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因殿试延后的休沐的第二日,孟冬辞早早起身,在东厨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后,拎着一方食盒叩响了观文殿大学士卫晞的府门。
今日晨起落了一场大雨,这会儿仍淅淅沥沥地下着,孟冬辞撑着伞,等着人来开门。
府门半晌才开,来人是个没见过的上了年岁的女子,开门见了孟冬辞,笑着福身见礼:“可是孟相?”
“您与我见过?”孟冬辞颔首回礼,“我不大记得了。”
“没见过,”那女子见孟冬辞提着东西,接过她手里的伞替她撑着,与她一道往里走,“但卫观学今日晨起便亲自点茶,还叫我备了桂花糖,说孟相今日定会过来。”
“老师一向了解我。”孟冬辞应声,偏头打量院中陈设。
卫晞无实职,但观文殿大学士是从二品,又是帝师,按例府宅应是宰相的规制,可她说自己独身一人,不愿意打理太大的家宅,一直住在这小院子里。
这小院与她从前来时差不多,进门没有照壁,入院就是几从比人还高些的修竹,经雨一打,绿意莹莹,混着雨后草木的清香,雅致非常。
转过竹障,前头是一方净水小池,却没花也没鱼,静时赏水,雨落观澜。池边设着一张没上漆的,不知什么木的桌子,桌上搁着一张石刻的棋盘,此刻皆浸在雨中。
池后是个小花圃,花圃后便是卫晞的屋子,那女子说要出门采买,将她送到门口便走了。
孟冬辞推门入内,这屋子和她记忆中一样,陈设极少,有些旧的蒲团和茶台,竹木的连椅和书案,整间屋子最值钱最格格不入的,就是书案上那只晶莹剔透的镂花白玉笔筒。
卫晞的声音自右边的竹帘后传来:“你先坐,我梳个头。”
孟冬辞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搁在小几上,轻手轻脚地绕过竹帘,见卫晞坐在镜前,手里捏着根竹簪正绾头发,可那竹簪不听话,次次都要落下几缕。
卫晞的身子一直不好,也不太愿意见人,算算加上她在洪辽这些时日,孟冬辞也有快一年没见着她了。
孟冬辞能看出她的手没什么力气,却要跟自己较劲。
“老师,”孟冬辞上前接过卫晞手中竹簪,“我来罢。”
卫晞自镜中看着她,待孟冬辞替她绾好发髻,才开口:“你瞧着是瘦了些,但气色还好。”
“老师还在吃药么?”孟冬辞搀起卫晞,将她扶到连椅上坐,“我看老师的气色不大好。”
“人老了总会多病多痛,是药毒三分,还苦,我不高兴吃,”卫晞先将小几上的一个油纸包塞给孟冬辞,才将目光落在食盒上,问,“给你备的桂花糖,你呢,给我带什么来了?甜的么?”
“许久未见,不知老师还喜欢不喜欢,”孟冬辞接过糖,掀开食盒,自里面端出一碟杏仁糕,“晨起蒸的,这会儿还温着。”
卫晞捏出一块儿,抬眼笑道:“这味道闻着,是多加了蜜糖的,倚云总看着不许我多吃甜的,今儿你倒是替我解了馋。”
孟冬辞知卫晞说的是方才迎她进院的女子,因而问:“先前跟着老师的周姐呢?”
“病了,没治好,走了,”卫晞将小几上的茶推给孟冬辞一盏,“半个时辰前晾下的,能喝了。”
“多谢老师。”孟冬辞双手接过,一肚子的话,却忽然不知如何开口了。
卫晞又拿起一块儿杏仁糕,说:“你总是忙,大抵不知道,倚云原在你庄子上做工,是你爹听闻我这里无人照料后,将她送过来的。”
孟冬辞问:“我爹常和老师见面么?”
“不常见,近年总共见过两回,一回是送倚云过来,”卫晞抬眼朝孟冬辞笑笑,方接着说,“再就是昨日。”
“昨日?”孟冬辞一怔,“他回京了?竟没到我那儿去。”
“你爹到我这儿来,说了你一箩筐的坏话,”卫晞笑道,“你猜他敢不敢去见你?”
“我爹老顽童似的,给老师添麻烦了,”孟冬辞轻叹一声,见卫晞已吃了三块杏仁糕,又去摸第四块,忙伸手拦下,“老师,我手艺不精,这杏仁糕没发起来,扎实得很,多吃仔细积食。”
卫晞这才收回手,悻悻叹了声气,接过孟冬辞递给她的帕子擦了手,说:“你爹说,你一回来就带着张男子的画像到他那儿显摆,说是你的夫婿,灌他酒,还倒了他的药。”
见孟冬辞只是笑,卫晞又问:“别的我不信,但你拿着画像给他看这事像是真的,既有画像,你到我这儿来,应该也带着了罢。”
“什么都瞒不过老师,”孟冬辞将别在腰间的画像取下,展开递给卫晞,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老师看人准,本来是想先让您帮着掌掌眼的,不想被我爹抢了先。”
卫晞接过画像,细细看了半晌,方将画像递还,笑道:“瞧着是个良善的孩子,不枉被你看上,生得是好,画像如此,真人应该更好看罢,若有机缘,还真想见见。”
孟冬辞收起画像,垂下眼:“老师应该早知道我的事了,我对他动心,实在有负您多年教导。”
“我教你的,是尽己所能为生民谋福,为冤者申冤,救苦者脱难,为大煜肃清朝堂,保大煜盛世清平,”卫晞反问,“你没做到么?”
孟冬辞摇头:“洪辽五月,我只能隐在幕后,虽借元珵的身份收拾了些贪官,推翻了元戎原本的苛政,但若说彻底肃清大煜朝堂,还差得远。”
说罢,见卫晞仍看着她,才又接道:“我收拾的都是明面上能看见的,但仍漏下了元戎的私兵以至于回程时遇伏,致融霜重伤,几个身有战功的暗探惨死。还有,元戎搁在大煜朝堂上的内应,至今也没有找到,老师,听闻我离京这些时日,您数次入宫帮陛下理政,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这些朝官中,有哪些您觉得可疑的人么?”
“你回来那天,一身常服,不佩帷帽进殿,是早就想好了要以身为饵,将自己当作箭靶,”卫晞不答,却说,“但你的身份先前隐藏得太好,想要朝臣自你想到林家属实不易,更别说你身上的种种疑点,这些事,任谁都查不到,但是那些隐在暗处的人,却都知道,这一点上,你落了下风。”
孟冬辞应是。
“可单你是林和瑜的孙女这一件,足够能让想要以你舞弊入朝为由攻讦你的那些人群起而上了,”卫晞捏着茶盏送到唇边,淡淡道,“你今日到我这儿来这一趟,其实是想自我口中知道你母亲的旧事。”
孟冬辞闻言,立刻自连椅上起身,躬身垂首:“老师见谅。”
“小丫头,你带着画像来,不就是想以此引出后边这些话么?我都替你起了头,怎么还拐弯抹角?”卫晞轻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权宜之术,怎么用到了我身上?”
“学生有错,但学生想,老师或也与祖父和先帝有约定在先,不能明言,”孟冬辞仍躬着身,“可只要学生能稍窥其中一角,便有拨云见日的可能,学生自九岁丧母,心结至今未解,如今又牵涉朝堂安稳,着实不能再浑浑度日。”
“你爹昨日来时,特地与我说,上一辈的事就该终结在上一辈,你不该知道,但你爹却没想过,若你祖父真的不想你知道这些旧事,就不会让你入朝为官,”卫晞将孟冬辞牵到她身边坐,掌心盖在她手上,轻声问,“冬辞,你可知你祖父为何要将毕生所学授于你,让你站上朝堂?”
孟冬辞摇头。
“弘邈与我是忘年之交,你自渔村回京后,他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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