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因为我瞎了嘛，”姜黄小声嘟囔着，突然感觉衣领被小黑蛋扯到勒紧，不得不抬头。她抬头“看”去，发现那条长线中的分叉，有一条，明亮许多。
“往那边走。”
“好。”
如果换个人，比如阿蒙，她一定会问能不能抱着她走，毕竟这一路都是碎骨头，如果有人抱着她的话，脚程会快上许多。
但旁边的人是王知之，她完全不敢问。好像她从骨子里，就惧怕那日在河边看见一切。但越是抗拒，记忆就会越清晰，想起他披风上晕进河水里的血色，这个看似封闭了一切情感的龙官长，内里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狠厉？
姜黄攥着王知之衣袖的手指微微发抖。
“还冷？”
小黑蛋在她衣服背后拱了拱，加温自己的蛋壳，烫得她一个激灵，“没有。”
蛋壳温度又逐渐回落，暖暖的。
姜黄心大，虽说对王知之心里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虽说她现在盲了，但她至始至终都相信，以王知之的本事，就算她还剩半边，王知之都能找到法子，捏吧捏吧回炉给她造出来。
所以一路以来，她心情都很放松，直到现在。
鼻子能闻到的腥臭越来越浓，像是腐烂的鱼混着硫磺，熏得她喉咙干疼。
耳边传来黏稠气泡接连破裂的声音，仿佛仿佛潭底蛰伏着某种怪物，正贪婪地吞咽着涎水，等着她一不留神掉下去献祭。
这地方会吃人。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浑身一抖。
“前面是腐龙潭，潭上只有一根龙椎骨充当桥梁，”王知之形容给她听，“宽不足三寸，我牵着你，你……”他想说仔细脚下，但说不出口。
也是，叫一个刚刚盲了的人怎么仔细。
姜黄的脚趾在靴子里蜷缩起来，她本能地伸手想探索前方，这时小黑蛋从她领口钻出来半个蛋身，在她下巴上轻轻蹭了蹭，把她下巴顶高，再顶高，直到“看向”王知之。
“龙官长，你，你能背我吗？”抱字她说不出口，又不是个幼童了，这个“背”字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没关系的姜黄，看不到王知之的表情就不尴尬，她保持着仰头的姿势。
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下一秒她突然腾空，被王知之一把抱了起来，就像夹一筷子菜那么简单。
只是这个动作太过突然，小黑蛋差点从她衣领飞出去，最后卡在她与王知之手臂之间，发出“咔咔”的抗议声。
腐龙潭嘛，顾名思义就是纵然龙入了潭，坚硬的鳞片包裹的龙身也遭不住潭水的腐蚀，何况是区区人身。
什么叫做不足三寸，姜黄堪堪有了概念，身下的龙脊骨桥比想象中更险。
王知之抱着她一踏上去，骨头就发出“咯吱”的无法承受重量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断裂。
她！她这么瘦！王知之！王知之这么薄！这条桥都撑不住吗？
龙脊骨一节接着一节，微微下沉，有点像踩在铺了木板的吊桥上，晃晃悠悠的，只要王知之一抬脚，不受力的前后那两节骨头就会翘起来。
姜黄还被抱在半空中，这种悬空的感觉更明显，尽管她本来就看不见，但仍下意识死死闭着眼，整个人僵硬得像块木头，生怕自己一动，两人就会栽进潭里。
心完全提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手心呼呼出汗，满脑子都是王知之一旦踩空翻到桥下，陷进粘液里，他们两人一蛋是如何只留下一串“咕嘟咕嘟”破裂的气泡的。
“左边有东西。”王知之低声道。
姜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阵“扑嚓扑嚓”的摩擦声，紧接着是翅膀拍打的呼啸——风掀起她的额发，有什么东西正朝他们扑来！
王知之披风将她一盖，以背相抵，下一秒无数黑影掠过王知之脸侧，在他周围盘旋。
披风里的小黑蛋骤然金光大盛，照出这些黑影没有皮肉，是刚才他们踩碎的地上碎骨东拼西凑，胡乱组成了会飞的禽类骨架！
“收回去！”王知之厉喝，小黑蛋立马收了光往姜黄衣服里钻，却忘了自己大大小小是颗龙蛋，坠手得紧，这个动作让姜黄整个人往后仰，眼看就要带着王知之栽进潭里——
王知之反应极快，在姜黄后仰的瞬间，他右臂肌肉猛然绷紧，将她往怀里用力一按，同时腾出左手，以不比右手慢的速度迅速结印，一道红光自他指尖迸射而出，左右化圆，严严实实合拢，在两人周围形成薄如蝉翼的防护罩。
那些禽骨架无数次撞在光罩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姜黄躲在披风里，光是听到，都觉得后脑勺麻了。
她浑身发抖，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死死搂住王知之的脖子，像个累赘一样挂在他身上。
“抱紧。”王知之只说了这两个字。
姜黄就感觉自己像被推到暴风雨中的小船上，整个人被颠得七荤八素。
耳边全是碎裂的声音、翅膀拍打的声音、吱吱的声音……还有王知之起起伏伏的心跳声，鼻子倒是什么都没闻到，毕竟王知之的披风足够厚实又宽。
很久很久，久到姜黄差点忘记了身处危险，被摇摇晃晃到以为自己是在摇篮里，从意识里逐渐抽离，打起了瞌睡。
她额头磕到王知之锁骨上，“到了。”王知之又恢复了冷静，仿佛披风外的一切，都只是拂去一片落叶般轻松。
他们踏上了实地，姜黄被放到了地上，站稳，刚松一口气，就听见背上的小黑蛋蛋壳“咔啦”——怎么回事，披风没护住蛋壳？
小黑蛋在她背上疯狂震动，有几块大的东西从蛋壳上脱落，掉在她衣服里，扎得她生疼。
“它、它怎么了？！”她慌乱地转过头，看不见，急得又转过了背，双手胡乱在背后摸索着试图把小黑蛋掏出来，越忙越乱，两条手臂差点拧成了麻花，“龙官长，它怎么了！”
王知之刚要上前，眼角瞥到了什么，猛地将她往后一拽——
“轰！”
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在震颤。姜黄踉跄着后退，差点摔倒，幸好被王知之扶住。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一股极其恐怖的威压，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居然用战龙骨架守着……”王知之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凝重。
“守着什么？”姜黄咽了咽口水，将好不容易摸到的小黑蛋抱在她和王知之中间，右手囫囵地检查了一边。还好还好，只是例行脱壳，小黑蛋蛋皮可真厚啊，动不动就脱皮，差点把她吓死，她都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蛋壳压裂了呢。
她检查好蛋，甚至轻松的在王知之身后扯开衣摆原地跳了跳，抖落扎着她后背难受的蛋壳碎渣。
“躲在这儿，别出来，我去拿凝目草。”一阵风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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