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你在想什么？”
此时夜深，街旁门户尽闭，四处静寥，只有隐约几个酒楼客栈还开着，零星有些客人进出。
沈泠和迟锦闻并肩走在街上，朝着东街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沈泠始终蹙着眉，半敛着眸走着，像是在想什么入了迷，好几次险些一头撞在墙上，被迟锦闻伸手拽了回来。
迟锦闻拉着沈泠的胳膊，轻声问：“可是在想你那表兄的事？”
迟锦闻想起今日白栖染风风火火地跑来落泠苑，不仅将苏漫带了来，还一直抱着阿泠不撒手，晃着她的胳膊撒娇：“阿泠姐姐，你好久没来看栖染了，栖染好想你……”
白栖染说着，嘴巴就瘪了起来，将侧脸压在沈泠的胳膊上轻蹭，眼尾垂着，颇为委屈：“今日在宴上，栖染一直在看阿泠姐姐，但姐姐好像一直在躲我。”
“可是我做错什么，惹姐姐不喜了？”
沈泠本来还忍着没回应，一听她的声音低哑，像是快哭了似的，登时惊慌起来：“怎么可能？姐姐最喜欢栖染了。”
沈泠伸手，想摸摸她的头。
不知想到什么，她的手在空中犹疑了会儿，终是只放在了她的肩上，轻拍了下：“我以为……上次的事后，你不会想再看见我了。”
“上次，什么事？”
白栖染倏地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着沈泠：“我怎么可能不想看见阿泠姐姐！”
她最喜欢阿泠姐姐了，是何人传的谣言？
沈泠看白栖染像是完全不知情，也有些愣，将先前白尧礼对她说的话对白栖染委婉地提了几句，不料白栖染听了，双眸愈发迷茫起来。
“什么？我娘喜欢沈太傅？还因为姑姑的原因迁怒我？”白栖染愣了许久，忽地笑起来，捧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阿泠姐姐你在哪里听到的这些胡诌之言！不行了我的肚子……”
因得此事太过离奇，而一向冷清谨慎的阿泠姐姐竟然还信了，白栖染捧着肚子笑了许久，这才将之前的事全须全尾地告诉沈泠。
原是先前白栖染才跟白景在外面打起来，弄得狼狈不堪，将全衡京看了笑话，云裳公主便三令五申，勒令她要注意自己的郡主身份。
白栖染前脚刚应，后脚便又跟白景打在一起，还险些弄出伤来，又叫白府宾客看了笑话，公主气不过自己从小教养的姑娘竟是个这般粗野性子，一时恨铁不成钢，便失手打了她。
到底也是为了白栖染考量，担心她毁了名声，往后那些世家儿郎要避她如蛇蝎。
公主回去消了气，说是再也不管她，却终是放不下唯一的独女，最后不过是叫她在院里关了禁闭，每日除了白府和公主府哪里都去不了，直到今日沈泠及笄才被放出来赴宴。
至于那云裳公主倾心沈岳均之事，更是无稽之谈。
白栖染在府中日日看她爹娘如胶似漆，整日黏在一起，都快看得要吐了，那等浓情蜜意，恨不得跟对方长长久久锁在一起的模样，怎么可能是假的。
沈泠听了，老久没回过神。
是白尧礼在骗她。
她知道白栖染对她很重要，利用她对他的信任，叫她分心了好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她是在查季珩的事。
后面因为白栖染的事，她将自己关在藏书阁里，转而寻找浮生的线索，无暇再分心去找季珩。
这么看来，白尧礼跟季珩暗中也有关联。
“我没事，走吧。”
沈泠摇摇头，没回迟锦闻的话。
她现在心里有些乱，白尧礼、季珩、还有哥哥方才派沈书送来的梅花，在她心上搅成一团，竟是不知先解决哪里。
迟锦闻见她不想答话，深知她此时心绪烦乱，便乖巧地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侧往前走，时不时地抬手挡一下，生怕沈泠走神撞到墙上去。
-
两人拐进小巷，在里面东拐西拐，不多时便到了东街。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人来人往的春香楼。
每至夜时，旁的摊贩店铺都尽数关了，独有东街这一处，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往来的人大多都直奔春香楼而去，偶地也会在周边的茶馆酒楼待上片刻，放眼望去，热闹非凡。
“那不是周尚书和云将军么？”迟锦闻抬眸一瞧，正好瞧见几个眼熟的，有些不屑地撇撇嘴，“这些老家伙，平时朝上装得独善其身，现在一到春香楼寻欢，倒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了。”
沈泠只侧眸瞥了一眼，“走吧。”
两人低着头穿过层叠人群，忽地，春香楼上的一处窗户打开，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沉鱼袅袅走到窗边，玉手抱着绣球，柳眉星眸，对着楼下盈盈浅笑，分明没做什么，偏生骨子里带着股魅意，平白便能勾了人魂去。
“沉鱼姑娘！！”
不知是何人先惊呼出来，周围的人瞬间激动起来，簇拥着往前挤，纷纷抬头高呼着“沉鱼”，声音之大，险些将沈泠和迟锦闻的耳膜震碎。
迟锦闻拉着沈泠想走，不料刚一转身，便被蜂拥而来的人群挤着往前推，沈泠被挤得呼吸不畅，贸然用武又会伤到周围的普通人，便只能伸手往后扒拉，想着往后逃开些，便用轻功遁走。
就在她伸手准备扒开人的一瞬间，一个大红绣球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沈泠的手中。
沈泠；？！
什么东西飞到她手上了？
沈泠出来时为防被白尧礼察觉，特意掩盖了身形，青丝高束成马尾，再加上脸上戴着面具瞧不见容貌，打眼一瞧，只觉得是个英姿飒爽的清冷公子。
沈泠抱着绣球回身，周围的人瞬间退开，或是羡慕或是嫉妒地瞧着他，多是眼中不忿，直到老鸨从楼中出来，靠在门框边对沈泠笑道：
“恭喜公子成为沉鱼的折梅人，还请随奴家上楼，莫要负了今夜良宵~”
迟锦闻本还愣着，一听老鸨这话，脸上瞬间黑了。
春香楼说是青楼，里面的姑娘却多是卖艺不卖身。
不过偶地也有姑娘想多赚些银钱，自愿与春香楼达成协议，楼中便会为她办个折花礼打响名头，在楼上对属意姑娘的公子哥们抛绣球，有幸取到绣球的，便能成为姑娘的折花人，与姑娘春风一度。
折花礼分四个等级，折梅、折兰、折桃、折杏。
梅是花中之魁，这折梅人，便是要与那花魁春风一度。
沈泠抬眸望向楼上，就见沉鱼手上握着团扇，羞赧地遮在面上，独留一双剪水秋瞳露在外面，欲语还羞地给她投了个眼神，手指轻勾，笑吟吟地诱她上来。
迟锦闻一瞧，整个人瞬间就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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