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策只听见发丝轻微断裂的声响,她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骆远方两根手指捏那根白发,举在半空也呆呆看向骆淇。
完犊子。
骆淇顾不上现场教导,略微扫了眼,发现两人衣衫整齐,便狠狠从鼻孔里出了两口气。
她瞪着他们,主要瞪着骆远方道:“待会儿再算账。”
柯言这次来家访没别的问题,一模结束的固定操作。
但她没想到还能发现班里新来的两位同学,私下竟然住在一起!
惊天大瓜!
柯言第一反应是去瓜田分享,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然是位人民教师,生生把这个念头给亲自碾碎。
好在骆淇老油条稳住战场,灵活应对,用一套大人之间虚与委蛇的说辞勉强糊弄过去,从糊弄学成功博士毕业才没让柯言出现不该有的想法。
柯言只是一头雾水地来,莫名其妙地走。
临了不忘提醒骆远方该剪头发了。
半年多过去,骆远方这个妖精直接把发型留成狼尾。
这种长度在高中是要被剃光头的!
骆远方乖巧应下,却不知道猴年马月会执行。他挺喜欢目前的头发的。
随着门一关,屋子里只剩下尴尬的三人大眼瞪小眼,王八瞪绿豆。
骆淇今天习惯从鼻孔里出气,她哼了声。
“我就知道有问题。”
郑策在长辈面前不敢说话,自己生出一种入室盗窃的愧疚来。
“你们虽然早就成年了,但是刚才在干嘛呢?这儿是客厅!过火了啊!”
骆淇面红耳赤地指着脚下地板,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压低声音说话。
“拔,拔白头发?”
骆远方也小声说。
“拔白头发也不能在客厅……诶?”骆淇眨了眨眼。
骆淇深吸一口气,又要问什么,眼珠子在两个垂头丧气的人脸上一扫,果断道:
“不行,骆远方先跟我进卧室,两个人一起受审容易串供。”
她说罢终于从嘴里叹出一口气,留下一个愤懑的背影。
骆远方将捏着的白发递给郑策。
“没事,你把它安葬了吧。”
郑策笑着想去捏骆远方的脸,谁料骆淇一个回马枪,转头间,目露凶光,还是那种绿油油的精光。
郑策抬起的手在空中拐了个漂亮的弧线,伸到自己脑后去挠。
这动作幅度吓了骆远方一跳,以为她要杀人灭口。
他在郑策略显无语的神色里躲了下,咳嗽了声朝骆淇走去。
“什么时候的事?”骆淇关门放自己。
“暑假。”
“暑假?!”
骆淇难受地捏了捏山根。
“冲动啊你,你准备好承担责任了吗?想过以后吗?依我对你小子德行的了解,什么都是人家主动的吧?”
骆远方差点没靠住旁边的立柜,被骆淇的话吓得踉跄了下。
感觉下一步这位不靠谱的家长就要证婚了。
“嗯。”
他羞赧地撇过头去,和立柜上的旅行青蛙对视。
“那你喜欢人家吗?”骆淇说,“能想象跟她过一辈子吗?”
骆淇和丈夫的婚姻从来没有什么山盟海誓。互相尊重,互相信任,和而不同,界限分明,这才能长久。
“喜欢,也能想象。”
这回骆远方说。
“那你就得主动点,我平时咋没看出来你呢!”
骆淇变脸般换了副面孔,现场教学。
“不主动就不会有故事,所以,请我吃饭吧,这样说才行。”
在骆淇印象里,骆远方从小就不是话多的性子,尤其他妈妈走了后,突然有一天,家里来客人,他自动开始寒暄,招待,事无巨细。
骆淇就知道,骆远方只是说的少,却做了很多。
“啊?”
进来后,总共没说出十个字的骆远方,蹦出最后一个音节。
可惜了,铁面无情的面试官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考试结束,请考生离场,骆淇说,叫下一位面试者进来。
……
谁也猜不透这老太太的心思,这都不是海底针,得是海底头皮屑。
轮到郑策以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进来。
骆淇把郑策拉到自己身边坐着,问她:“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好吗?”
郑策呆住,点点头。
“你们现在也就是半大小子,骆远方心不一定是定下的,女孩子往往成熟些,哪怕是我外孙,你也得小心。”
骆淇说,“如果这家伙单纯想体验谈恋爱,不好好相处,就趁早分手。说不定家族的坏基因能遗传,他藏得深。而且你也迟早是要走的。”
哪有背后这样歪曲自己外孙的,郑策只有让骆奶奶放心,说他们俩心里都有数。
此时的卧室门外。
骆乘光一回家就看见两人轮流进屋接受审问。他端一杯牛奶,悠然自得站在门口看热闹,朝他哥挑了挑眉。
“什么情况?”
“少管。”骆远方说。
“少管。”江蔚云学骆远方。
……
大的惹不起,小的他骆乘光还惹不起吗?
他嘿了声,威胁江蔚云:“跟谁没大没小呢?你近视的事被你小姨知道,你就等死吧。”
江蔚云踩他一脚,气鼓鼓炸成河豚回了房间。
*
国庆如约而至,骆远方的旅行邀请又被骆淇给发现。
于是二人行自然而然发展成了五人行。
高铁在挣扎了快一年后终于开通站点。这回不用专门去隔壁转车了。
站点的开通带动当地经济,车厢内依旧是热闹非凡。
他们一上车就遇见一队老年旅行团,一个个嘴皮子翻得飞快,声音又大,直达天灵盖。
带头的是个年轻导游,面对这些能当自己爸妈的人,抹了把汗,根本带不动啊带不动。
立秋后早晚退凉,窗外往后退去的风景多了些黄颜色的元素。越往北走,秋天的气息越发浓厚。
骆远方提出要去郑策之前上大学的城市时,郑策只是微怔了怔。
对她来说这个城市美好的回忆不多,但对只是走马观花的外地人,确实是值得游玩一趟的地方。
但当第二天骆淇带着骆乘光和江蔚云要去逛CBD,骆远方却说他们还另有任务的时候,郑策才明白,这趟旅程,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大学管制没有高中严格,进门便是一条银杏大道,秋天银杏果落地,又臭又黏脚。
上课的学生成群结队抱着书往教学楼赶。没人认识她,一个曾被寄予厚望,又擅自退学的小透明。
在这里,相当一部分人都是从小县城突出重围的。
她的故事不再新奇,也并不精彩。
更不重要。
有个女生路过时,看见郑策,微愣了下,又面色如常赶路。
“你认识她?”骆远方瞥了眼女生背影问。
“嗯。”郑策深吸一口吸,干笑道。
之前的室友,怎么不认识。
骆远方没多问,弯腰牵起她垂落在身侧,有些不知所措的手,十指相扣,举在两人中间。
“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牵手了。”
“不要怕,我是陪你来面对的。”他轻声说。
好像也说不上来具体哪个点让郑策感到恐惧,刚进校园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喉咙被人遏制住般,有些缺氧。
可能是之前宿舍里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很冷漠;可能是食堂的饭菜不合胃口;可能是老师的口音让她上课很难听懂;也可能这么宽敞的路,只有她是落单的,让人害怕。
回忆带着窒息。
郑策勉强堆起笑,望着骆远方乖巧“嗯”了声。
见郑策兴致还是不高,骆远方忽然停下,朝路边望去。
他轻声在郑策耳边说:“看那个人,这么慌乱的样子,像是在等不认识的人。我看他一眼就能接上暗号信不信?”
骆远方刚说完,路边那人就和他对视上。
骆远方牵紧了郑策的手,不让某人临阵脱逃。
他故作冷静朝那人问:“等人么?”
那人背着双肩包,站得规规矩矩,在骆远方面前,几乎没什么气势,试探着开口:
“你……”
骆远方礼貌地笑了笑,“不是我,但希望你约的人守时。”
“……谢谢?”男生愣在原地。
郑策被骆远方拉走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笑来。
“你太坑了。”
骆远方微一偏头,矮下身在郑策耳边不在意道:“所以你看,这路上,除了刚才那人,根本没人在意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所以你不用怕什么。”
“放松。”他说着又站直身体,伸手揽住郑策的肩。
神色自如得像是带女朋友来学校参观的土著。
“头抬高。”
郑策于是先带骆远方去图书馆参观,但两人目前都处于对书本过敏的阶段,前脚踏进去,后脚就踏出来,跟跳探戈一样。
还差点把身后闷头抱着书往里走的同学脸上的眼镜给撞掉。
这种在图书馆门口谈恋爱的行为是相当恶劣了。
两人转而又去了操场。
有几个班在上体育课,踢足球的,跳健美操的,还有人手拿着一根呼啦圈跳艺术体操的。
非常丰富。
旁边教学楼有英语考试,标准清晰的女声穿墙而出:“……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两人坐在看台阶梯上,骆远方清了清嗓子,假装正经:
“非常感谢郑策同学给我这个机会,来她之前的学校参观,我很荣幸获得这个奖项,成功不易……”
“得了吧。”
郑策笑着用手肘撞他,“杨吟上次是不是说要来这里考试来着?”
“嗯,好像也是这几天。”
郑策有些心疼地将头靠在骆远方肩侧。
“如果你能陪我的话,明年我大概还是报这里,这里的专业会好很多。”
“不辱使命。”
骆远方偏头挨了挨郑策的头,也看着操场上自由的大学生们。
“郑策?”观众席下面有个男生驻足,望着他们。
男生长得很干净,眼中有惊喜,笑着朝她打招呼。
“回来了?”
“这人什么情况?”
骆远方不怀好意盯着那人,用腹语问。
合着郑策这大学念的时间短,桃花是一个没少啊。
郑策没理骆远方,坐直了说:“路过,逛一圈。学长今天没课吗?”
骆远方脸上逐渐出现一排黑线。
他咬牙。
还学长……
“嗯打球去,你朋友吗?来一轮?”
男生笑得灿烂,骆远方心里提他补足:是男朋友,不是朋友。
“不……”
郑策根本来不及拒绝,骆远方应得迅速。
他得观察观察情况才是。
但意想不到的是,在篮球场遇见了曹操,不,杨吟。
杨吟和骆远方站一排,瞥了眼和郑策叙旧的男生,凑过去小声问骆远方:
“要不要帮忙把丫的揍一顿?”
骆远方觑他一眼。
“不是我说哈,在咱学校,女厕所里你名字最多。”
杨吟认真道,“但我就来这里两天,都听说这丫的名号了,相当帅气。”
“大学女生也在厕所墙上表白?你进女厕所参观了?”
杨吟一噎,拍了拍骆远方的肩,孺子不可教也,示意他好自为之。
骆远方个子高,跟一群大二大三的混在一起打篮球丝毫不违和,还很从容不迫。
甚至吸引了好几个女生过来。
啧。
郑策翻个白眼。
另一边篮球架旁是一群小学生在打,蹦蹦跳跳都没篮板高,两相对比下,显得格外可爱。
于是在骆远方丢了个三分,想冲郑策耍帅的时候,发现这人根本没在看他,反而扭过头看旁边场上的小矮子们。
岂有此理。
没心情打了。
一场结束,骆远方下场换人,闷声不响坐在郑策旁边,就看见了她手上的一幅画。
骆某人的嘴角又压不住了。
虽然这画的抽象程度,毕加索来了都要说看不懂。
但谁让骆远方见过原版呢。
画的是他。
他敢肯定。
“你画画的技术还真是一以贯之。”
骆远方拿出手机里的照片留存,郑策瞬间睁大眼睛,“你知道?”
“我以为是哪个变态一直在旁边偷窥我。”
“画的不错吧,只能说神似。”
郑策拿着他手机和手里的画对比,频频点头。
那天晚上,郑策是在椅子边捡的纸,皱巴巴的,还泛黄。骆远方拍照应该开了闪光灯,黑夜下过曝,显得格外有年代感。
郑策忽然想到,刚回去那天,遇见的第一个熟人便是骆远方,还被他撞了个人仰马翻。
她已经记不清当时具体的情形了,但睁着眼睛还能被撞,也不知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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