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散开！高空坠鬼！”
“啊？啊——”
万赋雪砸在地上前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不等她从坠楼的惊慌中缓过神来，两根粗粝干瘦的手指便掰开了她的眼皮。
她一睁眼，鬼火青冥，血雾猩红，一张张惊怖狰狞的脸围在四周。
“这个鬼砸死了鬼卿夫子！”一句话倏然刺破了静默的鬼群，茫然的百鬼霎时爆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
万赋雪这才发现自己身下垫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鬼。
这鬼被自由落体的万赋雪彻彻底底地砸晕了过去，此刻两眼一翻白，嘴里冒白沫，俨然是死了。
周遭百鬼声音尖锐，一群鬼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只有少数几只凑了上来。
万赋雪默默挪了个位置，把身下被压死的可怜鬼让了出来。
“靠，鬼卿夫子死了。”
“孽镜台呢？快叫孽镜台！恶意杀鬼是要拉去二府阎王那里死一死的！”
“不对......这是过失伤鬼，我记得鬼卿夫子讲过，过失伤鬼的犯人需要交给鬼府处理......”
“啊啊啊！先找岐隍的大夫抢救一下啊！下个月就考试了，没有鬼卿夫子怎么办！”
“......呜呜呜三百年才出一个鬼卿夫子，夫子死了，我的科举也完了。”
......
一双惨白的手愤怒地抓住了万赋雪的衣领，“你是哪儿来的鬼！不知道鬼暝楼禁止从天而降吗？”
喘气的瞬间，万赋雪的意识终于逐渐清明，坠楼前后的记忆如忘川河水般匆匆涌来，她仓促地吸了口气，阴间空气带着腥甜的血味，和临死前如出一辙。
她死了。
死在了上岸前一天。
奈何桥自动排队系统过于古老，承载不了2025年庞大的死亡人口，时不时就会系统崩溃、时空混乱、鬼魂乱入。
今年以来，万赋雪是排队系统时空错乱的第一个受害鬼。
然而最大的问题在于......就在奈何桥自动排队系统出现问题的前一刻，她正在阎君办公室听工作安排。
一般而言，鬼民都是头七之后才来阴府报道，万赋雪则不同，她刚死第一刻就赶着生死时速一路狂奔进阴间。
奈何桥她第一个签到，孟婆汤她第一个喝到，见阎君她第一个赶到。
过分积极的死亡态度感动得阎君泪流满面，连连叫好，边喊边给她办了特许入职，只道让她在奈何桥排队系统上办完手续、注册完鬼民证后直接入职八府阎君办。
万赋雪心满意足，踌躇满志。
鬼生的开端如此完美，直到奈何桥系统故障崩溃......一切都完了。
她莫名有点无力，死亡至今，她没有鬼民证、没有身份码、没有出死记录、没有入职登记、更没有入职培训。
她只有阎君画的大饼。
幸运的是，奈何桥的维修员紧随其后，十分敬业。
不幸的是，维修员为了保护她的魂体，自己摔成了一滩血水，此刻只能将意识寄宿在她脑内。
维修员气息微弱，“万女士，不......不必担心，阴间民风淳朴，大家热情好客，咱们不会有事哒。”
万赋雪迎面接了一拳。
维修员强颜欢笑，“偶尔有几个鬼比较过激......您不用担心，咱们一会儿就能回去啦。”
万赋雪当即又被踹了一脚。
维修员声音颤抖，“我看了一下，咱们目前位于玉尘945年的阴间，可能古人比较武德充沛......但请您一定相信我，我们阴间都是文明鬼，大部分鬼都温文尔雅，不会随意殴打新鬼滴。”
万赋雪紧接着又被一巴掌掀翻在地。
万赋雪：“你确定？？？”
维修员深吸一口气，“没事哒，这些都是野鬼，咱们等官方鬼差来处理，我们官方鬼差都是培训过的好鬼！”
迎面两个身穿鬼斧制服的官方鬼员拨开人群，不急不慢道：“请让一下，我们需要查看死者状况。”
维修员重新有了底气，“万女士你看，这才是我们文明守礼的阴间鬼。”
下一刻，那谈吐文雅的鬼忽然脸色大变，粗暴地提起了万赋雪的衣领，清脆响亮地骂了两个字，“我靠！”
万赋雪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如果不是摔得太狠没劲说话，她真的很想高呼冤枉，她本本分分地签到排队，本本分分地等待系统完成鬼民登记，谁知道奈何桥系统会直接退休崩溃？！
刚一闭眼，人死了，进阴间了，再一睁眼，压死人了，还挨打了。
维修员着急忙慌地调动地府资料库，把死者信息和阴间游览指南一股脑地甩在了她眼前。
万赋雪眼前一排黑线，满腔无语凝噎。
资料显示：死者名叫鬼卿，是出题官八府阎君的学生，也是此时地府唯一的考公指导老师，三百年来绝无仅有，只此一位！
资料还显示：鬼魂在阴间死去，会立即被安排插队入轮回，只需两秒就可以和阴间说拜拜。
图文并茂的资料消失在万赋雪眼前，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大字：我完蛋了。
在阴间，鬼魂只有两条路，要么当鬼差，要么挨饿。
阳间烧下来的纸钱一般经由黄票司统一管理，统一发放，一年发两次祭祖的黄票，多烧多得，少烧少得，不烧不得。
除此之外，每个月还会发一次低保，一次只发200功德。
但阴间一个包子就10功德了，黄票司发的粮饷根本不足以果腹。
固然阴间饿不死，但挨饿的感觉还是很难受。而且攒不到足够的功德，连投胎都是痴心妄想。
对不想挨饿的鬼来说，眼前几乎只有一条路——考取阴间编制，赢得妥妥铁饭碗，一个月最低一档的工资也有5000功德。
更何况功德不止可以用来消费，它更是鬼民投胎的重要工具，只要你功德足够高，就算想投到天子家里都没问题。
考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鬼卿夫子的性命更是重于泰山。
万赋雪太阳穴突突地跳，“咱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回去？”
刚才还挺活跃的维修员陷入了一阵沉默。
半晌之后，一张截图被放在了万赋雪眼前。
维修员泪流满面，“系统故障，我的申请已经被自动驳回。
“地府的系统维修一般需要五十年到五百年左右，回去的事，目前遥遥无期。”
万赋雪两眼一黑。
耳边聒噪的叫骂此起彼伏，脸上，背上，胳膊上已经红肿。
鬼差尚且没有太过暴力，但周围鬼民完全无法冷静。
阴间考公离谱至极，对于功德不够的鬼民来说，鬼卿夫子的课是唯一的希望。
鬼卿一般在鬼暝楼开坛授课，鬼民用尽所有的力气和手段才排队进来，本以为进了课堂就能看见挣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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