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非鱼站在一旁,静静听她们哭完。
大雪落尽,云开月出,当郦府燃尽最后一支干枯的凌霄花时,庄非鱼听见翟流云和苏巧巧在喊她。
她心中一急,蹲下身直视郦之清:
“阿清,你以后想怎么办?”
郦之清抬起哭肿的眼睛,迷茫望她。
庄非鱼咽了咽干渴的喉咙,扶住她两边臂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阿清,郦府已经覆灭了,能保护你的人都不在了,往后的日子,你们两个小孩子该怎么活?”
“我们去投奔舅父。”郦之清攥住郦之宁汗津津的手,低声说道。
“然后过两年嫁人生子,操持家务?”庄非鱼紧跟着问,“你想这样活一辈子吗?”
郦之清沉默许久,带着血丝的眼睛里,一道悲哀之色闪过。
她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然后慢慢摇头:
“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寄人篱下,我不愿意当个寄生虫,我不愿意从父家到夫家,一辈子没有为自己做过主。
“我不愿意。”
郦之清坚定地重复一遍,吓得郦之宁尖叫一声:
“姐姐,你疯了!”
郦之宁紧紧捏住她的手,紧张道:
“不去舅家我们还能去哪?不嫁人生子我们还能怎么活?”
“我不愿意!”
郦之清甩开她的手,一双眼睛像小兽一样,凶猛地盯着她。
郦之宁被吓了一跳,口中呐呐,不敢直视姐姐的眼睛。
“阿清,你听着,这是个机会。”
庄非鱼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神色冷静:
“现在整个府里,恐怕只有黄阶平的面目尚算完整,你愿意用摄魂镜变成黄阶平的样子,替他上任谷留县县令,作为男子建功立业,还是跟我一起去盛京,加入除魔司?”
她在郦之宁呆愣的目光中拿过摄魂镜,递到郦之清面前。
郦之清低头看了看摄魂镜,又抬头看了看庄非鱼,咬牙回答:
“我要成为黄阶平。”
“变成黄阶平你以后怎么嫁人?”郦之宁急了,连忙去劝她。
“我不想嫁人,我想当县令。”郦之清固执地回她。
庄非鱼点了点头,目光轻轻挪到郦之宁身上:
“你呢?”
“我不换,我就要我这张脸。”郦之宁比姐姐还坚决。
“你确定?”
庄非鱼反问她一句,举起镜子到她面前。
郦之宁被迫看向镜子,镜子里那张绝色容颜上,细细密密无数道烧伤划痕,有些伤痕深可见骨,甚至能看到里面惨白的骨头。
“啊!”
她一把挥开镜子,恐惧地尖叫起来:
“这不是我,我不要这张脸,我不要。”
“换回你以前的模样吧,郦之宁。”
庄非鱼收回镜子,静静看着她。
“我不要!我不要!”
郦之宁双眼通红,跪趴着抱住郦之清的腿,鼻涕眼泪横飞:
“姐姐,你要换表哥的脸就去换,你把你的脸换给我好不好。”
“郦之宁,你怎么死皮赖脸?”
庄非鱼气急。
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想着要漂亮的容貌。
郦之宁畏畏缩缩地瞧了庄非鱼一眼,抱着郦之清的腿继续哭诉:
“姐姐,我求求你,你帮帮我,让我变成你好不好?”
郦之清沉默一会儿,也许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她,她点了点头。
“好。”
“好什么好?”庄非鱼气急。
“好在,郦之清还能活在这个世上。”
郦之清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怅然。
庄非鱼一肚子气话堵在胸口,最终化成一句:
“想换就换吧。”
郦之宁缩手缩脚,从她手中抢过摄魂镜,长按开机,默念咒语。
很快,郦之清的整张脸,整个身形,都腾挪转移到郦之宁身上。
包括那双来自于她的杏眼。
郦之宁开心地照了照镜子,转了个圈,眨了眨眼睛,催促庄非鱼:
“我们快去给姐姐换吧。”
庄非鱼看都不想看她,只是牵住郦之清,故意避开除魔司三个同事,来到黄阶平溺死的池塘边。
郦之宁乖巧跟在她们后面,直到郦之清换完脸,才长出一口气:
“姐姐,你去当县令,我去投奔舅父。”
郦之清活动一下胳膊关节,冷冷看她一眼:
“你跟我一同上任。”
“凭什么?”郦之宁如遭雷击。
“凭郦之清和黄阶平两情相悦,择日成亲。”
“我怎么能和你成亲?”郦之宁跳起来。
郦之清警告地看她一眼,郦之宁唯唯诺诺低头,咽下反对的话语。
她惯会审时度势,知道郦之清现在惹不起,眼珠滴溜一转,只得从长计议。
晨光熹微,天将破晓,庄非鱼带着郦之清和郦之宁回到海棠苑。
李念儿三人靠墙坐着,眼睛微阖,显然等候多时。
听见她过来,李念儿第一个睁开眼睛,撑墙起身。
耽误她们不少时辰,庄非鱼上前道歉: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事出有因,无需多言。”
李念儿笑了笑,眼神在郦之清和郦之宁之间打了个转,又转回庄非鱼脸上。
“巧巧说你找到太子殿下了,他在崖边赏雪?”李念儿问她。
“是。我一路向西,跟着人潮走到后门,看到雪地有一行足迹。然后顺着足迹一路爬上山崖,见到太子殿下一个人靠在废弃庙门赏雪。”
庄非鱼简要描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你没有带殿下回来?”李念儿反问。
“殿下不愿意跟我回来,况且山下这么多人中邪想杀他,留在山顶反而安全。”
庄非鱼解释。
李念儿微微颔首,道:
“殿下安全就好,我已告知皇后娘娘,最迟中午就会有人过来解决此事。”
三人寻了整整一夜,已经疲惫不堪,翟流云和苏巧巧迷迷瞪瞪看了庄非鱼一眼,确认她安全回来,就继续歪倒在墙边。
不一会儿,就打起鼾声。
李念儿望了他们一眼,对庄非鱼说道:
“你也累了一天,坐下歇会儿吧。还有你身边的两位……”
“她俩是我朋友,也是府里唯一的生还者。”
庄非鱼解释完,低声对郦之清和郦之宁说:
“你们也坐下歇歇。”
郦之清和郦之宁局促坐到墙角,紧紧靠在一起,没一会儿就打起小小的鼾声。
庄非鱼坐到她俩身边,明明困得要死,却怎么也睡不着。
“怎么,还在想今天的事?”李念儿睁开眼睛,轻声问道。
庄非鱼闭了闭眼。
她想到北山鄢满指缝的血,和那双颜色迥然的眼眸。
他的眼神像溺入深海的雪,仿佛下一秒就会消融不见。
沉默片刻,她偏头问李念儿:
“人能弑神吗?”
风静止一瞬,李念儿的睡意倏然消弭。
她坐直身体,眼神锐利,一字一句回答:
“绝不可能!”
“为什么?”庄非鱼的声音嘶哑,“蚁多还能咬死象呢。”
“你玩过聚米画沙吗?”李念儿转头问她。
庄非鱼摇了摇头。
“汉光武帝刘秀征战陇西,行至扶风,因地形险阻,众将领皆不同意冒险深入。这时,扶风出身的将领马援在帝面前,用大米聚成山谷,复原地势,分析军情,说陇西军必败,说服光武帝冒险行军。”
李念儿向她解释完毕,疲惫地闭上眼:
“于神明而言,我们不过是沙盘推演中的数字,米粟沙砾般的死物,连蝼蚁都不如。死物……怎么可能弑神。”
庄非鱼呼吸一滞,不可思议地望着李念儿。
这位熙国郡主,满门皆亡的孤女,除魔司最低等的女官……竟然在冥冥中触及了世界真相。
“快睡吧,明天的事儿还多着呢。”
李念儿婉劝最后一句,蜷曲双腿,闭起眼睛,手里紧紧抱着她的银白小箱。
庄非鱼转过头,跟着闭上眼,强迫自己去睡。
她的身躯疲惫极了,大脑却出奇活跃。
今夜种种在她脑海一一回放,坐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猛然起身。
“你们先休息,我去后山一趟,很快回来。”
她小声叮嘱李念儿,转身离开。
走到岔路口,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几个朋友各自蜷缩起来,像报团取暖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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