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越桓泽而言，七载来，他与沐宁的距离如隔山海。
她十岁那年被白氏姐妹欺负，而他袖手旁观。之后，她对他甚是排斥。最近几载，尽管两人多次交易法器，但在买卖黑金丹炉之前，他们的交往仅限于钱货两讫。
她素来待人宽容和煦，唯独面对他时，有时软语唤一声师兄，随后便拿软刀子般的话刺他，有时冷冷地喊他名字，对他表现出疏离与嫌弃，有时干脆无视他。
最近几个月，她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但一个月前在青辰居，她又对他爱答不理。而此刻，她竟唤他“阿泽”。
他心中绽放出花朵，但花开一瞬便又凋敝，陆珩宸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世上最好的，唯有最强者，方有资格拥有。”
当陆珩宸扣住他的手腕，其修为以碾压之势令他无法抽离手臂时，越桓泽内心默然认可，眼下的自己根本不配亲近沐宁。
更何况，压在他心头整整十一载的家仇尚未得报，他不愿在此时将她牵扯其中。
手刃仇敌并登顶巅峰之前，在她身后默默守护就好。
他黯然说道：“沐师妹，你还是喊我越师兄吧。”
沐宁愣了一下，心有不甘地问道：“越师兄，你为我锻造丹炉可是耗费了一载修为，你仅把我当师妹吗？师兄对每位师妹都是如此尽心尽力吗？”
越桓泽勉强一笑：“沐师妹，我自是视你与其他师妹不同。你家乃簪缨望族，累世公卿，每年都捎给你大笔金子。你这样一位贵客，我自然得好生服务，赚足够多的钱购买更多锻造法器的材料。”
沐宁挑眉：“这套裙子，师兄打算收多少金子？”
“此裙乃顶级灵纱所制，不仅可在四季保持恒温，更能自成灵场，助修士安定心神，聚气入体，提高修炼效率，师妹需付五两金。”
这本是越桓泽特意为沐宁制作的礼物，此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索性按灵纱成本费叫价。
居然真要钱，还收这么贵！沐宁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点了点头。
沐宁的笑法让越桓泽觉得自己像个奸商，为了缓解尴尬，他调转视线左顾右盼，借势在谷底探查起来。
沐宁寻了处树荫重新绾发，她凝视着越桓泽的背影，思绪飘远。
她的父亲乃当朝一品殿阁大学士，而她曾是凡尘贵女的生活在八岁那年戛然而止。
一日，大学士府来了个白胡子老道，竟是天剑宗副宗主天璇师尊，他郑重提及一场大劫将至，破解的机缘在于她。
纵有万般不舍，父母在一番思虑后令她随天璇前往天剑宗修行。
上仙山后，天璇未再提及大劫之事，也未曾干预她成长，任她随缘而行。
她曾有长达两载时间道心松懈，修炼进度明显落后于其他亲传弟子。容焰真人在培养徒弟方面向来佛系，她便暂且苟着。
在仙门混日子的生活终止于她十岁那年，一日，她独自一人在玉芝峰采灵草，被白皎皎及其堂妹白芷和白灵给堵住了。
大她三岁、修为远高于她的白皎皎警告她，集修课上不许再缠着越桓泽。
她反驳道：“是教习师父安排越师兄带我。”
白芷翻了个白眼：“若非你次次垫底，教习师父怎会安排进展最快的越哥哥单独带你练？说到底，你就是脸皮厚，自己没本事，课上课下还死缠着越哥哥不放！”
她气得小脸发白，对着白芷说道：“是你一直在缠越师兄吧，前两日你给他送灵桃，他不收，还不许你喊他哥哥。他不愿理你，你煽动着你堂姐拿我撒什么气！”
白芷哇的一声哭了。白皎皎一脸心疼，忙取出一块帕子递给白灵，白灵仔细地为白芷拭眼泪。
白皎皎射出一道灵力将她打翻在地，冷声说道：“沐宁，我不管你明日怎么去跟教习师父说，以后集修课上，若再让我看见你纠缠越桓泽一次，我便打你一次！”
白芷和白灵居高临下，轻蔑地俯视她，也撂了几句狠话。随后三人手挽手，扬长而去。
她趴在地上泪流不止。
她挨了一道灵力很痛，她感到既委屈又屈辱，更甚，刚才她看到一人碰巧到此，而那人闪身到灌丛后，竟不愿出手相助，那人正是越桓泽！
越桓泽比她早半月入宗门，与她一见投缘。他看似已有两年左右的修炼根基，却从不提及家世与过往经历。
他天资卓绝，进步神速，教习师父常让他在课上带她。不过带的效果并不理想，她一心打酱油，劝她时便嘟嘴撒娇，他无奈之下只能纵着她。
白氏三姐妹走远后，越桓泽上前想要扶起她。
她对他失望至极，冷冷说道：“我这般无用之人，既然不值得越师兄相助，也不敢劳烦师兄来扶。白氏一族乃位列九州前三的天赋世家，剑宗十二位元婴长老之中有两位出自白门。你不愿为保护我而得罪白家，倒也是明智之选，师兄自然不会为一个无甚价值的人出头，对吧？”
越桓泽收回手，认真说道：“沐师妹，你如何看待我并无关系。但你必须明白，实力乃立身之本。修行之路，步步艰辛，这两年来你一直停留在舒适区，如此下去难有所成。唯有坚定道心，刻苦修炼，方能超越众人，不受他人掣肘。”
她赌气说道：“你这是嫌弃我修为低下，连自保都做不到。你若是指教完了，就走吧，以后课上不要你带，课下你也不要再找我！”
越桓泽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默默转身走了。
她嘴上说着让他走，但见他居然真就这么走了，心中一声碎裂。
她又哭了很久，收了泪水后目光渐渐冷静。
此事点醒了她，她早已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在这修仙界，如果立不起来，便会被人视为草芥。靠人不如靠己，待到自己足够强大，便无人再敢这般欺凌她。
今日他权衡利弊，不站在她的身侧，又弃她而去，是他目光短浅。终有一日，她必让他后悔如今的决定，低头求她选择他。
自那以后，她与越桓泽的关系降至冰点。她本是天生道体，一旦心志坚定、勤修苦练，进境便如破竹。没过多久，她赶上了大家的步伐，后来更是在每次考核中名列前茅。
越桓泽课上课下少了沐宁在身侧，似乎乐得清闲。修炼间隙，他悠然地品尝着白芷、丁蓓和彭妮特意送上的灵果。
此人有个怪癖，喜食生果子。
这些年来，她常见他一边咬着生硬的青果，一边与那些送果子的女弟子谈笑风生。
“沐师妹。”
越桓泽归来，唤醒了正在出神的沐宁。
沐宁问道：“可有出口？”
他摇了摇头。
沐宁看了看陡峭的崖壁，又扫了一眼他的空间玉：“你有办法上去，对吧？”
越桓泽点了点头：“对，但不是现在。”
“现在，要去那里吗？”
沐宁望向幽潭。
刚才浸入水中的时候，他俩皆看见了从潭底传出的一丝光亮。
“那里，也不是现在。待我锻造好深潜的法器，咱们再一同前去探查。”越桓泽看了看高挂的日头，“已是正午时分，师妹饿了吧？”
沐宁点了点头，他转身去捉鱼。
随着修为的提升，普通食物已逐渐失去了滋味。但对沐宁而言，每一口人间烟火味，都是她与母亲情感的连接。
一会儿功夫，越桓泽带回了两尾碧波灵鲈，从空间玉中取出厨具与调料，动作娴熟地开始清理、腌制和烤制。他在洗鱼时加盐去腥，腌制香料的调配也格外巧妙。烧烤时，他把每一面都烤得金黄酥脆，火候略高的部位有着轻微的焦香。
沐宁接过烤鱼，一口咬下，唇齿留香，断定他之前已试做过多次，才能将火候掌控得如此精准。
明明用灵饴丹就能解决的事，他却亲自为她烹饪，难道这也是对大客户的专属服务？
沐宁贴近他，凑到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声音软糯：“越师兄，嗯？”
越桓泽耳根发红：“嗯。”
好吧，越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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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峰青辰居外，沈雪凝捧着一只精美的玉匣缓步而来。
匣内装着她在天霜雪岭辛苦寻得的雪影冰茗。
天霜雪岭是天剑群山中极为寒冷的一座山峰，终年冰封雪舞，一片素白。
雪影冰茗是一种岩茶，在天霜雪岭的陡崖险壁上分散生长，且为晶莹剔透的雪白色，极为难寻。
自十载历练归来后，她已多次攀上那片极寒之地，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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