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没事吧?”满子收力站定,看都没看缩成一团的方恒,直接揽住了卓霜摇晃的身子。
卓霜脸色发白,额上满是冷汗,整个人都被这雪上加霜的拉扯痛得脱力,站都站不稳,只能半依在满子怀中。
“我现在要是说我没事,你应该也不会信了吧。”卓霜苦笑一声,她没想到方恒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力气居然还不小。
一旁被他连拖带拽的老大夫早就被告知有个伤患,见卓霜手臂上夹着木板,立马就拎着他的药箱颠颠地跑到她面前。
老大夫的头发白了大半,但却还是精神抖擞,他借着满子的支撑解下了绳结,凑近去看伤势。
在轻轻捏了几下她骨头的位置后,老大夫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山羊胡,略作沉思。
满子看他沉默,心中更为担忧,催促道:“老先生,我姐姐的伤势不要紧吧?”
老大夫闻言停下动作,迟缓地冲他点了点头:“这位姑娘的手臂似乎是被什么重物砸中,已经折了,但好在处理得及时,骨头没有太大错位。”
“不过,她方才被人拖拽了下,伤没伤到经筋还得再做检查。”老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娴熟地撒了些寒水石的粉末,又用专门的夹板和细布给固定好。
他动作细致,缠绕结扣的时候小心地避开了卓霜胳膊上的烫伤和淤青。
等处理好了,老大夫轻叹口气,跟卓霜讲明了情况:“你这筋骨上的伤不难治,烫伤也不难治,只是二处叠在一起,就得以烫伤为先了。”
听大夫这么说,满子轻抬起她的胳膊,仔细看着上面的伤痕,心疼不已。
卓霜见不得他委屈,另一只手在披风下轻轻拍了拍他,当作安抚。
老大夫虽然在方府做事,却依旧是医者仁心,他立即用碳条写了药方递给满子:“你拿好这个,之后去哪儿抓药都成,外敷的内服的一个都不能落下。”
满子接过药方,不能拱手道谢,就只点头示意。
老大夫还了他一礼:“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是要好生照看着你姐姐。”
等他俩交接得差不多了,带兵默默围在周边的许通判才走上前来。
“卓令主安好。”他先对着卓霜顿首行礼,然后才诚恳地赞道:“令主孤身犯险,只为救百姓于水火,实乃我辈之楷模啊。”
“您谬赞了。”卓霜咳了一声,向满子问道,“小满,还不为我引见下?”
“这位是济安府的许通判,许劳之大人。”满子赶紧应答,“我已经和许大人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许大人来之前也将骗婚一案的卷宗归整完毕。”
卓霜也冲许劳之顿首回礼,强撑着笑道:“先之,劳之。通判大人行事稳妥,不愧其名。”
许劳之是个办实事的人,他一面带人来了方府,一面还遣了人去把证人都招去了府衙。
刚刚大夫给卓霜看诊的时候,他也收到了衙门传回来的消息:“卓令主,三位证人已经带到府衙内监管起来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您看是明日开堂受审,还是直接贴出告示,昭告百姓?”
这两种法子都是行得通的,但后一种显然是许劳之顾及方府在衙门打点过的关系提出来的。
他为人一板一眼,却不是真一点都不通人情世故,不然他也爬不到通判这个位置上。
要是他公开审理案件,直接打了知府的脸面,难免给自己树敌,这就有些不值当。
卓霜心下了然,没要求对簿公堂,决定卖他一个人情:“方府这天火已是报应,骗婚案的主谋已死,贴个告示也就罢了。”
夜里凉,许劳之原本把手揣在袖子里,听了卓霜的话他眨了眨眼,这算哪门子天火?
虽然觉得疑点重重,但想到杨萍的信物,他还是决定承卓霜这个情,不去深究这场夜火的原因:“确实如此,那方府剩下的人,卓令主想如何审办?”
“呵,自然是该如何就如何。”想起那个翠叠院里要纵火行凶的恶徒,卓霜没有犹豫。
大致明晰了分寸,许劳之招来差役,去押上方恒和姜管家,还有家丁护院什么的,准备一一审过后再做处置。
方恒被满子实打实地踹在心口,在地上翻滚了半天,发觉自己被卓霜骗了,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下巴上的血污被摸了满脸,眼睛也充血肿胀,看着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人不人鬼不鬼。
他心里没有悔过,只有愤恨,恨得不是骗他家财的翩翩,也不是此刻要羁押他的许劳之,他恨的只有眼前这个说要救他的女子!
“你答应过救我的,你答应过的。”方恒喃喃自语道,他内里癫狂,外表却看不出来。
卓霜这几日辛苦,本就劳心劳力,现在还受了伤,恨不得立即睡死过去,可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强打起精神来。
她叫满子转身,让她正面方恒,遮月的云不知是不是被这通天的火焰给烧干了,天上漏出几分月光来,映得卓霜脸上半明半暗。
“方公子,你平日真该好好读读越国律法,骗婚这种案子不算少见,判得最多的那个只有六年。”
卓霜声音冷冰冰,她居高临下望着狼狈的方恒:“我当然能从这案子里保下你的性命,这原本就不是死罪。”
当然如果有其他人再上诉状,告他或是他爹娘纵人行凶、仗势欺人什么的就不关她的事了。
“另外你也放心,你家的家业应该也落不到旁系手里,”卓霜回忆起李叔吉那日给她传的信,“方氏一族与前礼部侍郎私相授受,哄抬盛京府里的布料价钱,到时只等抄家的文书一到,你的家财自会充公。”
“你叔伯分不到家产,你也能保全性命,我答应你的,可有一件没有做到?”
卓霜沉静地解释完,方恒却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沉浸在自己的假想中无法自拔。
“走吧。”卓霜小声地说道。
她不同情方恒,但也没觉得他有此下场大快人心。
她不想理明白究竟是谁对谁错、错多错少,这有些复杂,算起来太费力气。何况就算她理得明白,结果也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就像方恒不愿接受现实,只能扒住浮木求生。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太复杂的事也不想,这是卓霜给自己定的规矩。
两人同许劳之暂时告别,走出主院,还没想好要往哪处去,老大夫就赶紧迎上来,说要带卓霜回药庐仔细再看看经筋。
他上了年纪,就爱念叨,满子赶忙“嘘”了一声,老大夫往他怀里看,这才发现卓霜已经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满子动作小心,把她移到背上背起来,脚步沉稳地跟着老大夫前行。
老大夫走在前头带路,周遭虽然都是烧完的残骸,但他却能分辨出正确的路。
他对自己东家没了也没什么感想,这些年他也只是拿钱看病,没干什么助纣为虐的事,也不怕官府提审。
只是他还没想好,他之后再去哪里谋生。
老大夫忽觉地上的路越来越清晰,他抬头看向东方,虽然太阳还没出来,但天已经透了白光。
“小子,你说你们是从白庭来的吧?”老大夫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满子微微侧头,确认卓霜没醒之后才不明所以地答道:“嗯,怎么了?”
“你们那儿的鱼是不是挺好吃的?”
“还不赖。”
“哦,这么看来白庭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啊。”
“嗯?”
满子再问,老大夫却只是笑,再也不肯答了。
*
还是逢云县,还是青萝巷,还是熟悉的镖旗,还是熟悉的蔡广泰。
他们镖队昨天又护送了商队过来,今日照例派人来发发善心。
济安入了冬,天气干冷,风吹到脸上就和拿了把钝刀在刮一样。
蔡广泰再皮糙肉厚也受不住,他深深地低下头,把脸尽可能地藏在毛领里,心里祈祷着别有人来,他可不想遭这份罪。
可他越这么想,老天就越要和他作对。
等他佝偻着身子,好不容易有了些暖和气,突然就听到“当啷”一声,有人把他插在地上的镖旗给拔出来了!
蔡广泰立马警觉地站起身,袖里滑出两把蝴蝶刀,眼神犀利地盯着那个脖子上吊着左臂的女子。
“这是陆家的绕柳枪吧,枪头哪儿去了?”卓霜识货得很,一上手就认出来这“旗杆”的来历。
这杆没头的枪是陆总镖头之前用过的,枪身比一般的重了不少,卓霜看着一时技痒,拔起就单手耍了一式舞花。
“姑娘是?”蔡广泰神情更为紧张,眼前这人断了只胳膊,还能舞得动五十斤的长枪,臂力惊人,他也不敢小觑。
“你可别误会,我是来做生意的。”看他作势要战,卓霜赶忙把镖旗放回原处,解释道,“这不是听说,你们平安镖局送镖回白庭,分文不取,我们也想借个方便,和你们一道回去。”
蔡广泰将信将疑,见无杀气,他把双刀别在腰间,不情愿地掏出纸笔:“你们?你们有几个人?”
“人嘛,只有七个,但箱子有十二抬。”
卓霜来前便点好了人数,她和小满两个,刘美娘和孔嬷嬷两个,彩环和小六又两个,再加上那个老大夫,不多不少,刚好七个。
卓霜觉得人不多,蔡广泰却记也不记了:“七个?!我们镖队最多就能腾出来一辆马车,最多只能带上四个人,再说还有十二抬东西,送不了。”
“别急着拒绝啊,我还没说完呢。”卓霜对此早有预料,人家镖队是发善心,又不是真的冤大头。
“免费的不行,给钱的总可以吧。”
她把挂在肩上的包袱取了下来,搁在桌上,让蔡广泰帮忙打开,里头金灿灿的一片珠宝差点闪瞎他的眼睛。
这里头的首饰正是当初彩环逃跑时携带的细软。
蔡广泰眼睛都看直了:“这是酬劳?”
卓霜摇头,伸手在其中扒拉下,两指夹出一个金镯子放在桌上。“这个是酬劳。”她先指了下镯子,说完她又指向包袱,“剩下的是货物。”
“我这镖呢要保两处,一趟回白庭,带三女两男十二抬箱,自备两辆马车,路上也不需要你们提供补给。而另一趟要去南岭,保的是这袋珠宝,还有两个傻不愣登的小姑娘,所以一路的食宿都要你们负责。”
卓霜规划得详尽,出手也够大方,按理说蔡广泰不该犹豫,但他还是不敢一口答应下来,毕竟他们这一趟还得保着商队回去,要是分成两队,不知道人手是否会不够用。
“这镖我们接了。”正在他踌躇之际,身后冒出一道男声,蔡广泰闻声恭敬地让出一个身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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