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声凝视着她的眼睛，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一字一句问了出来。
“崔令容，你觉得我如何？”
“世子殿下有勇有谋，武德司在您的统领下纪律严明，是百姓心中的依靠……”
崔令容顺着话头往下说，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角，刻意避开他话里的真正意图。
“我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萧寒声突然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往前又挪了半步，目光灼灼地锁住她，“你该知晓我的心意。我愿入赘崔家，不在乎旁人如何议论，只问你答不答应。”
窗户纸被他亲手捅破，崔令容也没了回避的余地，深吸一口气后抬眼望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我知晓你的心意又如何？就必须要回应吗？换作从前，我定会满心欢喜地应下，可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萧寒声眉头蹙起，眼中满是不解，“从前的事都过去了。”
“是过去了，但不代表没发生过。”崔令容打断他，声音轻轻发颤，却字字清晰，“我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全心全意信赖你了。就像在扬州小院时，毫无保留地信你那样。”
萧寒声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随即又涌上几分执拗。
他伸出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微微俯身，让两人的视线齐平，迫使她无法闪躲。
“可你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或者多些时日？不要再这样刻意躲着我了，可好？”
他的声音里裹着快要溢出来的恳求，往日里深邃冷冽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小心翼翼的希冀。
崔令容望着他眼底的光，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沉默片刻后，终于松了口。
“好，我……不躲着你就是了。”
＊
金风送爽，澄澈的秋阳将庭院里的梧桐叶晒得透亮，崔令容捏着那封烫金封口的帖子时，指尖竟微微发颤。
这是容国公夫人的帖子，更是她接下崔家家业后，第一笔真正意义上与权贵沾边的交易。
父亲的冤屈虽已昭雪，可朝廷那点“连坐”的心思昭然若揭。
崔家不仅丢了皇商头衔，往日里挤破门槛的大主顾也尽数散去，本就空虚的崔府，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而容国公夫人要办一场品茶宴，还将宴席用茶全权托付给崔家茶叶铺，这是崔家重新踏回皇城茶叶行当的救命机会。
为了这场茶宴，崔令容连日来夙兴夜寐，从选茶、焙火到配茶点的细节，桩桩件件都亲自盯守，生怕出半分差错。
而这一天终于来了。
容国公府的茶宴设在西侧的“听松苑”，一进院门便觉秋高气爽，只余清宁。
院角老松虬枝斜探，松针筛下细碎的秋阳，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与两旁丛丛秋菊相映，黄的清艳、白的素净，连风过都带着股淡淡的菊香。
崔令容拣了轩外长亭的角落坐下，本以为只是一场寻常品茗宴，待瞧见满院精心装扮的少男少女，才惊觉竟是场变相的相亲宴。
这般场合，再想借机宣传自家茶铺，反倒不合礼仪了。
好在她早有准备，先前已在盛放茶点的白瓷盘沿，细细刻了“崔记茶铺”的篆字小印，只待宾客留意。
轩内轩外姹紫嫣红，绣罗衣裳映着秋阳，晃得人眼晕。
唯独人群中那抹粉格外扎眼，男子身着一袭雾粉长袍，领口袖缘滚着银线云纹，身姿挺拔，格外显眼。
崔令容一眼便猜出，这该是容国公夫人的独子周济。
她忍不住暗叹，表兄弟间竟差得这般远。若换作萧寒声穿这身粉衣，那副冷硬眉眼配着柔粉，想想都觉得违和。
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周济，忽然觉出一道灼热的目光。他下意识回头，视线穿过人群，正撞上长亭下那抹青色。
女子身着一袭青莲绣纹的襦裙，墨发仅用一支银簪绾起，在满院华服中显得格外清简。
周济挑了挑眉，这女子衣着素净，不似哪家贵女，莫非就是……
他拨开身边说笑的人群，大步朝长亭走去，雾粉裙摆随着步伐轻轻甩开，带起一阵淡淡的熏香。他刻意放缓脚步，带着几分审视，稳稳立在崔令容面前。
崔令容当即起身，行礼：“世子殿下。”
周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下巴微抬，那身粉衣衬得他像只趾高气扬的锦鸡：“你就是崔令容？”
他的目光上下扫过她，这便是让他那厌弃俗事、常年混迹江湖的表哥萧寒声，甚至不惜入赘也要娶的女子？
“是，民女崔令容。”她声音平静，不见丝毫怯意。
“若不是看在萧寒声的面子上，这场茶宴，轮不到你崔家。”周济的语气里，厌恶毫不掩饰。
崔令容怎会听不出，却只是浅浅一笑：“我知晓。”
容国公夫人是萧寒声的姨母，这场机会的由来，她比谁都清楚。
“可世子殿下，”她抬眸看向他，眼神清亮，“这场品茗宴，很完美，不是么？席间每一盏茶，无论是入口的甘醇，还是回甘的绵长，都没辜负容国公夫人的信赖。”
“你……”周济一噎，竟找不出反驳的话。
方才他浅尝那盏茶，确实茶香清冽，回味悠长，挑不出半分错处。
“死小子，前厅正相看呢，你跑这儿躲懒作甚！”
怒声陡然自身后响起，崔令容闻声侧身，敛衽躬身行礼，低眉轻唤：“夫人。”
来者正是容国公夫人陈氏。
她大步流星跨上前，一把攥住周济的右耳，怒火直窜眼底：“瞧瞧你穿的这一身，跟只开屏的花孔雀似的，要多俗气有多俗气！”
方才还带着几分散漫气焰的周济，被陈氏一揪，瞬间没了底气，耷拉着脑袋小声嘟囔：“本就不是为我相看，急什么。”
“还敢顶嘴！还不快去前厅候着！”陈氏咬牙切齿地斥道，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
周济疼得龇牙咧嘴，忙不迭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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