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细密落下,将整座城镇拢在其中,街上无人,白色的雾气蒸腾围绕,勾勒了整座城。
卫琅执伞走在街头,步履平和,姿态从容,哪怕衣角被雨打湿也不显狼狈,墨灰色的衣袍与白墙青瓦完美融合,活似画中走出来的雨中仙人。
一穿着蓑衣的过路人低着头从他身旁走过,两人交错的片刻,一根装着纸条的竹筒陡然落入卫琅手心。
卫琅面不改色,继续往雨中走去。
近日多雨,虽说下得不大,但京都的信鸽却像娇生惯养惯了,一只都飞不过来,只得用回最传统的方法。
回到屋里,卫琅收了伞,打开纸条,两三下将内容阅览完毕。
皇帝已收内侍省。
他垂眸,点燃了烛火,将纸张放在火上,炙热的火舌顿时攀上纸沿,顷刻将其吞噬干净。
卫琅拿出手帕净手,表情无比平静。
对于这个消息,他并不意外。
当初常栖被女皇帝冷落在门外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卫琅换了身干净衣裳,重新坐到桌前,慢悠悠开始沏茶,琥珀色的茶水剔透澄澈,倒映他沉思的眼眸。
内侍省既已收回,宫中眼线必然将被清肃一空,无论是钟书誉的人还是他的……
女皇帝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呢。
他缓缓合上眼,脑中铺开了一张无形的棋局,京都的各方势力有着各自的落点,牵一发而动全身,只待风向一变,便要重新落子。
圣上拉拢程家,是必然的。
钟书誉同一品军侯朔国公交好,京都里手握兵权的除他便是程家,而程家更是三代忠良,一向为民为国,忠心耿耿,但凡是主意的帝王必然会在这般捆缚的局面下优待程家。
何况钟书誉如今无论在朝中还是地方氏族势力都是一家独大,女皇帝若要厚待程家,更有利于平衡朝野。
卫琅睁开眼,茶香袅袅升起,他凝视着水纹中晃动的倒映。
那么他呢?
几次下来,卫琅已经不觉得女皇帝如传闻般不思正事、昏庸无道,相反,她现在正打算作为一番,就像执棋之人刚开始落子,需要一步一步布局,才能将这棋局展开。
那……他呢?
卫琅面沉如水,浓墨般的眼眸压了一丝郁色。
他在她的棋局上,到底属于哪枚棋子?
女皇帝又打算在他身上接着做什么文章?
卫琅端坐桌前,窗外细雨纷纷,一丝潮湿的水汽顺着窗缝钻进来,他皱眉,伸手欲将其关严,陡然听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声响。
他顿了下,动作改拉为推,手掌拍上窗棂,扇叶陡然大开,卫琅抬眼,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讶然的脸。
来人戴着宽大的幕篱,白纱掀开垂在两侧,正随着微风一荡一荡,时不时轻轻拂上那素得干净的脸。
卫琅眉目压下,表情有些肃然。
李君和没想到自己刚要敲窗就被人发现了,她正对着卫琅,毫不客气,仿佛刚刚想从窗户那里翻过去的人不是她,“来得正好,把门打开。”
卫琅打开了门,面色平静地行了个礼,动作利落,“拜见圣上。”无论是姿态还是语调都简直光风霁月皎皎君子,动作很有观赏价值,李君和笑了笑,结果她刚走进房门,一道带着劲儿的掌风突然擦肩而过,没等她反应,背后的门便嘭一下关紧了。
与此同时,门外树上、房顶上的麟羽卫都背上一紧,聚精会神往房中探去。
屋子里,李君和和卫琅对视而站。
阴雨天本就幽暗,屋里也没有点灯,此刻透亮天光全被卫琅挡在身后,衬得这一方天地更加昏暗阴冷。
李君和看着两眼阴翳脸色极其难看的主角,明知故问地冷笑道:“爱卿这是作何?”
“圣上以为呢?”卫琅一半脸藏在阴影中,语气平静。
女皇帝竟然敢来此,就说明她已经知道自己离开京都居住在这里的目的,而她此番也绝对是冲着他手里的东西来的。
发现地方官员这么大的案子还私自调查,原本并不算罔上,但调查这些东西,卫琅有自己的手段和人脉……这些都不能让皇帝知道。
既然女皇帝已经看穿了他的伪装从程煜那里问到消息,那卫琅觉得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李君和对上卫琅大不敬的目光,心里微微发紧,“卫卿,想必你也知道,朕的亲卫正在外面,无时无刻关注着你的举动。”
“那圣上不如想一想,”卫琅露出了一个虚伪的假笑,慢慢朝李君和走去,目光游弋上她的喉颈,刀刃一样从她那纤细白皙的皮肤上划过,他抬眼,“是臣先出手比较快,还是他们冲进来出手更快呢?”
李君和脸色一变,猛地向后退,腰上却骤然横过一道手臂,铁钳一样禁锢着她的腰身,半点动弹不得。
卫琅近距离观察着这张近如咫尺的脸。
面前之人有着一副可以媲美天下所有美人的容貌,哪怕未施任何水粉,仍眉似远山,眸若繁星,一双眼瞳是清透至极的墨色,珍宝般嵌在浓密的睫毛下,看人的时候总是直勾勾的,蕴着笑意。
若是要装明君,这样一张脸必属杀器。
可惜因鼻梁过于挺秀,又或者是因脸侧窄小,总之她若笑起来,面上就像晕染了一层情意,顿时那些清俊文雅的模样消失不见,转而万花绽放,风情万千。
美得让人胆寒。
长成这样,也难怪无人能看得出男女之分。
但此般容貌若放在风流成性的昏庸皇帝身上可谓十分合适,放在现在这位身上……就让人心生厌恶了。
尤其这人还利用了他。
还试图一直利用他。
卫琅眼中升起阵阵冷意,手上也忍不住发力,裹着女皇帝的手臂越来越紧——
他看见女皇帝微微皱起那张令人惊心动魄的脸,冷静到显得矜持优雅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卫琅,你把朕弄疼了。”
卫琅耳尖一痒,下意识松开了手。
李君和骤然呼吸到大口空气,忍不住扶墙咳了起来,她微弯着腰,一只手抵着唇,不停咳嗽,咳得脸上都染上红晕,看上去到比平常苍白的脸更生动些。
卫琅冷眼站在一旁,看着这柔弱到经不住一点吓的女皇帝越咳越止不住,连扶着墙的手都在颤抖,一副恨不得直接把自己咳晕过去的样子。
他皱着眉看了一会儿,直接转身走开,没过多久又回来了,手上多了个浅色的巾帕。
他单手递了上去。
李君和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了,她侧眸瞥他一眼,见他眉眼恭顺,还算乖巧没发疯,这才接过巾帕净手,“谢谢。”
始作俑者被受害者说谢谢,这还是头一遭。
卫琅心情莫名,便盯着女皇帝的动作看,她好似有什么执着一般,非要把手上的墙灰全部擦干净,还一根一根手指得擦,无比仔细,慢条斯理。
擦完,她垂着头,把巾帕递还回来。
卫琅沉默了一会儿,将巾帕折好塞进了胸前。
李君和坐了大半个时辰的马车,本就非常疲倦,又遇上阴雨,身上发凉,有些难受,如今被卫琅整了一道,更是体力难支。
她微抬起手,语气无力道:“扶朕坐下,我没力气了。”
卫琅注意到她的用语,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等女皇帝因迟迟等不来搭手而忍不住抬眼看他时,他才直接将她提了起来,无比粗劣地往椅子上一放。
感受到主角没把自己当人的李君和:“……”
真混球啊。
她坐着歇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点气色,“卫卿,其实你没必要同朕刀剑相对。”
卫琅没理她这句话,只是靠在一旁的书架上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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