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庇诺斯认为,赫克特和希莱特斯应当放下嫌隙,为了即将来临的末日,同心合作。这之中包含了这个老人对于这座小镇中一切邪恶的默许态度。他先将赫克特约出来,因为他知道这在希莱特斯那边不会是问题。
乌庇诺斯的愤怒永远对着这个世界的现象,却甚少针对具体的人。他有些悲哀,小心地道:“转眼间,刻茸已经死去八年了。赫卡,当年还是我为你施洗的,如果你还认我这个教父,就请你好好考虑我的说法,你总是如此固执……”
“我也根本没有信仰。可笑的人。因为一个毫无证据的含糊预言开始发狂,却想要我放弃眼前最实在的恶!”赫克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残忍又讽刺的笑来,“就是那个爬上高台的小偷,我知道,是他挖走了老师的骸骨……”
“你从来没有证据。”乌庇诺斯闭上了眼睛,“况且是又如何?伊勒尔也捡走了圣阿格莱娅的骸骨。我的老友已经死了……”
“你已经糊涂了,老头。希斯绝对有阴谋,他所图的从来不会止于名利,这个变态,他那荒诞的野心从不比他的聪明少……”赫克特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斗。
“我已经预感到,世界在谋措它的灾难……大地的脉动在复苏,太阳在死去……”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赫克特放肆地笑了几声,“在这个虚伪的世界走向它毁灭之际,我会拍手称庆!在此之前,我会一直盯着那个贼。”
“……你啊,你才是那个荒唐糊涂的人!自私又自以为是!”乌庇诺斯终于发怒了,他用力把手杖敲在地上,“你永远在自欺欺人,你的老师还在时,你对他又有几分恭敬?你总在找个人来恨,对这个世界发泄你的恨意。刻茸曾试图教会你去爱,可你这块顽石从来不屑……”
赫克特那一头红发从发尾呲呲地飘散开来,她已经在强忍怒意。“不要再提那个名字!”就在他们要开始互相攻击的时候,他们都感到了地面突兀的异动。
有东西。令人发毛的窸窸窣窣声不绝如缕,这两个当世的魔法巨擘,不约而同地戒备起来。
只见一个东西从林子里跌跌撞撞地窜出来,不对,是一个衣衫破烂的人!
“……女神啊!”
一个从黑暗森林里逃出的人!
*
乌庇诺斯的回忆被走近的足音打断了。
他看着对面那个金瞳的年轻人走进,看见了这件堆放圣器的石室,还有乌庇诺斯身边的古老石床,阳光从墙上的高窗穿过,透射在上面。
“我记得这里。我曾习惯这里的每日的祷告和风琴声。然后我从这里醒来,听见了不断远处怪物的嘶吼。”亚利塔纳道,他不由自主看着手上缠满的绷带,“我只是下意识地拿起了剑去消灭它们。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不完整的,但我一直回避去寻找它们,直到现在。”
亚利塔纳看着昏暗的石室里那漏着光的明亮窄窗,有些迷惘:“很多东西在催促我。”
“你一直有一种灵魂修养上的惰性。”乌庇诺斯道。
他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亚利塔纳那时的情形。那天,黑暗森林的边缘,异变打断了他和赫克特一触即发的对峙,两波黑暗的仆从在争夺一个“人”,一方试图杀死他,而另一方在保护,他们也加入了混战。
“最后我们成功地将你夺了过来,暂时地放在了修道院的圣器石室掩人耳目。然后很快在去年的黑潮中你就苏醒了。”
“我是怎么醒来的?你们只是取得了一具躯壳而已。”
“你也是她的‘杰作’之一。”
“活体炼金术。原来如此。”
乌庇诺斯默然不语。
一切魔法在形式上不过是能引起自然响应的符文组合、法阵与仪式。人们巧妙地运用它们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从修补物品到呼风唤雨。
魔法本无是非对错,是教会强行地在魔法间画出鸿沟,所有与血肉、生命、情绪等相关的都是“黑魔法”。因为主神造人,那些是禁忌的属于诸神的领域。
一般的禁术,则是对自然规律的叛逆,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那“一条规则,三个禁忌”。
普通的炼金术源远流长,如灵媒等一样本来是魔法的一个子类。点石成金的梦想曾经照耀了最初的炼金术师,他们致力于改变金属的纯度与比例。
后来,这些巫师、神秘学家和哲学家,相信金属的小宇宙的与整个大宇宙形成的原理是一致的,“一即是全,全即是一”。他们积极地把炼金的范围扩大了,他们尝试炮制各种魔法物品,强调自身灵魂的纯净和修行……他们想蒸馏和升华万物!
其中,臭名昭著的“活体炼金术”,顾名思义,以活物生命为材料,灵魂,□□,记忆,心理,器官……
活体炼金研究消灭老鼠与兔子的速度,一直令所有毒药望尘莫及。每个钻研活体炼金术的初学者手上都得沾上无数小动物的血。
有段时期,治安官们夜间出动到地窟专门逮捕那些半夜点个灯抓耗子的人,十之八九都是些研究活体炼金的的黑巫师。后来这些疯子们有了更保险的方法,他们提供上门灭虫捕鼠服务。
黑市有个笑话,所有必须偷偷开展研究的女巫、巫师、写实画家等人中,写实画家的屋子最臭(我们都知道是什么在腐烂),而活体炼金术士的屋子最干净——因为一切活物都被他抓来炼了,包括虱子和细菌。
普通的炼金术士今日依然存在,裹尸布小镇就有一条“金街”,而活体炼金术在医生协会和黑市相当猖獗。在古代,传说中教廷依然存在时,活体炼金术士会被直接吊死。
实际上,亚利塔纳对这种禁忌之术并不陌生。除了黑市,猎魔人酒馆里就有许多大家心照不宣的存在,那些能口吐人言的吊灯、壁炉等等,无一不是赫克特的“作品”。
不过,这些是“展出无碍”的作品。
“我加入了猎魔人酒馆也是你们的安排。你们把我放在眼皮底下。”亚利塔纳淡淡道。
“我们一直在考量,”乌庇诺斯打量着他,“确认你是否站在人类这边。”
亚利塔纳:“所以,我不是人吗?”
“至少不完全是人。”
“我想我们赢得了这场斗争,夺得了你的身体,”乌庇诺斯道,“我们怀疑你就是各地传说中光明与黑暗间的摆渡人。我们还想知道究竟为什么会有你们存在?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又要如何实现?”
“那不是我……”亚利塔纳漫不经心道。他发现在乌庇诺斯讲述细节的时候,他产生了一种极度疼痛的幻觉,是灵魂和记忆被撕离时在躯体上残留的痛苦印象。
乌庇诺斯还以为,“摆渡人”是一个职位,一种特殊的传承。亚利塔纳暗想,当他知道这是一个让灵魂滞留三千年之久的邪恶法术时,一定会惊骇得发抖。
一个缺失了记忆和灵魂的躯壳?那是摆渡人的一个意外裂变。
荒谬的是,这三方都认为他们赢了。
分得了记忆的,认为那是构成摆渡人的核心;分得了灵魂的,认为他们已经毁灭了“摆渡人”延续的永恒特性;分得了躯体的人,永远认同物质的第一性,结果也证明,这具躯体上难以解释地生发了一个意识。
至于亚利塔纳自己,不知道该算是赢还是输。
活体炼金术根据最容易分离提纯的原则,认为一个有意识的生命由三部分组成,灵魂、□□、记忆。活着就必然产生记忆,记忆是生命的驱动力;而记忆又是灵魂的振动形式,灵魂是记忆的载体;灵魂要长久存在,则必然需要躯体这个住所。
从躯体到灵魂再到记忆,它们有先后,但彼此纠缠,三者从来不是泾渭分明的。有些死灵虽然失去了躯体,却可以依附于某些特定的时空场景,就是所谓的地缚灵;它们有的只是单纯的鬼魂,有的却还残留着生前的记忆片段,不断地害人。
正像老话说的,诸神给万事留下了缝隙,事无绝对。
“……我也不知道。”亚利塔纳有些漠然地道,“如果他们的计划足够高明,就应该想到这个可能的意外。”
如果没有,这个三千年的计划岂不是太可笑了,失败也不足为奇。
“这一次意外的黑潮前,我原本在讲经,却发现了,一个被魔鬼诱惑去地下赌场的修士。我不动声色,暗中前去捉拿他,路上却又撞见了鬼鬼祟祟的女巫,我知道她一直密谋着什么。我最担心的,不过是他们的争斗,将像地基下的无休止的长虫一般,会疯狂地将整个塞伯里的基础都捣烂……”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