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彻大寒，冬冷如锋芒。满地堆积隔夜雨，云厚谢了暖意，落雪无声。顾御诸吹萧，鬼谷子在一旁抚琴而和。纯白山谷里琴声如泉，萧声若风。
冬日里盖聂卫庄两人的练剑时间会相应地缩短，这才有空在白日里听到这两人的合奏。
这是卫庄拜入鬼谷的第一个冬天。他在卫国听惯了宫靡之音，如此清淡的合奏在他耳里却也新鲜，只是免不了听着无聊，于是向盖聂看去。
只见其人阖眸端坐，神容专注，似入臻境，时而若有所悟，眉睫微动。卫庄暗嗤无趣，转而望向顾御诸。
这女人眉眼细长，鼻梁高挺，唇丰而不艳，容色华丽间自有清雅之气，纵比较诸侯宫阙中美眷，亦罕有其匹。只是衣饰过于素简，款式平淡，色如枯缟，卫庄心下挑剔。
曲终。三人睁目，唯卫庄犹自神游。
“这首曲子姑娘和师傅未曾奏过，不知是哪名目？”盖聂问。
“《梅花三弄》，是我家乡曲子，王先生前次闻之喜爱，故索谱而去。”顾御诸答罢，又笑，“你们这位师傅，可真真是乐痴。前时我弹琵琶，他又讨去《寒鸦戏水》与《小月儿高》的谱子，啧啧。”
“瞧你这丫头话说的，好曲子谁不想学？”鬼谷子说。
“还是那句话，不许流传。”顾御诸放下竹萧站起身来，走向门口披上斗篷，顺便给火盆添了些柴禾。
“何处去？”鬼谷子问。
顾御诸笑说：“下山，”她把兜帽一戴，“寻梅。”洋洋洒洒出去了。
盖聂、卫庄犹望其背影，鬼谷子轻咳一声：“且续前讲——《犬韬·均兵》。昔武王问太公曰…”…
不练功当然就是要听学了，听曲也只有运气好会碰到。两人乖乖正坐，听鬼谷子继续讲学。一到这种时候卫庄就有点羡慕顾御诸可以无羁地归去归来。
……
顾御诸把夜荼藏在斗篷里，行走在纯白的天地中。寒风吹过，雪花在空中飘逸，万物都陷入沉寂，不过林中不时有动物出没，让这沉寂不显得寂寞。
她忽地看见远处有闪现的光，她抬首，屈眼而望，枝上的白雪刺得她的眼睛有些发酸。御诸看清那是雪水凝成的冰柱，尺寸刚好似一柄趁手的剑，她来了兴趣，一跃折下一柄冰剑。寒意沁掌，清透如握霜魄，这触感让人感到耳目一新。
顾御诸颠了颠冰剑，两眼放光。她解下斗篷，看四下无人，便顾自地舞起剑来。
她身姿曼妙如绸，剑光如流水缠绕，舞动间飘逸出尘。飞雪随她的动作在她周身飘洒如水雾，自在似青云。她跃时轻快而坚定，动作轻盈流畅。半透明的冰剑被阳光牵动，如疾风掠过水面，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道轻虹涟漪。她的白发与这纯洁的世界和谐似音，构成一幅绝世画卷。
只是她舞得忘我，浑然不知在密木后藏匿了一个身影，直到一式出——顾御诸的剑刃对准了那个月白色的身影。
那人的兜帽被剑风掀起，乌黑明丽的发被抖了出来，浅灰色的发带将发利落地束起。是个女孩，年龄大致在十七八岁。
女孩好看得朴实。皮肤白而自然，颅顶偏高，鼻头圆润，颧骨微微外扩，面部线条柔和流畅;双眼皮向外开扇，眼角微微上翘，眼高合中，恰能把她清澈的眼神光展现出来——那双黛色的眸子定住了顾御诸的心。
好可爱，像小鹿一样……顾御诸想。
“……啊！”她盯着眼前女孩惊异的眼睛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之举，连忙收了剑拱手行礼道：“某失礼于姑娘，望姑娘原谅！”
“啊？！”似乎这个举动更让女孩惊异。她连忙摆手将顾御诸扶起说：“无碍无碍无碍！姐姐请起别折煞了凌岫！——”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大世面还没见过几个，现在有人刀剑相向定要受惊了……顾御诸自愧不已，执意不起。凌岫见状竟也要行礼：“姐姐若不起，凌岫便同拜了！”顾御诸这才慌忙起身：“万万不可！我起便是。”
她疾步拾回斗篷披好，又绕少女左右端详。凌岫望着她来回穿梭，只得莞尔。
“你当真没事吧，姑娘？”顾御诸担忧地问。
“我真的没事，姐姐。”
顾御诸也没想到，这白雪皑皑的深山里能突然冒出个人，还是个孩子。这个季节，一不小心碰上雪崩或者迷路什么的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而且还有野猪和豹出没，实在危险。况且这个小姑娘形单影只的……
“姑娘不佩兵刃，何故来这深山里？”
顾御诸比凌岫高出少半头，凌岫要微微抬眼才能看清顾御诸的全貌。她踌躇了一刻，回答道：“凌岫本靠出卖草药为生，但最近生意不景气，草药也供应不足，不得已来山中寻找。”
“原来如此，”顾御诸相信了。这女的可真能以貌取人，被那双小鹿眼一看好像什么都能相信她似的。“那姑娘现欲何往？”她问。
“正准备回家去。”她把斗篷下的草药篮现出来，晃了晃里面少得可怜的药草，苦笑着说。
顾御诸支着下颚思索了一刻，说：“姑娘，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某送你回家如何？”她想这样也好，护送她的同时也能寻梅。
凌岫忙摆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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