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利奇卡盐矿。
与巴黎地下墓穴的纯粹死亡气息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更复杂、更沉重的氛围。
古老的木质升降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将常小鱼、石城、夜莺以及重新补充的两名玄生科技精锐代号“磐石”、“回声”送入地心深处。
空气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盐味带着矿物质特有的清冽却又奇异地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陈年血痂般的铁锈腥气还有檀香并非巴黎那种混杂着血腥的怪味而是更纯粹、更古老、更沉重的檀香如同千年古刹中未曾熄灭的香火沉淀在每一寸盐岩之中。
“维利奇卡。”夜莺的声音在狭小的升降机内显得有些沉闷她快速调出平板上的资料。
“始建于13世纪鼎盛时期供应了近三分之一的盐矿工们用信仰对抗黑暗和死亡在深达三百多米的地底耗时数百年开凿出了数十座大小不一的礼拜堂、祭坛和无数圣像。”
“圣金加公主礼拜堂是其中最宏伟的奇迹完全由盐岩雕琢而成但这里也是矿难频发之地尸骨无存者不计其数根据玄生科技的历史异常事件数据库交叉比对近三十年盐矿深层区域发生过多次无法解释的‘地质异常’和‘集体癔症’事件矿工报告听到诡异的合唱声、看到移动的圣像光影甚至有人声称在盐壁上看到了活过来的矿工亡魂。”
“信仰与苦难并存之地…”
常小鱼低声重复着陶林月的感应胸口那道魔族老国王留下的伤痕在进入矿坑后灼痛感骤然加剧仿佛有烙铁紧贴着皮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同时被他贴身携带的灵柩匣内那红玉佛头的脉动也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焦躁似乎在呼应着地层深处某个庞然大物的苏醒他愈发确信
升降机在黑暗中沉降了许久最终停在一个标着“IV层-圣金加区域”的古老站台。
厚重的金属门打开一股更加阴冷、盐分饱和的空气扑面而来眼前并非想象中粗犷的矿道而是一条宽阔、拱顶高耸的通道两侧的墙壁和拱顶完全由巨大的、未经打磨的盐岩构成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闪烁着无数细小的、如同星辰般的结晶光芒冰冷而璀璨。
“这里的盐纯度极高结构稳定形成了独特的‘地下盐晶宫殿’。”夜莺介绍道但她的眼神同样警惕。
“通往圣金加礼拜堂的主通道在前方但根据维克托意识碎片里的信息血肉菩萨尸的
本体应该藏在更古老、更接近原始采掘面的深层废弃区,代号‘泪痕回廊’,那里据说矿难最为集中。”
众人沿着主通道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盐岩洞窟中回荡,显得异常清晰,四周静得可怕,只有盐晶偶尔因应力变化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通道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矿工们开凿出的壁龛,里面供奉着大小不一的盐雕圣像——耶稣受难、圣母悲悯、天使守护…盐晶赋予了这些圣像一种奇特的质感,既圣洁,又透着一种死寂的苍白。
有那么一瞬间,常小鱼恍惚了,他看着各种各样的神像,想起了当年自己在丞相路上开的那家神像店,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单纯的、无忧无虑的普通人,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就被推到了浪尖上。
曾经有不少人,包括阎青云之流,都羡慕常小鱼这开挂的人生,像是坐火箭般的跃升,短短几年统帅南天魔门,扛鼎起始议会,平东瀛,定东南。
实际上,常小鱼才明白,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大,终究是有限的,当一股上层的,极其庞大的力量涌入自身的时候,这个人的一生才会开挂,他之所以有今天,全是魔族老国王在背后推波助澜。
现在,魔族老国王收回南天魔门,剿灭起始议会,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夺走了常小鱼前半生所有的努力和奋斗,说的简单一点,常小鱼就是个打工的,魔族老国王培养了一个免费的,勤劳的打工仔。
“常爷,您怎么了?”
见常小鱼盯着那些神像愣在了原地,石城轻声问道。
常小鱼咧了咧嘴,笑道:“没什么。”
石城道:“想起咱们那家神像店吧?”
“你怎么知道?”常小鱼有些诧异。
石城说:“因为我也想到了,当年咱们那家店里的神像,我可不少搬运呐,老袁那家伙油的很,不喜欢干活,搬两个就说累,没办法,那就我来嘛。”
“现在老袁混的开喽,整个东南亚都是他的,不过我觉得没啥意思,当老大,玩女人很过瘾吗?”
“我觉得还是咱兄弟们在一起,无忧无虑,这么活才够真实。”
常小鱼拍了拍石城的肩膀,“是啊,我们现在所有的努力,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这么无忧无虑的活下去。”
“走吧,走完我们最后的路。”
走到更深的地方之时,常小鱼的始祖战魂敏锐地捕捉到,这些圣像的“气场”极其混乱。
慈悲的表象下,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恐惧,仿佛无数矿工临死前
的哀嚎被盐晶永恒地封存、扭曲,又被后来者的虔诚信仰强行覆盖。
越往里走,通道逐渐变得狭窄、崎岖,人工开凿的痕迹越来越少,原始的盐岩地貌显露出来,巨大的盐柱支撑着洞顶,形态狰狞怪诞,空气也越发粘稠,那沉郁的檀香味越来越浓,几乎压过了盐味。
常小鱼胸口的伤疤灼痛感如同烈火烹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始祖力量去压制伤口的异动,这让他本就未完全恢复的状态雪上加霜。
“不对,我始终觉得打在我体内的不是一股力量,而是……一件法器。”
石城说:“我之前给您检测过了,没有任何力量残余,也没有什么特殊法宝,常爷,他当初给您留下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吗?”
常小鱼摇了摇头,“起初受伤的时候,很快就痊愈了,但是这段时间,伤势反而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重,不管我怎么运转始祖战魂,都无法将它清除出去。”
“这老东西,在故意压制我,他不想我拥有最全盛的姿态,因为我一旦找齐九大尸王,我们的终极决战就要到来,在昆仑山里,打开异域通道的时候,就是我们决战之时,他就是要用这个法宝,要我无法保持最巅峰的状态。”
不过,常小鱼嘴角却是挑起了一抹笑容,“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没有百分之百打赢我的底气,我知道他很厉害,但我在得到始祖战魂之后,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常爷,你行的!我最近联系总部,让他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你剔除掉体内的这个法宝。”
“走,继续前行。”
再走没几步,代号“回声”的队员手持特制探测器,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和一丝惊惶,“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前方有生物热源?不…不止一个…非常混乱…”
他的探测器屏幕上,代表生命热源的红色光点密密麻麻,在前方的黑暗中如同繁星般闪烁,但信号极其不稳定,时强时弱,形态也在不断扭曲变化。
“戒备。”石城机械臂上的武器模块瞬间激活,发出低沉的充能声,夜莺和磐石也立刻举枪,背靠背形成防御阵型。
常小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口的剧痛和始祖战魂因佛头躁动而引发的共鸣,眼中暗金光芒流转,望向探测器指示的方向,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盐岩溶洞入口,里面漆黑一片,如同巨兽张开的口腔。
呼…呼…
一阵微弱的气流从溶洞深处涌出,带着更加浓郁的檀香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无数人同时低语、哭泣、祈祷
混合在一起的杂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交响乐前奏。
“来了。常小鱼瞳孔骤缩。
溶洞深处,黑暗如同实质般涌动起来。
首先出现的,是光。
不是手电的光,而是一种幽冷的、惨绿色的磷火,星星点点地从溶洞深处飘荡而出,悬浮在空气中,磷火照亮了洞壁,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两侧巨大的盐岩壁上,密密麻麻地“镶嵌着无数扭曲的人形!
那不是雕刻,更像是盐岩本身在漫长岁月中,吸收了矿工的绝望、痛苦和最后的精魂,自然凝结、析出的“盐晶人俑!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蜷缩如胎儿,有的伸展似坠落,有的双手抱头,有的仰天无声嘶吼,盐晶包裹着他们,保留了衣物纤维的痕迹、工具的轮廓,甚至脸上那凝固在死亡瞬间的极致痛苦表情,在幽绿磷火的映照下,栩栩如生,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念和死气。
这就是“泪痕回廊名字的由来,每一具盐晶人俑,都是一滴被盐矿吞噬的、凝固的眼泪。
紧接着,那些探测器上混乱的热源显形了。
从盐晶人俑的“身体内部,从洞壁的缝隙中,从地面堆积的盐尘里,缓缓“渗出了一个个模糊的、半透明的虚影。
它们穿着不同时代的矿工服饰,身体残缺不全,面容模糊扭曲,只有眼睛的位置燃烧着两团和周围磷火同源的惨绿幽光,它们没有实体,却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精神怨念。
矿工的怨魂,被这片“矛盾土地束缚了数百年的亡者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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