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川一地离滇国太近,她不敢展露自己青斑蝶的身份,怕被有心人抓取配雄取粉。可她也不能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于是只好在平日里裹得严严实实,用法术将自己的声音捏作男子,才敢放心地四处行走。
不知为何,她对此地山水十分喜爱,此地山水也十分亲近她。她虽然跟着老道四海行善,却不怎么喜欢无根漂泊的日子,于是下定决心在此地安居,好好地陪着自己的师父和素未谋面的师姐。
受到老道日行五六七八善的影响,她对人族的印象不坏。现在老道逝去,她接过了师父的衣钵,也开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济世人。
帮助迷路的采药人指明下山的方向,为无钱买药的农户配好需要的药材,给手足无措的独身农妇修好卡死许多天的织机……相似的事情她重复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某日,修为日益精进的她成功阻拦了咆哮的泥石流,将山谷中的诸多人家都护在了身后。
她住在深山中,没人找得到她的行踪,再加上她身形缥缈,如神似仙,百姓受其恩泽,不明所以,自然口呼山神,为其塑像建庙,时时供奉。
姑善有一次好奇,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像,发现和自己的长相简直是两模两样。她从未摘下过面罩示人,百姓们自然不识得其真面目,只好按照当地常见的神佛像的面容雕刻了她的眉眼。
虽然容貌相差巨大,但是这毕竟是当地人的一份心意,姑善乐呵呵地照单全收了,还时不时偷吃几个自己像前的贡果表示笑纳。
神像的出现似乎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很大变化。她和往常一样,在山脚的城镇四处晃荡、寻找师姐的坟,顺手做些善事,最后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小屋里。
这样的日子过了百年又百年。在她的庇护与注视下,山洪与泥石流不再侵袭,城镇的人口渐渐兴旺,从一个小小的村子,变成了有九品芝麻官的县城。
这期间还发生过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慈川天降文曲星,诞生了本县历史上第一个状元郎。状元郎盛赞家乡山水和畅,在山神姑善的保佑下,山中物产丰饶,野生药材尤为一绝。
状元郎绣口锦书,写的文章自然也叫人信服。当地药材业自此一飞冲天,状元郎他爹作为有名的采药人,见人时笑起来都比以前多漏两颗牙。
也正是状元郎的这一无心之举,帮助姑善找到了自己的师姐。
那天她正闲来无事在罗江垂钓,忽然不远处的山里有人呼救。她连忙放下钓竿飞身循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发现是几个刚入行不久的采药人不识路,掉进了一处隐蔽的山沟里。
这种情况在慈川药材火热起来后一天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姑善习以为常地召来一阵清风把几个人都托起来。几人发现自己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山神,既兴奋又羞愧,连连道谢。
姑善给他们指明了下山的路,让他们注意脚下。临走前,那行人中的一个年轻男孩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她道:“对了,山神大人,刚刚的沟底还有一块石碑,石碑旁还有一具尸骨。我们摔下去时不小心将尸骨震碎了,您能帮我们收殓吗?”
姑善有些不悦:“你们为什么不自己收殓呢?”
年轻人感觉自己触怒了她,顿时慌张道:“对、对不起大人!那下面实在太黑了,我们很害怕,所、所以……”
好吧,也不是不能体谅。凡人体弱,蛇虫鼠蚁都能对他们的肉-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害怕也是理所当然。姑善挥挥手让他们自己下山,等他们感激涕零地走远,才自己下到了沟底。
然后她在那块石碑上,摸到了自己师父的名字。
多年前立在大树下的那方石碑,在地质的变迁下掉进了这里。
姑善忽然有了一种心头的担子终于卸下去的轻松感。师姐肯定不能留在这里,她算了个良辰吉日,将那小小的坟茔挪到了自己的屋后、师父的身边。
迁完坟的那天,两个小土包肩并肩迎着夕阳。姑善坐在坟前,久违地开了一坛酒。
酒损修为,她不该多饮。可那天她就是着了迷似的,喝了一杯又一杯。
等到她醉眼朦胧时,有人忽然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请问,你就是姑善吗?”
噩梦中的曲调自此轰然奏响。可那时的她毫无知觉,而是回过头来:“你是?”
来人是芜宁府新任的首官。可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他是百年前将玄蝶一族的阴气运封印于化生符的那些世家中,为首世家的后人。
他到当地为官后,从百姓间有关“山神”的传言中看出了端倪。这个“山神”的身形明明是女子,却非要将声音拟作男人模样,且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觉得奇怪,遂来到慈川一探究竟。慈川的城中心有当地最大的一处山神庙,他作为封印青斑蝶的后人,神像上那与本人连接的气息让他再熟悉不过。
他政绩不佳,本来十分恼火,准备把这小妖直接镇压,也算是功德一桩。可看到那姑娘在坟前喝酒的样子,他忽然又计上心来。
他打算把这小蝴蝶炼作傀儡。
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神明——谁会不心动呢?
于是,他在姑善面前拿出了那张世代相传的化生符,笑眯眯问她:“眼熟吗,姑善山神?”
——那之后的日子对于姑善本人来说是一片空白。
化生符相当于她的母亲,她对那小小的黄符完全无抵抗之力。她就这样被浑浑噩噩地带走,魂魄被封印,躯体被控制。
她后来翻县志,里面记载了那个将她炼作傀儡的官员政绩卓然。他祭山神,山神就会回应他的请求,让这方土地风调雨顺,连年丰收。
当地百姓崇拜山神,自然也喜爱这被山神认同的父母官。他就此青云直上,直到某日暴毙在自己的卧房中。
——化生符逆天地道法而行,是不能被六道轮回容纳的力量,持有者极易被反噬。除去化生符的第一代拥有者,他的先祖们为保修为,大多都只是保管,完全不敢动用;而他为了能控制姑善愤怒的魂灵,多次动用化生符,终于走到了油尽灯枯。
姑善抓住这次机会,从无主的化生符中逃了出来,找到了自己的身体,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出了芜宁。
那夜雨很大,她刚刚回到阔别已久的身体里,实在是太虚弱了。手和脚都像新生的一样,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她为了躲避那人死后家族势力的追杀,一口气跑回了慈川才罢休。
夜里的慈川静悄悄的。她实在没有力气再上山了。她摸进了自己的山神庙,摸到了自己的神像面前,疲惫地靠在了木像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中,一个小姑娘从庙外走了进来,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她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勉强笑了笑,“我路过,歇脚。”
“可是。”小姑娘黑珍珠似的眼睛直直看着她,“你抢了我的地方。”
什么地方?她迷茫地想,难道这里平时有别人在借宿吗?
“就是这里。”小姑娘仿佛能听懂她的心声一般,抬起手直直指着她的心口,“这里,我的。你回来了,我就没地方住了。”
她还没能消化这话里巨大的信息量,下一瞬,巨大的疼痛吞没了她,她一时没忍住,惨叫出声。
因剧痛导致的视线模糊中,小女孩走过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神像想要你。”小女孩口齿清晰,“我们都要被它吞没了。”
她还以为是这小女孩的什么阴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抓住了她:“你做了什么手脚?”
可小女孩看着她,也很茫然:“……我不知道。”
“我只能感觉到,它很饿。”
“所以,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张口结舌听了一路的端木昂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疑问说出了口。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姑善……很有可能是被自己的神像炼成了‘器灵’。”
顾岁寒刚想开口就被人截去了话头,震惊地偏头一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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