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回去后,宋玉衡与众将士商讨后,营中粮草终究是凑出了一份给于三桂家。
不仅如此,宋玉衡还请赵蓉亲自去于家诊治。可令人惋惜的是,他的妻子早已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
万幸的是,他那两个瘦弱的孙儿只是长期饥饿加上风寒入体,只需多服几副药,将养一下身子,便能慢慢痊愈。
于三桂对此感激不尽,这个前几日还在梗着脖子骂人的老汉,此刻却像被抽走了所有气力,对着军营的方向缓缓跪倒,将额头深深抵在冰冷的土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此事过后,楚山楹又开始在军营与村庄两边往返。
她应允了二妞教她习字,而那孩子也的确聪慧,虽未开蒙,领悟却比一般稚童快上许多。
看着那歪斜的笔画一日日变得工整,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成就感在楚山楹心头悄然滋生。
嗯,虽说二妞天赋极佳,可也着实少不了她这位夫子的悉心栽培。
这日授课才终了,楚山楹正要离去,夕阳斜斜洒落,为村庄笼上一层橙红色的暖光。
“楚……楚小姐……”
身后传来一声怯懦的呼唤,她回身望去,只见二妞以母亲为首,身后还跟着数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妇女。
她们双手紧张地绞在身前,眼神里却都带着一丝怯怯、又明亮的期盼。
“楚小姐,俺们想拜托你一件事。”
最先开口的,是二妞的母亲。在场的人中唯有她与楚山楹相熟,故而她开口请求也并不扭捏。
“俺们想,请你来为俺们娃儿教书。”
教书?
她们见楚山楹怔愣了一下,赶忙解释道:“俺们听二妞说,你教她写字啥的,就想着能不能也教教我们的娃儿……”
“这村子里连个教书的都没有,也就只有村长的儿子能读书。”
她们说:“如若你情愿,俺们可以给你出场地和工钱!”
楚山楹默然片刻,开口道:“工钱就不必了。”
银两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何况她教旁人读书,也不是为了那点身外之物。
她思索片刻,抬眼对上她们的,道:“你们可知,我不日便要回去?”
闻言,她们集体沉默了。却不是骤然得知消息的怔愣,而是早有预料后的苦涩。
军营在此处扎营,是为了伤员。而楚山楹作为随军人员,定是要和军队一道的。
良久的沉默,安静到楚山楹只能听见风吹时的呼啸声。
她将被吹乱的发丝捋了一下,便听一道干涩的声音响起:“俺们晓得的……但还是拜托您了。”
对于她们这种人,有机会读书习字,哪怕仅有一日也是好的。
语毕,二妞母亲带头拱起手,脊背弓着,躬身朝她行了个礼。
其余人见状,赶忙弯下腰,侧头去学着二妞母亲的动作,僵硬而又生涩地做完了动作。
只听楚山楹一声轻叹,她们小心抬眸,楚山楹也微微弓着腰,拱着手向前,回了她们一礼。
“好,我允了。”
楚山楹抬头与她们视线相撞,见她们愣神,歪了歪头。
得了她的应允,几人欢喜极了。她们匆匆与她告别,商议着如何将某处废弃的地捣拾一下。
她们紧张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天上地下间,都环绕着这几位渴求知识的母亲的欢笑声。
翌日,楚山楹依言步入了村庄。
沿着那条泥泞小径,她缓步走着,时不时左右逡巡,寻找昨日那几位妇女所说的“场地”。
半个村子都快逛完,终于在村庄的角落里的一颗大榕树下看到了几道人影。
楚山楹上前几步来到众人面前,这才看清“场地”的全貌。
这里从前约莫是个作坊,四处通风,唯有一个木制屋顶立在上方,经年累月,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有几处地板黑黢黢的,应当是物品放置久了留下的痕迹。
里头不知何时摆了许多小矮几,三五稚童坐在矮几前,正一脸兴奋地看着她。
二妞母亲叉着腰,满脸骄傲:“拾掇得挺好吧?俺们弄了一晚上哩!”
楚山楹点头称赞:“确实不错。”
榕树郁郁葱葱,正好遮住曝晒的日光。光影透过树叶,又穿过屋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影。
待二妞母亲等人走后,楚山楹正式开始了她的授课。
正午时,日头正盛。
楚山楹讲得口干舌燥,额角都渗出细汗。她有些渴了,于是道:“歇息一刻。”
她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刚要去附近的小河边解解渴,便有一只大手拿着一铜壶进入了她的视线,耳畔是孩童激动地喊叫:
“将军!”
“将军来啦!”
楚山楹侧头望去,宋玉衡挑着眉在她身后站着,那拿着铜壶的手还上下晃动,水液随之晃动,轻盈作响。
她顿了顿,“你怎么来了?”
见她没有接的意思,宋玉衡耸耸肩收回手,道:“我们楚夫子初日视事,我当然要来了。”
可他的语气像是在说,他是来瞧热闹的,楚山楹腹诽道。
宋玉衡将壶盖打开,递给她。楚山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仰起头准备一饮而尽时,突然问了句:“这铜壶是新的吧?”
宋玉衡无语凝噎,道:“自然。”
楚山楹这才放心地喝下。他偏过头小声嘟囔:“就这么嫌弃我。”
楚山楹:“你说什么?”
宋玉衡:“没什么。”
楚山楹扭过头,底下的孩子们皆瞪目细看,好不认真。
楚山楹皱眉:“做什么?”
二妞高高举起手,兴奋大喊:“夫子,你们何时成亲?到时我们都可以去吗?”
宋玉衡被这番话惊得下意识望向楚山楹。后者面无表情地来到二妞面前,捏着她的鼻子,如愿听到对方的哼唧声后,板着脸一字一句道:“我们不成亲。”
宋玉衡闻言有些局促地立在原地,将脸别过一旁。无人看到的地方,他的拳头攥得很紧。
他的心酸涩得厉害,却只能被迫承受由自己带来的结果。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分明楚山楹什么也没说。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又立刻被自己否定。
不,她会说的。与其听她说出让自己心碎的话语,还不如由他主动。
“教训”完二妞,楚山楹轻叹了声,转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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