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芳菲院时天已微亮,看着偌大的侯府只觉荒凉。陆淮漫无目的地走着,停脚时已到了朝云院。朝云院是他们二人成婚时的院子,朝云二字是他为了讨好谢朝云拟的,府里的人称它为主院,意为主人居住的院落。
步入院中,一景一物还如往昔,只是院中没了那些穿梭来去的仆人。恍惚间,似听见谢朝云的声音。抬头,见她穿着新嫁时的衣服,笑颜如花地朝他扑来:“侯爷回来了?妾身让他们备茶?”
伸手欲搂,影像散了,只留下凉凉的空气。
发愣间,声音自背后传来:“侯爷就这般不待见妾身吗?”
倏地转身,看见的是抱着孩子的谢朝云。面容憔悴,眼睛里全是委屈。
“妾身犯了何错,让侯爷这般冷待我?纵然妾身千错万错,鸢儿总是无辜的。侯爷好容易回来一次,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见吗?”
心口微疼,想要接过她怀里的孩子,影像再次破碎。
“侯爷,鸢儿病了,云娘求您,求您带云娘去别院见见她。”
陆淮头疼,捂住耳朵,再睁眼时,谢朝云消失了,唯有管家,一脸关切地站在晨曦里。
“侯爷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老奴想办法去给侯爷请个大夫?”
“无碍,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心里有些不大舒服。”摆手,示意管家上前:“管家入府几年了?”
“回侯爷,整二十年了。”
“二十年,算是府里的老人了。”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告诉本候,夫人在时,本候对她是不是特别不好?”
管家一怔,言不由衷道:“侯爷对夫人还是挺好的。”
陆淮笑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
管家欲为自己辩解,还未开口,就听陆淮自顾自地说起来。未成婚时他曾许诺谢朝云要送她一支花簪。成婚后的第二年,他觅得一支双生梅花发簪,却当着她的面把它送给了季婉婉。时隔多年,仍记得她当时的那个眼神,满是诧异和失望。
“老奴记得那支发簪。”管家叹了口气:“侯爷的书房都是夫人打扫的,她怕咱们手脚笨拙,碰坏侯爷的东西。那支发簪夫人早就发现了,她以为那是侯爷送她的生辰礼物。她等啊,盼啊,好不容易等到生辰那天结果侯爷给忘了,还说不日就是季夫人的生辰,让咱们快马加鞭将发簪送给季夫人做生辰礼物。”
陆淮眯眼:“那天是她的生辰吗?”
管家看着陆淮又叹了口气:“侯爷不记得夫人的生辰?难怪夫人那般伤心。侯爷不记得她的却记得季夫人的?侯爷没有给夫人准备生辰礼,却早早的给季夫人备下了。备就备了,还让夫人误以为那发簪是侯爷要送给夫人的。”
陆淮闭了眼,想起后面发生的事情。
他说季婉婉是他妹妹,远嫁渭南,无依无靠。他说谢朝云一个将军府嫡女,连一根发簪都计较,真真是小肚鸡肠。
从那之后,谢朝云便再没与他提过发簪的事情。
陆淮问管家,成婚十年,他可有送过谢朝云生辰礼物?他没送,老夫人应该送了。即便老夫人不送,府里的下人也应当有所准备。她是侯府主母,总该有个生辰宴才是。
管家摇头,说府里从未给夫人准备过生辰礼,更未办过生辰宴。不止夫人没有,小姐也没有。
陆淮不死心道:“一次都没有?”
管家道:“一次都没有,反倒是夫人年年都给老夫人,给侯爷还有季夫人准备。小姐也有,每年都会送去别院。老夫人不许夫人去探望小姐,但夫人每年都去,不进院子就在外头守着。侯爷,夫人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陆淮的心揪了一下。
管家继续道:“侯爷胃不好,是在书院读书时落下的毛病。这胃疾不同于别的病,需要时时养着,然侯爷在渭南,夫人鞭长莫及,只能去找江太医,为侯爷配置养胃的药膳。药膳很是复杂,季节不同,需要的东西不同,夫人从不假以他手,都是自个儿亲力亲为一样一样准备。送去渭南的那些药膳都是配置成包的。即便这样,夫人还是不放心,在每个药包里都写上了熬煮的时间以及是否需要添加红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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