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斐却被她这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小声道:“你又在透过我看什么人。”
“嗯?”
“楚御——前四次见面,你貌似都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他转回头,看着晏楚鹤的目光带着极具个性的执拗,“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我不是他。
不要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看着晏楚鹤面上的错愕,路斐心下莫名畅快了几分……他终于说出口了了。
说来惭愧,这些话在他心里盘旋已久。他将晏楚鹤视之为重要的对手与目标。对方莫名其妙的善意一直是他所关注的。
……果然,他就知道,这女人是拿他当什么人的影子。他路斐堂堂武昌侯,怎可做他人替身?!如今说出来,像是捅开窗户出了口气,轻松的同时,居然有些许苦涩的凉意。
那并非失落。路斐飞快地否定了这个念头。他只是有些担忧,这女人被戳破心思后可能会出现的恼怒或辩解。她现在愣了这么久,神情甚至显得有些……柔和?
“晏楚鹤?”
他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噢,没事。”晏楚鹤回神,笑着答到,“我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
她方才细想了一番,将自己那点执念细细捋了一遍。是了,她自己对梦中那“神仙哥哥”,大抵是敬仰多于倾慕。
……且不说这么多年她自己对于所谓神仙哥哥的美化。人皆是会变的,身处这样的国家,若路斐真如梦中那般只知恪守儒道,定然活不过十章。她一直以来的念想,不过是以梦中人激励自己,如今她竟在现实中见到视之为楷模的本人,已是上天垂怜的机缘。她又怎能强求对方全然依照她梦中那般?
她竟愚钝至此,此刻方才想通,可能是因为之前都没机会同此人好好说过话吧。
“先前四次偶遇,侯爷所言所行,皆与我预想大相径庭。至于我的预想,事出有因,你若想知道,我当然可以慢慢道来。
不过路侯爷事务繁忙,今日前来,想必另有要事吧?”
路斐那双桃花眼倏然亮起。她这话是在肯定他?想着,他压下嘴角的雀跃,抓住称呼问题,道:“叫路侯未免太生疏了,你我是旧识,我既然直呼你的姓名,你若不介意便喊我的表字,明彰吧?”
“路明彰?我记住了。”见路斐呆着,晏楚鹤不由莞尔,“我倒是没有表字。”
!妙极!这女人应下了!至少这说明,他路斐远比那个只知道送信的燕王殿下要更重要。燕王,对了。路斐想起自己此行的本意,不能让燕王在发展下去了。
“无妨,”他清了清嗓子,将话题拉回,神色也认真了几分,“晏楚鹤,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想问,在接触过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权力和奢华后,你真的甘心于去营州那等苦寒之地,蹉跎岁月?”
晏楚鹤顺着对方的话,作出失落的神情:“自然不会。”
“京城里有的是人希望你就此消失,也有为了自己的利益,正想方设法让你留下来。”
晏楚鹤的目光掠过桌上那封用料考究的信笺,了然一笑:“哦?那人想来是燕王了。”
“你已经知道了?”
“嗯。他又向我求婚了。”
又?!求婚?!路斐的视线也随之扫过那封信,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别答应他!”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微怔,立刻找补般道:“我是说——你对燕王此人了解多少?”
“为人谦和,礼贤下士,武功卓越,目光长远。”
晏楚鹤自以为自己说的敷衍。路斐听得,心像是被拧了下。
你又是如何看待我?
这个问题不合时宜,没有缘由,问不出口。她对他的特别,或许都是因为他路斐的外表偶尔像燕王那样,儒雅谦和?
若是晏楚鹤知晓他此刻完全脱轨的想法,定会哭笑不得。她心里对于窦怀谦的种种与爱慕相差太多。那个人在战场上肆意杀敌的样子至今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路斐压下心中莫名的异样情绪,难得不用怎么演就能说出计划的台词:“事先声明,我对你没有求娶的意思,但……你若答应燕王,实属不智。
困在后宫并不是好事,你应该比我更知道才是。就算能留在京都,当今圣上的品性就是这样,时局愈发混乱,去营州远离纷乱,未必没有好处。”
路斐维持着关心的表象。对,是他的演技向来不错,而不是对晏楚鹤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此刻心跳的失序,不过是源于计划顺利推进的兴奋。燕王如今声势显赫,绝不能让他有机会重新获得晏楚鹤这份助力。
当然,他要给足晏楚鹤虚假的希望:“你相信我,与其放弃官位稀里糊涂地嫁人,不如等帝位交迭,政局明朗,自有重返京城之日。”
“嗯,多谢你的关心。我已经决定去营州了。”
晏楚鹤点了点头,脸上凝重的神色并未掩饰。她总觉得,窦怀谦既是景安帝的儿子,他身上必定有景安帝的特质,只是藏得深,她现在看不真切。但,若是连路斐都觉得他有明君之姿?或许……是她多虑了。
这样的王朝,哪怕暂时打了胜仗,根基已经腐烂,如何重现繁荣。晏楚鹤心里对任何皇子继位都不抱期待,面上却分毫不显,装作被他说服了。
“我姑且相信明彰你的说法。”
——明彰。
这两个字被她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调唤出,要知道,眼前这女人作御史时以铁面著称,叫任何人都是没有感情的疏离。怎么轮到他就……
莫不是他如今装病的模样,在气质上与燕王有几分重叠?她就这样待他?路斐压下这股不悦,继续披着伪装的皮囊与晏楚鹤交谈。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塑造一个虚假的希望,再在她面前摧毁——他要彻底掌控、利用她!
不仅如此,路斐心中暗暗得意,此行果然收获颇丰,
他知道晏楚鹤喜欢的类型了。
——
又过了数日,在一场无关紧要的宫宴上,晏楚鹤如期呈上几串佛珠,算是了结了离京前最后一项差事。她如今只是个从六品的边陲太守,没有参加宫宴的资格和必要。景安帝近日心情不错,再加上刘贵妃为了见她吹了不少枕边风,才特允她往后宫一趟。
当然,在贵妃寝宫外等候刘霜清时,她先遇见窦怀谦。
他最近人逢喜事,和新任礼部尚书的千金定了婚,本该面色红润才对。但听说昨儿为了和世家子弟打成一片,在歌舞馆里醉酒到天明,瞧着气色还不如装病的路斐。
不过,在晏楚鹤面前,他是感情受挫的伤心郎君,正独自坐在亭子里,对着一壶酒自斟自饮——同不日前凯旋的燕王判若两人。
“你来了,楚鹤。”
他抬眼,声音里带着刻意不掩饰的低落。
他实实在在地想不通。她足足拒绝了他两次。若说之前是她尚有权势,心有不甘?那这次呢?她已被贬至边陲苦寒之地,为什么还是要推开他?
他在信上以列祖列宗担保,他们两人可以只做假夫妻,这可以只是权宜之计。不仅于晏楚鹤,于他也是一样。他并不想和不认识的人结婚。兴趣不同不能互相欣赏的话,害的人还是那个女子。再者,同驾驭部下臣子不同,他并不想以婚姻关系负担旁人的一生。
所以,他像母妃教导的一样,第一次拿出一片真心对这个自己此身见过最聪明的女子,她居然屡屡拒绝他。接连碰壁的挫败感远甚于结交到其他官员的喜悦。
“我心里……还是放不下你。”他灌下一杯酒,语气怅然,“你不在意,权当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兴许过些日子就能好。”
王对付王家出奇顺利,他竟也有了余暇,像是话本里的伤心人一样,纵情声乐,为自己定了婚事。
他今日听说晏楚鹤要来,当然想看看晏楚鹤是否会因此流露些许在意,不想此刻……哎,晏楚鹤那双眸子清醒透彻、无关风月。那目光与他父王看臣子、与世间寻常男子审视利弊时的眼神,并无不同。许是因为他鲜少真正接近女子,此刻才恍然惊觉,世间女子的眼眸大概都是这样的。
晏楚鹤静默片刻,叹了口气:“殿下此言差矣,我瞧着您近日徜徉欢场、纵情宴乐,颇为自在快活,倒不似受尽情伤的模样。”
她语气平和,倒是没有难过,指责的意思,她对他还这番行为也算理解:“竟殿下刚成年便远赴幽州,未曾领略洛阳风华,这些日子又一直紧绷着。如今王家已除,松快几日实属常情——臣初到洛阳时,也曾耽于这京城风光。
换言之,殿下若是对我坦然,我又不能怎样。
我对殿下确有欣赏,但男女间的爱慕却是强求不来。况且,若易地而处,我大抵也会像你这样,和新接触的世家势力订婚,在需要拉拢的旧部前维持深情。”
“你不只是需要拉拢的人。”
“是,是,”晏楚鹤从善如流地微微颔首,“臣可是于益州之战立下功劳,殿下先前许诺的陇西节度使——那封手信臣可珍藏着。”
“我……”
“宫宴还在继续,那位新任礼部尚书的千金素有才女之名,殿下莫要错过这作诗的机会,让未来燕王妃以为自己的夫婿同传闻中一样是个只知打仗的武人。”
“好,”窦怀谦愣了愣,明白晏楚鹤所言有理,无从辩驳,迟滞地起身,千言万语变成一句:
“我好像才认识你,楚鹤。”
——
晏楚鹤同刘霜清的交谈。在宫中,她们的话题只能停在女学、边陲、记得书信往来,还有为她置办了些新衣。刘霜清的关心比窦怀谦务实得多,也不带半分试探,更不会过多询问她的婚事。作为女子,同为她同类,晏楚鹤很喜欢与刘霜清交谈
两个平日不多言的人,此刻竟然能聊得如此投入,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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