你接下来想跟哪条线?”
纪明珠:“我想和季琳聊聊。”
一队长:“完全可以!小王!来,你跟小纪一起去。”
季琳和案件没啥直接关系。陈建伟被绑、陈达被杀时,季琳可以算是一直在警方眼皮子底下。
虽然大家心有共识,陈霁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季琳绝对是主要原因。季琳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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