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段时日宁樱的小日子跟以往那般枯燥无趣。
她是李瑜娇养在后宅里供他玩乐的金丝雀,存在的价值就是讨他欢心以此获得立足之地,而不能像男子那样在外头挣功名,讨生活。
这样的日子或许对于当地土著来说是最好的,因为女性实在太过娇弱,她们需要一棵参天大树庇护。
宁樱坐在窗边单手托腮看外头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
些许微风涌动,翠绿的枝丫层层叠叠,麻雀呱噪的叽喳声给生机勃勃的春日里增添了不少野趣。
她其实有点羡慕它们,虽然在外讨食辛苦,但胜在自由。
午后容易犯困,她坐在窗前打盹儿,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开了一家食肆,宾客满堂,生意火爆,赚了好多好多钱。
她美滋滋地用那些钱走后门通融官府,换了良籍,不仅如此,还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郎君伺候自己。
那小郎君很会撩人,把她哄上了床,正当她欲一亲芳泽时,却猝不及防看到了李瑜的脸,她被吓得一激灵,从梦中惊醒。
宁樱忽然觉得尿急,她骂骂咧咧地去了茅厕,心想李瑜当真阴魂不散,连做个美梦都不清净。
傍晚李瑜下值回府,他胃口不是很好,庖厨备了香菇肉末粥,搭配一碟凉拌笋丝,他用了一碗就撤下了。
去书房时他吩咐宁樱,说明日休沐袁杰会过府来,让她备毋米粥招待。
宁樱应声是,动了小心思。
为了备毋米粥,第二天一早她就拟下单子吩咐庖厨的婆子去采买。
上午袁杰进府,他是张道子的狂热崇拜者,不知又从哪里陶来一幅画作,特地送来给李瑜掌眼。
前不久他才淘到一幅真迹,李瑜不信他又走了狗屎运。
二人在书房里观那幅《渔翁》画作,画卷里的老翁披着蓑衣,孤零零地坐在简陋的船上,身边立着一只鸬鹚,精神抖擞得像一只卫士。
远山寥寥几笔勾勒,静谧得仿佛与世脱俗。
画风非常干净利索。
就在他们为这幅画热议时,宁樱则在庖厨里制作毋米粥。
贡米先浸泡半个时辰,再用石磨碾碎,而后将米和水置入瓦罐中,再丢几片生姜和几粒大枣进行煨煮。
趁着熬粥底的时段,蔡三娘她们帮忙备配菜。
鲜虾去壳去虾线装盘,鳝鱼去骨切段,仔鸡脯剁碎,添入葱姜水、蛋清和少许细盐,反复搅拌至粘黏,有弹性即可。
这样制出来的鸡脯丸非常滑嫩松软。
涮烫的主打荤类是草鱼,需要片成极薄的鱼片,经过粥水涮烫后会变成卷儿。
宁樱的刀工向来不错,由她操刀片了两条草鱼摆盘。
今儿他们运气好,居然买到了不少牛肉,据说是被摔死的,已经在府衙备了案,要不然平时是没法买牛肉吃的,因为犯法。
农耕时代的耕牛不可私自宰杀,也禁吃牛肉,哪怕是贵族,一旦被举报免不了弹劾,无端生出是非来。
李瑜不喜惹事,极少吃牛肉,也不爱猪肉,因为在他们眼里猪肉属于贱食,再加之膻味重不易处理,他几乎不碰。
对于上流阶层来说羊肉才是挚爱。
鸡鸭鱼也是餐桌常备。
蔡三娘极少处理过牛肉,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宁樱非常麻利地取擀面棒先将肉质捶松,而后才将它片成薄片,再加入葱姜水去腥,放入少许盐和胡椒粉腌制入味,之后便搁到一边不管了。
荤类她们只备了几道,鲜虾、鳝片、鸡脯丸、草鱼、牛肉和鸭血。
素类则是干黄花、鲜笋、菌菇、荠菜、菘和豆腐等。
琳琅满目十多种。
备好配菜,宁樱又亲自做了三种口味的蘸料,分别是清酱口的,辣口的和酸辣的。
瓦罐里的粥水熬制得浓稠,看时辰差不多了,她找来纱布将浓稠粥汤过滤,只要润滑的粥汁。
经过过滤后的粥水黏稠洁白,它又重新回到瓦罐中小火煨炖,宁樱添入少许猪油熬出香味,整个庖厨里都弥漫着浓郁的米汤香气。
蔡三娘忍不住吞口水,打趣道:“瞧我这没见过世面的,光瞧米汤都流口水了。”
宁樱笑道:“用它涮烫荤食最是鲜嫩,粥汁不仅润肠养胃,还保肝解酒。”
蔡三娘:“就你会吃。”
待到正午时分,书房那边传膳。
仆人把红泥小火炉送了过去,方才腌制的牛肉被宁樱取了出来,又打了鸡蛋清到盘里才由她们呈上去。
小陶锅里洁白的粥汁泛着浓郁的米香,几粒艳红的枸杞点缀其中,袁杰从未吃过这样的锅子,颇觉好奇问:“这是粥么?”
对面的李瑜道:“毋米粥。”顿了顿,“有米不见米,用精米熬制,只取粥汤,用来烫食最鲜嫩不过。”
他这一说,袁杰立马生了兴致。
春兰给他备上蘸料,他选了辣口的。
李瑜命人送来惠泉酒,看到食案上呈了牛肉,指了指,蔡三娘解释一番,他没再追问。
不一会儿宁樱过来伺候他进食,特地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袁杰看到她,笑道:“今日袁某沾了二郎的口福,还从未吃过这锅子。”
宁樱行礼道:“那袁中丞定要试一试了,毋米粥保肝解酒,润肠养胃,必不会让你失望。”
李瑜做了个请的手势,宁樱跪坐到一旁,对面的春兰先替袁杰涮烫了一块鱼片。
粥水洁白,鱼片莹润,因片得极薄,在滚烫的粥汁里只需停留须臾便可捞出。
春兰把烫好的鱼片放入袁杰碗中,他兴致勃勃蘸上蘸料入口,也不怕烫。
蘸料的辛辣裹挟着鱼片的鲜滑冲击着味蕾,跟他以往吃到的鱼片完全不同,非常嫩滑。
李瑜并未动筷,只问:“如何?”
袁杰赞道:“顶好。”
他当即又尝试另外两种蘸料,显然对这种吃法生了浓厚的兴趣。
宁樱也替李瑜涮烫了鱼片入碗,他喜食清酱口的。
对面的袁杰压根就不要春兰伺候,自己动手,尝了好几块鱼片后,又一一试过鲜虾和牛肉。
那牛肉经过涮烫后,细嫩松软,与茱萸的辛辣融合,一点都不腥,极大地满足了他这个肉食者。
这不,连李瑜都试着用牛肉蘸辣口的。
今日这锅毋米粥很合袁杰的意,艳羡道:“二郎你小子可真会享福,阿樱姑娘当真了不得,不仅茶艺好,厨艺也上佳。”
李瑜:“甭拍马屁。”顿了顿,“这惠泉酒也不错,四郎试试。”
春兰替袁杰斟了一杯,琥珀的色泽,芳香四溢。他举杯小小抿了一口,质地温雅柔和,非常顺口。
李瑜喜食惠泉酒,也饮了一杯。
二人一边涮烫荤蔬,一边讨论起袁杰带来的《渔翁》,不知不觉喝了好些酒。
李瑜显然对那幅画上了心,想讨要过来,试探道:“四郎手里留了不少张道子的手迹,今儿你拿来的《渔翁》可否割爱?”
听到这话,袁杰连连摆手,“方才见你眼珠子都快要黏了上去,我就知道你小子只怕是惦记上了。”
李瑜抿嘴笑,理了理袖口道:“能否割爱?”顿了顿,“四郎若舍得,我爹房里的东西我拿一样来置换,如何?”
秦王老儿酷爱收藏奇珍异宝,人尽皆知。
李瑜备受宠爱,若真能从他那儿置换,肯定不会吃亏,再加上这幅《鱼翁》到底是不是张道子真迹,还不敢定论。
袁杰一时有些犹豫。
见他摇摆不定,李瑜趁热打铁,“你的这幅《渔翁》到底是不是张道子真迹还说不定,但我却喜欢,画风颇有风骨,想留着观摩。”
袁杰抿了一口酒,“万一是赝品呢?”
李瑜:“无妨。”
袁杰摆手,“你我二人君子之交,我也不能占你便宜。”
李瑜认真地想了想,“不若我们以投壶来定胜负,我若得胜,你那《渔翁》归我,我若输了,秦王府同等物什你任选,如何?”
袁杰失笑,指了指他道:“二郎你擅骑射人尽皆知,投壶更是精准无比,我今日与你比,不是必输无疑吗?”
李瑜脑子一动,非要把那幅画诓过来,思忖片刻,方道:“不若这样,我让你一局,四支箭矢我只投三支。”
他默算得精准无比,袁杰投壶技艺只算得上一般,再加上二人喝了不少酒,手也没有平时稳,就算他再厉害,至多也不过能中三支箭矢,大不了打个平手。
另一边的袁杰也在默算,那《渔翁》到底是不是真迹他也说不准。
但见李瑜这般喜爱,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可自己的投壶技艺委实不算好,对方愿意让一局给他便宜占,倒是令他迟疑了。
也在这时,对面的宁樱忽然说道:“春兰,给袁中丞熬上米粥,可解酒。”
春兰拿勺子从瓷碗里舀出过滤下来的碎米渣熬粥,袁杰颇觉好奇,问:“这样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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