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灵儿问出此话虽是有意犯规矩,但疲惫神态不掺假,不想应付一家子长辈的心思更出自肺腑。
秦劭方才进来见她神色恹恹的确心疼,可知她素来惫懒,恐接二连三纵容她坏规矩助长气焰,一时不好决定,看着她眼下的青影陷入沉默。
见他迟疑,季灵儿补充道:“我并非贪图安逸,实是腰酸背痛,恐在长辈面前失仪。”
欲盖弥彰的解释一出,便显得假了,秦劭的五分动摇瞬间消散两分,余下三分化作探究。
季灵儿被他盯的越发心虚,双手握拳拱在鼻尖,“真的很累,求您了。”
“下不为例。”秦劭终是点了头,话音落扭头吩咐:“照少夫人的话去回老夫人,另外教人在这屋布膳,我陪少夫人用。”
秋棠领命出去。
两人用完膳,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端着一盅汤进来,行礼道:“老夫人听闻少夫人辛苦,特命人炖了这盅参汤给您补身子。”
汤盅放在季灵儿跟前,盖子打开,参香混着药味翻滚出来,季灵儿皱着鼻子后仰。
“这哪里是汤,分明是碗药。”
丫鬟道:“里面添了许多味补虚养血的药材,都是老夫人特意关照的。”
季灵儿咬着“补虚养血”四个字看向秦劭。
“下去吧,向老夫人谢恩。”秦劭遣退丫鬟,为她解惑:“想是你说腰酸背痛,祖母误会了。”
季灵儿在他强压笑意的脸上读出一丝不妥,转头问罪秋棠:“你同老夫人说什么了?”
秋棠低头,惶恐道:“奴婢照实说的,说少夫人腰酸背痛,大爷顾念少夫人身子特意差奴婢来禀老夫人。”
季灵儿:......好一个照实说的。
秦劭催促:“祖母一番心意,别凉了。”
季灵儿屏气喝完了老夫人的关照。
*
回门日,玉秀秋棠轮流进来叫四回,没能把人从床上拉起半寸。
帘帐再次掀开,耳边第五次响起呼唤,季灵儿失了耐心,懒得睁眼,抄起一旁的鸳鸯纹瓷枕砸向声源。
扔完重重扭身向里,把头蒙进绣被,闷闷道:“都说了再容我睡半个时辰。”
秦劭把接在怀中的瓷枕放回原处,无奈道:“已过巳时了。”
没人应声。
“季凌。”他声音沉下来。
绣被猛地一颤,季灵儿探出脑袋回头,通过张开细缝的眼睛看清来人,睡意吓退一半。
秦劭立在床榻前,目光落在她红扑扑,凌乱粘着碎发的脸蛋上,沉静却极具压迫感。
“我,我现在起。”季灵儿借揉眼挡住视线,边说边坐起身子,青丝随动作铺散肩头,垂落胸前的那一缕正晃悠悠轻颤。
引着注视它的目光往松口的衣襟下探寻。
不经意的撩拨最为致命,但当事人不自知,以为他不信任自己,坚定道:“我保证不会重新躺回去,您不必一直看着我。”
衣襟被她随手拢住,秦劭收了目光出去,唤人进来伺候梳妆。
二人出门已巳时过半,马车刚拐出街角,季灵儿就听见来自肚子咕噜噜的抗议声。
委屈地瘪起嘴,都怪他们催的紧,害她着急忙慌,忘了让人准备吃食垫肚子。
算了,左右不是第一次饿肚子,没什么难捱的,季灵儿安慰完自己,歪头抵在车身,准备眯个回笼觉熬过饥饿。
“要将近两刻钟才能到,你先吃些点心垫垫。”秦劭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圆形食盒,递到她跟前。
季灵儿接过打开,里面精致摆着桂花糕和枣泥糯米团,热气裹着甜香扑鼻,她咽下口水,欣喜抬眼,“先生好贴心。”
她倒是嘴甜。
秦劭笑了,双眸泛起柔光,悠然清浅。
季灵儿咽下一口软糯,甜蜜从里往外蔓延,含糊说:“这团子真好吃......先生笑起来也好看。”
...
宋府门前红绸高挂,宋员外夫妇得了通报亲自出门相迎。
“岳父岳母安好。”秦劭拱手,语气平淡无波。
宋员外:“贤婿快免礼,小女在府上一切可好?”
季灵儿唇角微扬,挽上秦劭的手臂,娇声道:“夫君待我极好,爹娘不必挂心。”
她靠的很近,柔软隔着衣料紧贴秦劭手臂,本人未察觉,秦劭却明显感受到被挤压的温软,垂在身侧的指节微蜷,看向她娇俏侧脸,眸中有春水轻漾。
慢吞吞跟出来的年轻男子一见她挽着秦劭笑得灿烂,铜铃大的两眼一斜,不屑哼了哼。
“燚儿。”宋员外低声斥责,提醒他打招呼。
宋燚不情不愿地拱手,“妹妹妹婿辛苦。”
“舅兄客气。”秦劭回礼道。
宋员外接过话头,寒暄几句领众人行至正堂。
宋家地主出身,虽不比秦家宅子阔气,自有一派富丽。
季灵儿跟着秦劭落座,一抬头正见宋燚大剌剌地倚在侧椅上,翘着二郎腿。
她在曹县讨生活多年,对这位仗着有钱欺行霸里的阔少爷不陌生。
目光相撞,她清楚看见对方眸中轻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宋燚早晨才知晓妹妹逃婚,被一个野丫头冒名顶替,看她坦然受之的模样,鄙夷又窝火。
横眉回她一眼,挑衅道:“果然是富贵养人,妹妹才嫁过去两天,娇养地愈发水灵,我这做哥哥的险些不敢认。”
季灵儿故意要气他,十分坦然地点头:“是啊,夫君和秦家上下都待我极好。”
宋员外警告地斜宋燚一眼,笑着打圆场:“芮宁得嫁好人家,我和你娘欢喜得很.....只不过你娘心中不舍,这两日常常念叨你呢。”
王氏忙不迭点头,眼眶泛红:“养在跟前十几年的女儿,忽然就离家......嫁人了,做娘的怎会不心疼。”
“大婚事情繁琐,娘让人给你裁制的冬衣没来得及装箱,还有几样新打的首饰,全在你房中搁着,随娘去瞧瞧?”
季灵儿知道她有话想单独说,也猜到她要说什么,故意推脱:“娘,我还饿着肚子呢,东西不会跑,咱吃完饭再看不迟。”
说话是夹着嗓子,一副撒娇的女儿态。
王氏一愣,看向宋员外。
宋员外勉强笑道:“膳食早已备好,咱们先开席。”
席上菜肴丰盛,宋员外有一句没一句地与秦劭闲聊,言辞间不着痕迹地探问他的喜好。
季灵儿冷眼旁观,心道这岳丈对女婿未免太殷勤了些,半点不掩饰想巴结秦家的意思。
心念一转,含笑插话:“夫君喜爱书法字画,对了爹,您前些日子不是刚得了一幅名家真迹吗,可否借我们赏鉴几日?”
宋员外嘴角抽搐,那幅字画花他不少金子,高挂书房为了充门面,同来访客友附庸风雅,哪舍得取下来给人,强笑道:“不过是幅赝品,不值一看。”
季灵儿故作惊讶,扬声道:“赝品?那定是仿得极好的,不然爹怎会挂在书房最显眼处……爹不会是舍不得借给我们吧?”
宋员外尴尬笑道:“说什么胡话,哪会舍不得,是那画挂得高,怕取下来弄坏了。”
季灵儿不肯善罢甘休,眉眼低垂控诉:“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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