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人群熙熙攘攘,透过马车轩窗的薄纱,在孟颜素色锦缎上投下一道光影。此刻,她心底一阵沉闷,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可思绪早已飘远。
纤长的手指无意识的在膝上蜷起,一根,两根……她在心底里默默算着日子。距离前世孟青舟坠崖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
上一世的惨况,在她脑海中骤然展开。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都察院的官差神色肃穆地登门,带来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将整个孟府劈得支离破碎。他们道,孟大人在奉命查案的途中,在荒山悬崖失足,尸骨无存。
那时,她还只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噩耗传来,王庆君当场昏厥,孟津一夜白头。而她,抱着阿兄亲手为她雕刻的木雁,哭了整整三天三夜,几乎流尽了一生的眼泪。她不信,阿兄怎会如此不慎?
她本想着仰仗谢寒渊在未来得势时,能助孟家一臂之力,如今看来,恐怕是不太行了。她怎么也没料到,婉儿的出现,悄然改变了一切。
眼下她该怎么办?该如何提醒他呢?
“夫人,到了。”车外传来流夏清脆的声音。
马车缓缓停稳,孟颜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强压下去,理了理鬓发,在流夏搀扶下,下了马车。
此刻,萧欢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正含笑指挥着下人将一箱箱、一笼笼的礼品从后面的马车上搬下。那些礼品皆用红绸系着,从珍奇的古玩字画,到上等的绫罗绸缎、滋补药材,琳琅满目,几乎堆满了半个门前台阶。这份丰厚,足以彰显他对新妇的满意。
“颜儿,小心脚下。”萧欢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身。
“多谢夫君。”孟颜低声应道,顺从地由他半扶半引着,一同向门内走入。
早已等候在前院的王庆君和孟津,见到二人,热情相迎。
“贤婿来了!快,快里面请!”孟津爽朗地笑着,目光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礼品,眼中的满意之色更浓了。女儿嫁得如此体面,为人父母的,自然最高兴。
王庆君拉过孟颜的手,细细打量着她的气色,关切地问:“颜儿,在萧家过得可还习惯?”
“娘放心,夫君待女儿极好。”孟颜微微一笑。
片刻后,孟颜寻了个空当,借口与孟青舟说几句悄悄话,她拉着孟青舟至庭院一角的廊庑下。这儿较为僻静,几竿翠竹掩映,隔绝了正厅的热闹。
“阿兄。”她仰头看着他。
“瞧你,都成了别人家的夫人,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孟青舟见她神色凝重,不由失笑,习惯性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宠溺地蹭了蹭她小巧的鼻梁骨。
“怎么,嫁人之后,反倒对我这个兄长更加上心起来了?”
他的语气轻松,带着几分调侃,却让孟颜的心头一酸。正是因为失去过,才懂得这温情的可贵。
“颜儿一直都挂念着阿兄。”她强忍住眼中的湿意,收敛心神,一字一句都说得格外清晰,“只是……只是颜儿近来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阿兄,这个月,你出外公干可要务必……务必当心!”
“哦?”孟青舟微微挑眉,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官场之上,明枪暗箭本是常事,为兄自有分寸。”
“不,不止是官场!”孟颜急了,顾不得许多,伸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胳膊肘,布料下的手臂坚实有力,是她前世再也无法触及的温暖。
“阿兄,你要当心被人暗算,尤其是在外头……在那些荒郊野岭,定要注意……注意有悬崖的地方!”她拽紧了他的胳膊肘。
孟青舟点了点头,瞧她一副认真的神色,心中隐隐觉得,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为何要特意提及悬崖?这不像是一般的叮嘱,倒更像是一句……谶言。
他不动声色地将她酥软的手,裹挟进自己的掌心,柔声安抚:“好,阿兄记下了。你放心,阿兄会万事小心的。”
话锋一转,他深邃的眸光望向正厅的方向,萧欢正与孟津谈笑风生。
他问:“萧欢对你可还好?”
“自是对颜儿百般包容,事事顺遂,阿兄不必担心。”孟颜垂下眼帘,萧欢确实对她很好,好到无可挑剔,好到让她觉得亏欠。
“那就好。”孟青舟点了点头,语气却沉了几分,“日后,他若敢欺负你,阿兄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他的话掷地有声,孟颜心中一暖,却也更添酸涩。阿兄,这一世,我不要你为我拼命,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随后,孟颜和流夏二人,前往薛郎中的药铺子。
“夫人,身子不适吗?”流夏担忧地问。
“无事。”孟颜说着,便带着她进了药铺。
“薛郎中,我想请您为我把个脉。”孟颜坐到问诊的案前。
薛郎中一看是孟颜,笑脸相迎:“孟姑娘好久不见,快请坐。”
他捻着胡须,三指轻轻搭上她的腕脉,闭目凝神。片刻之后,他睁开眼:“姑娘,有喜了。老夫给你开几剂安胎药,好生调养着便是。”
“嗯。”孟颜轻轻应了一声,收回手,心中没有半分惊奇,反而是一片沉重的死水。
她早就料到了,自那以后,月事便迟迟未至,身体也日渐乏力嗜睡。她心中早已有了猜测,今日不过是来求个证实。
证实了,然后呢?
这个孩子的到来,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她和谢寒渊牢牢地绑在一起。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欢?而他知晓后,又会如何处理?不如还是要他休了她吧!
一时间,孟颜的心乱乱的。
几日后,孟青舟奉命与一位同僚一同离京,前往邻州处理一桩陈年旧案。临行前,他刚从都察院出来,正准备上马,胸口里却滑出一个东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那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青色荷包,上面用银线绣着一丛清雅的兰草。
与他随行的一名重臣,大理寺卿王齐,恰好走在旁边。他眼疾手快,弯腰将荷包捡了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手指一勾,荷包的束口松开,一张折叠的剪纸小像从里面滑出。王齐顺势捏起,目光落在上面。
是一个女子的剪纸小像,可这女子的容貌怎么那么像……孟家的长女,他眸中闪过一缕精光,莫非这孟青舟觊觎自己的阿妹?
王齐的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身为兄长,竟将自己阿妹的小像贴身收藏在荷包里!
他心中冷哼一声,这回看他有什么话好说!还不早点弃暗投明,方为良策。
孟青舟素来标榜清流,不愿与珍妃一党为伍,如今王齐手握他的把柄,倒要看看他,还能清高到几时!
官道上,马蹄声声,卷起一路烟尘。
行至一处荒无人烟的山坳,二人停下稍作歇息。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几棵枯树在风中摇曳,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王齐牵着马,与孟青舟并肩走到一旁,从水囊里喝了口水,才慢悠悠地开口:“孟大人,此次离京,路途遥远,有些话,本官觉得还是与你说明白了为好。你当真不愿归顺珍妃娘娘吗?娘娘可是对你青睐有加,你又何必如此固执?”
孟青舟的目光投向远山,神色清冷:“道不同不相为谋。王大人的好意,孟某心领了。”
“呵呵……”王齐发出一声低沉的笑,笑声里满是算计,“可若是一个人,偶然间发现了别人的惊天秘密,并且知道了他……觊觎自己的亲阿妹。你说,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会不会败坏他们的名声?”
“嗡”的一声,孟青舟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猛地转过头,瞳孔剧烈一颤,死死地盯着王齐:“不知你在胡说些什么!”
王齐见状,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掏出那个青色的荷包,在指尖把玩着:“这是孟大人的东西吧?”
孟青舟下意识地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衣物,果然,那个荷包不见了!他竟不知何时落在了王齐的手里。
“大人是在何处捡到的?”他声音冷硬,“况且,那里面不过是一张寻常的仕女剪纸,与我阿妹无甚关系。”
“是吗?”王齐轻笑,眼中满是嘲讽,“此前长公主的宴会上,本官曾有幸远远见过令妹一面,当时还听旁人说起,那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孟家长女。而她和你这儿的小像,可是有八分相似啊!”
“这天底下容貌相似的女子何其多!王大人凭一张剪影,就非得说是我阿妹,未免太过武断!”孟青舟拂了拂衣袖。
“武断与否,并不重要。”王齐步步紧逼,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重要的是,倘若这谣言一起,旁人会如何评头论足,可就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孟大人,你一身清誉,令妹如今更是萧家的少夫人,你……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你……你别欺人太甚!”孟青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他不能不在乎颜儿!她刚出嫁,若是传出这等腌臢的流言,萧家会如何看她?她往后的人生,岂不是要被彻底毁了!
王齐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将荷包还给孟青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却更显阴冷:“孟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明白人,自然也不用本官再多说什么,好生思量一下吧。”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孟青舟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夜色深沉,弦月如钩。
萧府内一片静谧,只有巡夜家丁的脚步声响起。院子里悬挂的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一柄黑色的短刃,精准地钉在了萧欢卧房的雕花木门上,刀柄兀自嗡嗡作响。
屋内,萧欢正准备歇息,眉头一凛。他看向身侧的孟颜,似乎被这声音惊到,眼中闪过一丝惶惑。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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