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楠真独立执业还没几天,顶嘴归顶嘴,过往的经验让她本能信任莫言。
可她也不想怀疑她可怜的当事人。在对面的目光压迫下,她按免提的手有点儿抖。
连嘟了七八下,那头响起一个有些虚弱、轻快的年轻女声:“嗨,江律师!不好意思,刚我爸来医院了……”
“……那你在哪儿,身边有人吗?”
“现在没有,我躲楼梯口了,”在外打过工,王婷的普通话比当地人标准:“您在上班吧,是还有什么事要跟我了解吗?”
“……”
江一楠看了眼莫言,硬着头皮说:“婷婷,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当事人,我肯定给你争取最大利益,但你不要骗我,好吗。”
“……”
“对我们没什么影响的,但你的日子在变好,你……”
“王女士,定位器是你还是陈诚安的?”莫言直接问,“离婚那天,你是故意的吗?”
那边沉默了。
江一楠也沉默了。
“我是江律师的上级。”他说。
“莫律师?我知道您,谢谢您,朱记者和江律师都和我说……”
“是你吗?”他又问。
这次那边顿了很久。
“对不起……我不是要害你们。”
没人回答,她再次说,“对不起,你们帮我……”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江一楠掩了办公室门,口气有几分冷淡,“你这是害你自己,你打算干什么呀?你现在又干什么呀……”
那边传来淡淡的呼吸。
“……不害您就行,那就行……”像变了个人,低着声,缓慢地,带着一丝自嘲:“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就是懦弱……”
江一楠皱眉。
“……我之前看电视里有个女子监狱,关了很多女人,都是杀了男人……”她继续说,“我也真想,可我太懦弱了……一想到杀的不是鸡鸭,我拿刀都手抖。”
“……”
“我连自.杀都不敢,我还怕他又打我,主动让他给我戴个铐子,我以前是做这个的,他试了发现是真的……”
“……”
“那段时间我挨的打终于少了,我想这也挺好的,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走哪儿都戴着。”
江一楠鼻头红了。
“……可我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了,”那边一个抽搐的深呼吸,“我一直不想生孩子,流产那会儿还松了口气,可是,我只是不想要这个人渣的孩子。”
“……”
“我想要我的,我自己的……您能理解吗?您也是女人,应该能理解吧?……这样我也还是不敢,不敢下药也不敢拿刀……”那声音微微颤抖,“我给我妈打电话,她比我还懦弱,一下就哭了。说我以后就是不下崽的母猪了,再要离婚我也没人要了,问我怎么办……”
“……”
“是啊,该怎么办呢……我不能怪我妈,她比我更苦,她连字都不识,一辈子没出过这儿,她生我弟之前也是挨不完的打……”
江一楠别过头。
“……我不像您江律师,您有文化,您比男人还有用,还有朱记者,上回她跟我说大城市压力一样大,买不起房子,可是我好羡慕啊……要是你们,肯定有一百种办法吧,但我没用,我没办法,又杀不了他……”她忽然笑了,声音都提高了:“那他杀了我总可以了吧?离婚要调解,杀人总不能调解吧?那他也杀不了我全家了。真死了,他想杀也就杀吧,我反正看不见……”
“……”
“……对不起江律师,莫律师,我是个坏女人,我知道他会打我的,我让他来厨房帮我,我就是要他手边就有刀……”
江一楠吸了口气。
仿佛传染,让那远方的声音也继续一抽搐,随后恶狠狠地说:“可老天爷不要我死啊,他也没给弄死。他就算给关进去了,也总会出来的,他少蹲一分钟,我就害怕一分钟……我都戴成习惯了,我要让他也多戴一会儿那个铐子,一分钟也行……”
“……”
“对不起,我是个坏女人……我不是想害你们,如果您不愿意再给我……”
莫言看向江一楠。
这是个很好说话的当事人,没什么事儿了,无非是安慰她几句。只他感到没什么插嘴的立场,无论是告诉人家我们是要帮你而不是审你,还是说你的日子的确在变好。
而江律师又看着快撅过去了——涨红着脸,坚守着不在办公室流泪的原则。他移过手机,正要开口,她却把手机一抓,厉声说:“你是不是被pua过度了啊!要我我早砍——”
他及时重重一咳!
江一楠深吸一口气,无缝接道:“——你知道pua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他们给你灌输了一套垃圾想法,垃圾,垃圾就是恶臭,该丢掉烧干净!烧完还是臭味儿污染大气!你清醒一点儿,你当然不能杀人啊,因为你和他不一样,你当然更不能自杀啊!命这么宝贵,凭什么把命贡献给渣滓啊!傻叉!谁不怕死啊!谁不怕挨打啊!谁不懦弱啊!我老板老让我加班老嫌我啰嗦我也分分钟想暴打他可我也不敢动手啊!”
莫言:“……”
“……这就坏女人啦?你不是羡慕我有一百种方法吗,没错我就是有一百种方法——首先他们不做人,没错,要是他们做人怎么会这么对你,我这岁数——我老板这把岁数婚都没结,他爸妈也没打死他啊!”
莫言:“……”
他看见门口聚拢了两颗大脑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提醒江一楠注意点儿,才走出办公室,顺便把门关上。
“……我就是有一百种办法,道德绑架我,那不是我的错,那渣滓真敢怎么更不是我的错,法律会制裁他的……你们那地方执法不健全依旧不是我的错,谁不给处理你投诉谁,那不是人民公仆吗……我们是要你别为了这么个人渣去犯法,不是要你做圣人好吗!”
隐约还能听见江一楠愤怒的咆哮,丁一凑上来问:“莫律师,江姐那案子有变啊?”
他反问,“寄走了?”
丁一点头如捣蒜,又“不过”了下。
莫言瞥他眼。
“今天要没我事儿,我能不能早点儿走?”
他无所谓,“真没事儿你现在走都行。”
“嘿嘿,不用,我手里还有张律师的活儿,我能干完,六点就行,我刚约到师兄吃饭了!”
“……”
“要师兄高兴呢,我还可以再跟他提下咱们……”
“别,别提我。”他哼了声,进了主任办公室。
十来分钟后他回来,江一楠已结束电话,站在他桌边,眼睛还有点儿红。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莫言绕过她收拾桌子,“反思反思自己。”
“怎么反思?”
“就事儿论事儿,别唱高调。”
她沉默了会儿,难得没顶嘴,过会儿还磨蹭着不走。
“还有事儿?”
“……您找常主任干嘛去了?”
常平是所里现在的执行主任,班主任似的常年驻所盯梢,因当年群面时委婉提醒江律师女生干这行“体力不如男生”,她记到了现在。莫言奇怪地看她一眼:我需要跟你汇报?
“……您一直说招新人,该不会……这就要辞退我吧?”江一楠防备道,“我可说清楚了,什么后果都没造成,砸不了招牌,要因为这辞退我就过分了。”
“你这消息挺灵通啊。”他把文件叠成一摞。
“那是。”
人家心虚是说不出话,她是话越来越多:“我都跟王婷说清楚了,她不会犯傻,我也会注意的。其实这怎么能怪我呢,您是没看见她躺床上,真的都快不行了,哎,她傻呀……她这……哎呀我不管了,她就是受害人,您要非要求人家完美,那说明咱们三观不符……干嘛?”
他把那一整摞玩意儿重重放她怀里,“干嘛,滚出去干活,别吵我。”
“……”
江一楠眨了眨眼:“不辞退我啊?”
“辞退你我不过分了嘛?”他笑了笑,“你不还分分钟想暴打我嘛?”
江一楠呆了两秒,迅速又狗腿子的,“哎呀老板,您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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