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对生在波诡云谲的朝局中的徐诗隐来说。
试问,这世上没点利益关系,谁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徐诗隐明明知道这个道理,死到临头,却装起君子,犯起良心,要跟人坦坦荡荡起来。
萧越甩开她的手,是意料之中的事。
徐诗隐这算是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
她眼中的灼热慢慢散去,看着萧越,笑了。
她接续面上那些掩人耳目的话,道:“说到底,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什么来世相报太过虚妄,幸而,我有些资财,尽数回馈给道长。”
萧越一顿,想要说些什么,又被徐诗隐堵了回去,她道:“道长不必推脱,我知道修行人用不着黄白之物,仙市里畅行的还是灵石,所以尽数其换作了灵石,到时候,不管是修炼还是买卖,都用得上。”
她想的倒是周全。
话落,紧闭的门打开,门外的宫女鱼贯而入,一箱箱灵石被抬了进来。
萧越即便出身天照门,一次性也没见过这么多灵石啊。
要是万剑宗那群穷剑修,定要两眼放光了。
萧越不肯收,但她们硬要送,不消他多说,直接把灵石抬到他在夏宫住的地方。
徐诗隐一直笑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也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萧越人还没回到住处,灵石先到,青灯倚靠着李清源蹦跶着出来,她以前去洛阳的时候,见过灵石,她当初抱着乡亲们凑得巨款来到洛阳,结果没人看得上,有个好心人告诉她修士不用金银,他们用灵石,而一两金子才能换一小块灵石,她做个破伞,风里来雨里去,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就挣个十两,也就够赚点碎灵石而已。
当时她怀里那笔“巨款”也就够换个二十来块灵石而已。
明心阁里的赏金动辄百来快灵石,谁还看得上她手里那点微末的灵石?
青灯当时是被狠狠打击住了,也因此狠狠记住了灵石到底有多值钱。
她看前院子里来来去去的人,来来去去地送来成箱的灵石,连李清源这种视钱财为身外之物的家伙也忍不住两眼放光。
青灯戳了戳他,问:“万剑宗有这么多灵石吗?”
李清源果断地说:“当然。”
他十分骄傲:“我宗可是天下第一宗。”
冯宵在一边拆台道:“可得了吧,你们万剑宗的人有点灵石全花在养剑上了,你长到现在怕是没见过这么多灵石。”
李清源一噎,李清源无法反驳,李清源转头过狠狠瞪住冯宵。
冯宵怕李清源“恼羞成怒”给他来上那么一剑,掉头就跑。
李清源不追,他双手抱胸,故作冷漠地道:“灵石有什么稀奇的,我又用不着这个,真依仗这个的也只有依靠身外之物的灵机阁了。”
青灯看了看衣着朴素的李清源,又看了看一身华贵,打扮得跟花孔雀似的灵机阁弟子,沉默片刻,心道,看来是破防了。
箱子陆陆续续搬完,青灯拽着李清源,晃晃悠悠地走到灵石前,蹲下来,看着这些闪耀着蓝色灵光的宝石,问他:“你说,要是有这么灵石,能干点什么事?”
李清源沉吟片刻,肯定地回:“杀人放火没问题。”
青灯一顿,拿着灵石,转过头,盯着他。
李清源:“盯着我做什么?”
青灯想,找妖妖零把你抓起来。
两人聊着,萧越恍惚地从外间飘了进来,众人一拥而上,叨叨叨:“行啊,萧道长,你早知道救徐家小姐能赚这么多灵石了吧?这么好的活计,怎么不叫上我们?好歹也是一起蹲过大牢的交情,别不把兄弟当兄弟啊。”
萧越被人拦住,进退不得,他知道大家只是跟他开玩笑而已。
可他在恍惚中,似乎找到了方法,他转过头,对着勾住他脖子的冯宵等人,轻声说:“好啊,我这里有个新的活计,可以分得这些灵石,你们干不干?”
冯宵奇道:“什么活儿?”
萧越沉默许久,待大家都等急了才道:“杀人放火那种。”
青灯手里的灵石掉了,李清源则歪着脑袋,双手抱胸,疑惑地“啊”了一声。
*
事情其实没有杀人放火那么严重。
萧越隐去了徐诗隐的身世,只是告诉他们徐诗隐被大夏的太皇太后自出生囚禁,十分可怜,她不愿嫁给如今的帝君,但是拗不过太皇太后,只能选择自尽,现下如果不把她救出来,徐诗隐会再次选择自尽。
众弟子听了,也有些难过,他们这群自小长在宗门的弟子,世间人情没体验多少,倒是感情充沛到能同情任何人,若是徐诗隐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这群热血上头的臭小子别说有没有灵石,早就已经捋起袖子开干了。
可惜,他们刚刚跟着米吉等人在大夏这里吃了大亏,心里犯怵,不敢再在这里造次。
有人率先道:“我们要是再在帝丘闹事,大夏还没说什么,头上的长辈们就得把我们打死了。”
“是啊是啊,”冯宵抱着臂膀,瑟瑟发抖,“你不知道我师叔有多无情。”
青灯却在一边,脆生生地插嘴道:“那要是不让他们知道呢?”
冯宵闻言,摆摆手,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李清源双手抱胸,从上到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冯宵咳了咳,改变言辞道:“不是,你们不知道,我们上头的长辈们厉害着呢,他们活那么多年,什么事能瞒的过他们?”
娄子尘却道:“其实也不用瞒着他们……”
柳茯苓咳了咳,打断了他,道:“现今万剑宗无人下山,你身为唯一的金丹修士,远比清源师弟他们更代表万剑宗,你掺和进来做什么?”
娄子尘一噎,立即闭上眼,堵住耳朵,道:“你们谋划的,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一切师弟负全责,与我万剑宗无关嗷。”
冯宵指着门口,对着万剑宗的剑修吩咐道:“把娄师兄丢出去。”
剑修们嘻嘻哈哈地说:“好嘞。”
说着捋起袖子就朝娄子尘去了,这群兄弟姐妹儿们下手可没个轻重,他惊慌地睁开眼睛,忙道:“我不凑热闹,我自己出去就行。”
不等他说话,一众师兄弟抬胳膊的抬胳膊,抬大腿的抬大腿,左右晃荡,“咚”的一声就将娄子尘残忍地丢了出去。
李清源见娄子尘说不了话了,接着他的话,道:“不用瞒着他们,因为,我们并没有掳走徐家女,只不过不懂事,一直在给找人的人添乱罢了。”
众人沉默一阵,看向李清源,心道,闯祸这种事,你倒是驾轻就熟。
他习惯了大家对他异样的眼光,无视了他们,继续道:“不过,我们需要徐家女先主动走出来。”
“最好是她自己离家出走,一切和我们无关。”
青灯反驳道:“她只是一个凡人,再厉害也敌不过一直囚禁她的一众修士,就算拼了命想要出去,也出不去。”
李清源“哦”了一声,道:“那就需要有个人帮她把这些人打下去。”
青灯问:“跑到她身边帮她揍人不就暴露了?”
“是啊,”李清源不要脸地说,“这种倒霉事我才不干。”
青灯:“……”
柳茯苓坐在一边,道:“清源师弟说得不错,我们这么多人要从重重包围里救出徐氏女,必须有一个人冒着风险主动将她带出来。”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要是太皇太后不计较这件事倒好,要是计较……这个人怕就回不去宗门了。”
众人闻言,纷纷摇头。
青灯见他们如此,沉思许久,想着该如何拉徐诗隐一把时,一直没怎么参与讨论的萧越说:“我去吧。”
众人惊讶,萧越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是我委托的,当然由我承担最大的风险。”
冯宵疑惑道:“萧越,你不是不喜欢麻烦吗?”
萧越长叹一口气,无奈道:“罢了,谁叫我遇上了。”
他苦笑着自我安慰道:“也不至于一辈子回不去,我看这太皇太后年岁大了,活不了太久,待她过世,我就能回宗门去了。”
见有人愿意背锅,后顾无忧之后,这群小混蛋又热情地讨论起来。
而在夏宫又又又又一次要遭祸之前,今夜守卫太极殿的司晨们凑在一块聊天。
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噤若寒蝉,一派无情的守宫机器模样。
可惜某个小道望着温柔的月色,说的话破了他们的破功,他念叨着:“不晓得近来咱们宫里是什么风水,祸事一茬接着一茬,宫殿不是冻了、砸了便是炸了,每次歇停没个两天就又是大事。”
“是啊,”另一个神色疲惫的道长,回,“我连着上岗七天了,都快累死了。”
“真得让司里的术士好好摆盘算算今天宫里又是个什么行情。。”
“算?”又有一人鼻子里哼气,道,“老子早就算过了。”
“什么卦什么卦,”
“什么卦?凶卦!”他念叨着,“离卦九三,日昃之离,鼓缶而歌,火水未济。”
话音一落,“轰”地一声,太极殿后殿的位置上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火舌蚕食宫殿,火光明丽,仿佛在一刹那间陷入了白昼。
修士们大眼瞪小眼,而后看向那个鼻孔里出气的术士,举起大拇指朝着大火的方向指了指,乐道:“嘿!真神了。”
“神个什么?”那位神色疲惫的道长内心万马奔腾,“这不分明乌鸦嘴嘛!”
说着,他抬脚踹了在场几个人:“还愣着做什么,救火啊!几个脑袋够你们玩笑霍霍的啊?!”
而在药房给徐诗隐抓药的侍女见到大火慌慌张张地要出去,柳茯苓一把拦住了她,冷道:“慌什么,我药还没抓完呢。”
几个侍女结结巴巴地说:“起、起火了!”
“起火了也要等我把药抓完,不准说话,不准动,”柳茯苓道,“要是不小心抓错了药,你们担待得起吗?”
“不是,”她们道,“得赶紧通报太皇太后,不然小姐就危险了。”
“吃错了药才危险了。”
“现在不是抓药的时候!”她们道,“小姐快被烧死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柳茯苓提着戥子,眯起眼睛细细估量灵药的重量,无情地道,“我不抓好,你们别想走。”
这群宫女快要被柳茯苓绕进去了,偏偏又被她用灵力拦着,走都走不了,只能头疼地“哎哟”一声。
这些抓药的侍女都是徐诗隐的贴身宫女,这会儿被柳茯苓抓着了,一时半会儿徐诗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太极殿外,冯宵快步跑来,跟上了司晨们的步子,和赶来其他宫的人一齐赶到,热情地高喊道:“几位道友,我乃灵机阁内门弟子,也来帮忙!”
人多力量大,不消他们多想,冯宵已经成功加入救火队伍,他给他们展示灵机阁的高超技艺——一个个巨大的聚宝盆。
这个聚宝盆由特殊材料的纸做成的,冯宵只需用微末法力催动它,它就能从夏宫的护城河里迅速收来许多水来,救火途中,大家瞧见他的手段,抻着脖子,好奇不已。
只见冯宵故作艰难地高喝一声,把聚宝盆里聚满的水通通倒到了太极殿上,“轰”的一声,大火不熄反倒更旺了。
被他连累泼了一身水的修士见越发旺盛的火势,瞪向冯宵。
冯宵倒打一耙。
“不好!”他道,“有人在护城河里放了酒!”
众人:“!?”
冯宵憋着笑,故作正经地道:“没关系,我再去帝丘外的洹河里掉点水来,我就不信这火熄不了了!”
众人:“你等等!!”
皇城外一直巡守的拱卫司也看到了这场大火,离火势最近的小队率先赶去,可路上倒霉催的遇到慌忙找灵宠的施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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