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无良道士说,牧九明命中有个非常厉害的兄弟姐妹。
具体是兄弟,还是姐妹,说不清楚。
总之,此一算,算是改变了牧九明的命运。
农家人本就贫穷,他们一边盼着人口兴旺,参与劳作,一边又讨厌干不了活又浪费粮食的小孩儿。
牧九明上头有个父母寄予厚望的长子,下头有个饱受父母宠爱的幺子,他身为中不溜,谁也讨厌。
这臭道士这么一算,让他的兄弟们日益光辉,仿佛明日就要光宗耀祖,而他就是彰显他兄弟光辉的……见证人。
幽州闹饥荒的时候,牧九明果然被父母克扣粮食,不准多吃。
他饿得头晕眼花,背着柴火,望着家的方向,认真地思考要不要一把火烧死他的亲人,抢得那不多的粮食,多活两天。
圣人放屁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不得不说,这屁放的对。
牧九明都饿成这德行了,就别摇头晃脑地跟他说些有悖人伦的大道理了。
他那会儿眼睛绿油油的,跟山野里的饿狼差不多,就差把所思所想付出实际了,结果他娘破天荒地在这饥荒的时节给他送上一碗粥,
热的。
热粥氤氲的热气将牧九明干涸的眼眶都润湿了,他听着他娘的嘘寒问暖,差点以为光阴倒流,时光逆转,他爷爷的成了他那可恶的大哥了。
但事实证明,光阴没有倒流,时光也没有逆转,他只是……被卖了。
其实他的结局比他想象的要好,可是他看着父母欢天喜地,感恩戴德,什么东西都没装的胃翻江倒海,差点吐在煮着粥的锅里。
他不想烧死他的亲人了,他打算毒死他们,再一刀捅死那个胆敢买他的家伙。
也许他一个小孩儿满肚子尖酸刻薄,满眼睛杀气腾腾,太过异常,父母见买主神情迟疑,担心他临时不买了,连忙抬起手,要把他那张阴森森的脸扇过去,买主连忙把他抱到怀里,不准父母去打。
父母的怒气被打断,憋着一股气,脸都快绿了。
买主见状,打着圆场,道:“小孩子打不得,一打就坏了。”
父母气鼓鼓地说:“他皮糙肉厚得很,死皮赖脸地活到现在,也没见坏过。”
买主无奈地揉了揉牧九明的脑袋。
牧九明被带走的时候,父母终于良心上线,问了两嘴自家倒霉孩子未来的出路,买主笑眯眯地揉了揉牧九明的脑袋,说:“我看着他很有仙缘,想带他入我门下,修习仙术。”
仙术?
那不得了了。
父母总算意识到买主是个大人物,连忙把牧九明身边的兄弟推到买主面前,再佐以那臭道士的话,大肆吹嘘,仿佛这俩狗屁不是的小破孩儿就是仙界未来之星,人间天命之主。
买主笑得很勉强,最后只能委婉地告诉夫妻俩,牧九明命中那位厉害的兄弟姐妹,不在今生今世。
他们奇道:“难道在前世?”
“是啊,”买主说,“或许就在前世。”
他看着牧九明死气沉沉的眼睛,道:“她是你真正的缘。”
牧九明觉得买主说话神神叨叨的,和那臭道士一样意味不明,该死。
买主无视了牧九明幼稚的杀意,他牵着牧九明离开了亲人。
直到最后,牧九明也没有如他所想毒杀他的亲人。
他被买主牵着手,还要回过头去看亲人,见父亲怅然若失,母亲泫然若泣,兄弟们依依不舍,觉得他们假惺惺的。
他偏过头,瞄了一眼,他们怀中买他换来的粮食。
三袋米、一袋面。
那便是他斩断尘缘的代价。
真是,明码标价啊。
牧九明跟着买主一路颠簸,他似乎是认命了,实在是无所谓遭遇什么,可是买主确实对他很好。
他是尖酸刻薄,但并非不识好歹,他跟着买主踏入牌匾歪歪斜斜的逍遥门,看着跟他幺弟一样撒娇卖乖讨人厌的师弟和矫揉造作、自命不凡跟他大哥一样惹人烦的师兄,明白逍遥门就是他新的家了。
新家挺好的,他在深夜里无数次说服自己,买主、不对,师父不会打骂他,更不会克扣他粮食,兄弟们也和以前一样讨厌,一切陌生又熟悉。
很好。
非常好。
可是,他还是觉着别扭。
他一边拼命修炼想要师父认可他,一边又拼命说服自己认可这个新家。
可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他瞪大干涩的眼睛,试图寻找缘由,绞尽脑汁,最终发现满门师兄弟,就他不是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乞儿。
他注定无法真正将这里当做“家”。
他拧巴、别扭、刻薄又总是争抢,师兄弟们觉得他太讨厌了,这群小混账们联合起来,夜晚爬上了他的窗户,将他暴揍一顿。
牧九明当然不会躺平任打,他反过头来跟那群蠢得出奇的兄弟们打成一团,那一次,战况一时十分激烈,眼看着几个没轻没重的小家伙动了真火,互相之间,真要往死了打了。
朱雪听到动静,闯进门,忙去拉开他们,见拉不开,双方又见了血,忽然一嗓子,大哭起来。
牧九明的拳头举到一半被迫停下,他尖酸刻薄地想,师父捡了个撒谎精、爱哭精、告状精。
呵,这丫头怎么还不成精,他想,一天到晚跟这群兄弟一样,蠢得令人生厌。
也许是他们打的过火,也许是朱雪哭得厉害,一向笑眯眯的师父动了真怒,除了朱雪,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打得起不了床。
被他们所有人嫌弃的朱雪在此期间一直兢兢业业地照顾他们。
待他们好转过来,师父将每个人都单独带来训话。
这里头,最不听话的是看起来最听话的牧九明。
不管师父说什么,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不做辩解,他望着逍遥门外的绿树,听着鸟儿清脆的叫声,发着呆,直到师父敲了敲他的脑袋,叹气道:“你的缘,不在这里。”
“你的心,也不会在这里。”
牧九明愣了愣,师父突然说:“你走吧。”
他早早替牧九明收拾好行李,送他出殿,在外躲着听话的弟子震惊地看着牧九明被“逐出”师门。
打架归打架,讨厌归讨厌,可谁也没真想着他会离开师门啊。
他们意识到师父是真的生气了。
他们急切地给讨厌的牧九明求情,朱雪则哭着挡在牧九明身前,不准师父把抱着包裹的他赶走。
牧九明却很茫然,他茫然地被带走,茫然地踏出逍遥门,茫然地转过头,听到他们在哭。
并不假,很真心。
师父却说:“他们不是你的缘。”
牧九明嘴唇干涩,喉咙发紧,嗫嚅半晌,什么也说出来。
满肚子的尖酸刻薄这时候竟然倾倒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他被赶到山口,回过头,师父早就失去了踪影。
绿树成荫,光阴烂漫,风和日丽,他却如坠冰窖,无处可去。
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
他木讷地一动不动,相比起上次满心的怨毒,他竟然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一天、两天、三天……
他一直站在那里。
直到他与这世界的隔阂终于打破,直到那本该寻到他的“缘”又一次与他擦肩而过。
他终于主动踏出一步向不属于他的世界而去,然后看到了空空荡荡的师门和安然死去的师父。
他僵在了原地。
在他打算有家的时候,他没了家。
他和师兄弟们汇合,然后再一个个失去他们。
就像师父说的,他与他们,无缘。
可他回过头却紧紧地抱着仅剩的朱雪,拼了命地想要抓住这段无缘的因果。
他或许是个怪物,在那么多修为不明的罪人面前,在灵魂被折磨几日后,依然可以杀出一片血海。
朱雪没有死,即便事已至此,他依旧坚定地相信着,她没有死。
于是,他才能秉持着这最后的信念,毫无意义地屠杀下去。
他为了那无缘的因果,选了错误的道路,并决心一条路走到黑。
绝不后悔、绝不回头。
灵权境界远比他高,竟也被他杀得怕了,他又是惋惜又是惊惧,心道,牧九明今日不死必成大患,他不想给自己、给大夏招惹可怕的凶神。
他甩起佛尘,主动投入战场。
牧九明已是强弩之末,他这金丹大圆满杀他很容易。
可是他被阻止了,金墉城中不知何时飘起金色的文字,杨救贫踏步来到了金墉城中。
他忙碌一夜,神色疲惫,隔着尸山,遥望着灵权。
“灵权,”他道,“牧九明和朱雪不属于大夏,今日之后,他们永不入帝丘,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他见灵权不听,挥了挥手,仪鸾司的人鱼贯而出,道:“你若执意如此,我只能叫钦天监在今夜乱起来了。”
灵权瞪大眼睛,杨救贫又道:“你我做个交易,今夜,你就当牧九明已死,放他出城吧。”
灵权却道:“牧九明若不除,必成大患!”
杨救贫咳了咳,道:“我不管未来、以后,我只知道,我与人做了交易,就得信守承诺。”
两人在雨中僵持,牧九明终于支撑不住,撑着剑,跪倒在地,杨救贫的人赶忙将他拖走,灵权并未动作,杨救贫知晓灵权放过了,又道:“你放心,杀他的是大夏,救他的也是大夏。”
“这因果,结了。”
牧九明被人送上了车,他见伸出援手的是杨救贫,知道朱雪定然没事,顾不上自己的伤,拉住仪鸾司的司晨,便问朱雪的下落,他们告诉他,朱雪重伤,正在帝丘养伤,正等着与他重逢。
牧九明大松一口气,撑着剑,望着今夜帝丘的寂静,等待着朱雪。
金墉城和朱雪养伤的位置不远,但牧九明心跳如鼓,差点以为自己已经走过一生一世。
他在身边人的呼唤中,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带着满身血,踉跄着朝屋里走。
屋中空无一人,惹得他心下又开始慌乱起来,他不由得大喊:“师妹!”
青灯刚送走徐诗隐又刚被医修稍微疗愈过身上的伤,还没安定下来,就被牧九明这一嗓子喊得灵魂又开始躁动起来。
当然,不单是朱雪的灵魂作乱,夏宫中,摆好大阵的娄子尘,凭着李清源与她绑定的同心符,精准地找到了她的魂魄,正在拉着她重回夏池的身体。
在这作乱和拉扯间,青灯又开始头疼了。
她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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