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暴君献上美人》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出发这日，天光大好。
马车驶离盛京时，盛云棠正拿着随身的小铜镜，百无聊赖地塞到嘴里一颗糖，由着身后的游月为她挽发。
浓郁的鹿乳滋味在嘴中丝丝缕缕地散开，看着与往日不同的发式，盛云棠疑惑地望向游月。
“这是北狄女子时兴的发式。”游月编着辫子含笑开口，“陛下百般叮嘱奴婢，切记给让公主先试一试妆。如今看起来，公主仙姿玉色，倒是陛下多忧心了。”
自打确定盛云棠要去北狄，盛和帝就如火烧眉毛一般，焦头烂额的连夜给她预备好了一切可能用到的物什，甚至连妆容衣饰都想到了。
盛云棠澄亮眸中划过阴翳。
倒也不难猜测，昔日大盛的公主身居云端，自然不用装饰谄媚。可如今跌落云端，自然要样样以‘他’的喜好为准。
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北狄新王，盛云棠蹙眉扣下了铜镜。
“把发髻拆掉，梳我往日里梳的发式就好。”
游月一愣：“可……”
但看着盛云棠面上的神情，游月却也不再说下去，忍着心中的哀戚，顺着她的意换了发式。
也不知，公主还能再过几日从心所欲的日子。
北狄那些人都是蛮不讲理的，照两国和亲的礼节，他们本应派使臣亲自来迎公主。可是当日大盛准了和亲的消息递过去后，北狄却突然反悔，执意要求大盛直接将人一路送到大盛边城。
也就是说，三日之后，盛云棠便再也不能做她的公主了。
那时，她将是北狄王上的新妃。
盛云棠听到身后游月的啜泣声，有些讶然的转过头去：“游月，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哭了？”
“公主，奴婢就是替您觉得不值，一想到再过几天，您连自己喜欢的发式都梳不了，奴婢这心里就难过。”
游月偷哭被发现，一时也不再忍了，她自小伴着盛云棠长大，感情自是非比寻常。照她来看，貌美无双，温软娇贵的小公主本值得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岂知却这样倒霉地赶上北狄这档子事。
她哭的真情实感，将一旁的盛云棠都被她哭的惨样逗笑了。
盛云棠忍笑道：“谁说我到了北狄就不能梳自己喜欢的发式啦？要是我还能梳，你今日岂不是白哭的这样伤心。”
“可，可是……”游月抬手擦了擦眼泪，质疑的话在嘴边折了个个，“公主，其实若是您不想嫁给那姬冶，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去北狄，你又为何非要揽这样的事在你身上呢？”
从那日元极宫回来时，游月便在想这件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可是盛云棠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修罗鬼，幽冥王；
红头绿角罗刹相。
断魂刀，无泪目；
一眼一串石葫芦。”
她轻声念了首童谣，分明是柔软纯稚的声线，却听得游月不寒而栗。
“你说，这世上真会有那么一个人，能够看你一眼，就可以把你变成石头吗？”
盛云棠认真地看着面露惧色的游月，显然是真心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关于姬冶的传闻早已传遍了长安乃至整个大盛，街角巷陌尽是因他编撰的童谣，小孩子都是胡天胡地不知怕的年纪，可落到大人耳朵里，这首童谣便是实打实的恐惧本身。
游月自然知道这首童谣的来处，因此同样害怕，但游月还是勇敢地迎上盛云棠的目光，磕巴着开口：“那自然…自然是无稽之谈。”
她本想说放在那人身上也未必不可能，毕竟传说那样可怖，可她怕公主害怕。
“是吧，我也觉得不可能，若说那姬冶长个红脑袋绿畸角我倒还信些。”盛云棠一笑，颊畔绽出个浅浅的酒窝，忽然想到什么，“可若是我昨日不答应朝臣嫁给他，如若日后他真攻入上京，会不会把你我都做成石葫芦？”
“石葫芦？”
游月一怔，面上神情疑惑。
“那姬冶看人一眼就能把人变成石头的说法，必是以讹传讹。可是石葫芦一说却大有来头，据说北狄凶蛮，攻下城后往往会将敌人的脑袋砍下来，串在长长的枪杆上，再去浇灌上土泥，然后便挂在城墙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不明白盛云棠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游月猛然抬头，却一下撞进少女复杂晦暗的眸光里。
盛云棠垂眸看向正抬头怔怔望着自己的游月，轻声道：“如此一来，时间长了，那些人头便一个个泛出灰色，看着不再像血肉，反而更像……一串串的石葫芦。游月，你说，若是我不答应朝臣嫁去北狄，来日北狄攻入盛京时，他会不会把你我都做成石葫芦？”
“公主！”
游月大惊，当即就要下跪：“您金尊玉贵，必不会有那样一日的！”
可盛云棠却只是轻轻抬手挡住了她的额头，阻了她要跪下的动作。
“游月别怕，”盛云棠叹了口气，反而温声安慰起了游月，雪白的小手拍在她的肩膀上，一下又一下，“我们都不会变成石葫芦的，我这不是答应嫁去北狄了吗。”
她明明是在笑着，眼眶却也渐渐地红了起来。
可小公主却只是偷偷的抽了抽鼻子，心中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许哭，绝对不许哭。
没有大盛，就没有她，她若不嫁，受苦的便不止是她一人。盛云棠曾无数次在心中庆幸那日去的及时，父皇因而才没有为她斩杀了长孙隶。若是真的因为她的一己私利，害父皇斩杀了忠臣，遗臭万年，那盛云棠便真就是千古罪人了。
盛云棠垂了眼睫，掩住眸中的后怕和湿意。
可是，她终归还是会怕的。
早先还在大盛时，她还能强撑着对盛和帝表现出一副天真无惧的烂漫模样，可此刻渐渐驶离故土，那份被强压在心中的恐惧反而成倍的漫溢出来，每每刺得她心尖一颤。
她将目光偏过，抬手掀开了轿帘。
车窗外的雪日皓影流光溢彩，折光成片，可扑面而来的寒意却簇得她心头越发冰凉。
盛云棠再怎么懂事，到底也还是个刚满十五的小姑娘。别家的女儿还能在父母怀里逞娇，她却要嫁给这世上一个最是暴戾丑陋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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