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陌生短信的时候,我是拒绝的。
看到照片那眼熟的白色绷带,和照相时不小心拍进去的消瘦体形,我就知道这个没被我储存的陌生号码,一定属于失踪两年多的太宰。
发来的地址很微妙。
正好卡在新街区和里街区相壤的部分。
要说危险,那确实是有的。
毕竟现在人心惶惶,里街区着实不太安全。
是如果告诉中也,便会拦住我不让我去的程度……虽然中也哪怕是可能有的危险,都不会让我涉及。
去?还是不去?
在和书灵剪刀石头布连着三次平局后,我认命地选择过去。
也就几百米的距离,真被太宰卖了,我就反向冲刺直接回来。
——抱歉啦,中也!
我不知第几次在心里道歉。
但我下次还敢!
书灵表示我勇气可嘉,然后选择继续跟着中也。
它说那比较刺激。
到了现场,我觉得自己果然是被太宰耍了。
这里完全是□□的处决现场吧!
瞧瞧那一队的黑衣人,一个劲地撵着受伤的男人跑,枪支弹药个个齐全。这要不是太宰治故意引我过来看戏,我就倒立洗头!
我想都不想地躲到了集装箱后。
开玩笑。
我又没有特殊体质,能中了子弹还活蹦乱跳!
这不赶紧躲起来,难不成要我给双方当活靶子吗?!
不过正因为躲在集装箱后面,我才难以看清现场的情况。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我抵达现场的时候,某人就已经注意到了我。
他不仅看到我躲藏的位置,更是有意识将战败的那方赶到我所在的地点——太苟了!即便不知道这件事,我仍旧在躲藏时,在心里骂了太宰一句。
几乎是我自保起见、开启笔记本的下一刻,被追着跑的□□叛徒路过了我所在的集装箱。
我和他都在瞬间发现了对方。
不等我躲避,他双眼一亮,显然是认出了我的身份,直接冲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把囚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死死地拉到胸前,还拿枪口抵着我的脑子。
——丢脸了。
我想。
还好书灵不在身边,不然被当人质的事情足够它笑两天!
“别过来!”叛徒大喊了一声,拿我当盾,“这可是重力使的妹妹,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我们谁都别想活!”
因为被抓,我成功看清了追叛徒队伍的领头人。
果然是太宰!
好吧,看在他的手的确是受伤的份上,我原谅他了。
不过虽然都是一身黑,太宰现在穿的更像制服,和原来那种随便的穿搭很是不同——可能他又跳槽,去了别的组织?
我在那胡思乱想,太宰则抬手制止了身后的小队成员继续射击。
“看不出来,你运气还不错。”不过十二岁的小少年笑开,眼里却没有分毫笑意,“谁不知道‘怪物’多么宝贝自己守护的‘天使’,真要被你杀了,迁怒我们让我们全灭也不是不可能……你成功威胁到我了呢。”
我不知道挟持者的表情,但我感觉到他加快的心跳与粗重的呼吸。
我觉得他是松了口气的。
可同时,我对这位劫持者抱有一丝不会影响我选择的同情。
毕竟我知道——
太宰治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既然如此,你还不赶紧放我走!”我感觉到劫持者束缚我的手更紧,说实话让我有点生理恶心,下意识就往文本添了没带主语的词。
“好吧。”太宰倒是比我想得好说话,直接同意了对方的威胁,“不过前提是……我要你放开她。”
叛徒思考了一下,最终迫于死亡的压力,还是折中道,“可以,但我要你们离远些!”
太宰耸了耸肩。
“照他说的做。”
随着太宰的命令,□□成员们纷纷退后。
看到这一幕,叛徒终于放下心来。
他拖着我一路往新街区的方向走,再有百来米就能彻底踏入新街区。
也是彻底离开了射击距离,叛徒一把推开了我。
在我勉强站稳与太宰那边的人再度有动作时,叛徒抬手将并未合上保险的枪瞄准了我的脑袋。
“砰——”
“呃!”
枪声。
却有两道。
它们几乎是同时出现。
第一道擦过我的脸,打中了地面。
因为我察觉到了危险刻意避开。
第二道射中了叛徒的手腕,直接让他拿不稳枪。
那是隐藏在暗处的埋伏,击中了企图利用我性命报复太宰等人并赢取逃脱时间的叛徒。
……很难说是不是自作自受呢。
如果这个埋伏是早有准备的话。
“啊呀,都给过你机会了。”太宰这时候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难得良心的是,他率先扫了眼我,确认了我只有脸颊有擦伤,才将目光转向叛徒,“如果你没在最后动手,我还真准备放过你的。”
叛徒疼得无法说话。
“真让人羡慕啊。”我看到太宰掏出枪,对准了叛徒,“比我先一步拥抱死亡什么的……我都要嫉妒你了。”
……人家并不想让你嫉妒。
我欲言又止。
误会了我的表情,太宰将视线分了我点,“安洁,面对反水的叛徒是不能心软的哦。”
他也没给我求情的机会。
因为他说这话的同时,直接开了枪。
子弹正中男人的眉心,叛徒再无生还的可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将视线从血色划开,觉得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在你看来我很傻吗?对出尔反尔、可能还不止一次的人挥洒善心?”
太宰没说话。
但他满脸“啊,难道你不是吗”的表情。
“对毫无悔过之心的人心软,那根本不叫善良,是蠢!”我没好气地抹了抹脸上被子弹烫伤的印子。
虽然这么对他说,但我也不是为了解释自己的行为,“我虽然不喜欢杀人,但这是你们的私事,我有什么资格插嘴。”
反正我是什么样,太宰又不是没察觉出来。
再者中也为了维护新街区的治安也干掉不少人,真要介意我早就闹了。
况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的目光随着他的手移动,主要是随着他拿着的枪移动。
太宰自然没有错过我的目光。
他指挥下属处理现场,然后故意逗我地将枪在手中晃了晃。
“安洁对这个感兴趣?”
“对。”
我毫不犹豫地承认,“中也哥都是用异能战斗,但我没有……而枪支,会是不错的防身武器。”
至少在擂钵街很好用。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太宰思考了一下,就这么大咧咧地将枪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不太敢动。
谁知道会不会走火。
“那安洁,你知道用枪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这我哪里知道。
是使用方式?还是保养方法?
我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了很多镜头。
大概是刚刚经历了他处置叛徒、干脆利落干掉对方的场景,我脑中的想法一下子定到了相关话题上。
那是我没成神时,在网络看到有关“叛徒”的话题。
“最重要的……保证枪里留一颗子弹?”
太宰挑眉,实在没想到我会想到这个。
他用奇怪的表情打量我两眼,这才用戏谑的语调否定,“你又不是学来当卧底的,为什么要有这种习惯?”
……这不是情景再现,所以联想到了吗。
我无法解释。
太宰也不在意。
他手把手将我握枪的姿势改正,并不在意地让枪口对准他自己。
或许是期待我没拿稳,进而对他开枪,他的语气染上了不明显的兴奋。
不过说出的话,倒是与他表达出的情绪没有一点干系。
“听着,安洁。”
“最重要的是不要害怕开枪。”
“留子弹自裁是只有废物卧底才会做的事情,你遇见生死攸关的情况,只用记住开枪,一颗子弹都不要留下。”
“即便真要留——”
“这颗子弹也该在对方放松警惕时,被你亲手送进他的身体。”
说到最后,我注意到他彻底暗下的眼。
只是直觉。
只是我了解他,所以产生的猜想。
我觉得他会同意教我用枪,乃至现在说的这些话,都是在期待我哪天真的遇到这种情况,甚至是亲手杀人。
换句话说,我觉得他在期待我的“堕落”。
——嗯,是他能做的事呢。
“我知道了。”
所以我伸出另一只手,扶稳了持枪的那只,确保自己绝对不会手误开枪。
然后对他说,“那现在你能不能让我找个诊所消毒?”
“我不想毁容。”我在他愣住的同时补充,“教学的事情,可以等我处理好脸上的伤。”
“……哈,安洁也学会爱美了。嗯,很好哦,毕竟有那样一个蛞蝓哥哥,我真怕安洁越活越像个野小子呢。”
太宰从我眼皮子底下顺走了我手里的枪,也不知道一只手怎么这么灵活地一下子闭合保险,“那跟我走吧?我知道一个技术不错的医生,一定会乐意为你这样的幼女治疗。”
我这要是听不出来他说的医生是森鸥外,我就白写了这么多年的小说。
能不去吗?
当然不行!
我想,也该推进一下计划的进度了。
于是我装作毫无察觉地跟着太宰,等着他遣散下属,第一次彻底来到里街区的地盘。
“森医生,我回来了~”
虽然打了招呼,但我看到太宰压根没准备听回应,直接推门进去诊所。
诊所外围看起来很普通,位置也离新街区交界线不远。
不论从哪个方面考虑,诊所的位置在里街区都相对安全。
没给我思考的时间,我便被诊所主人的热情包围。
“今天的访客居然是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穿着白大褂,一看就是医生的黑发男人越过太宰,直接来到我的面前。
在我本能后退半步时,男人毫不尴尬地停下,任由我给自己划出安全距离,“是来处理脸上伤口的吧?看起来是子弹擦过的烧伤啊……怎么会有人能对幼女下手呢,真是太让我心痛了!”
这熟悉的痴汉笑容。
要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真的很难控制脸上的表情。
“可、可以帮我处理吗?我不想让认识的人担心。”我十分合理地以对陌生人的疏离面对森鸥外的搭话,视线还时不时瞟过在一旁看戏的太宰,“医生?”
“叫我林太郎就好了。”
“林、林太郎医生?”
“只要林太郎就行了哟。”
“……林太郎?”
他不说话,直接飘花了。
我难以消受他的热情,不免侧头,避开欣赏他荡漾的姿态。
森鸥外你倒是出息一点啊!不要只是被幼女叫名字就飘花啊!
我竟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森医生,还是处理伤口要紧。”
大概是见我真的不会应付森鸥外,太宰倒腾房内瓶瓶罐罐的同时,开口给我解了围。
“啊,不好意思。”森鸥外给我表演了什么叫一秒从痴汉变成合格的医生,“是要快些,如果留疤就不好了……小小姐,来这边,让我给你处理下。”
他变正常(暂时),我也就放心了。
至少他的业务能力是过关的,不然之后也不可能当上港口Mafia首领的专属医生。
不过一两分钟,他就处理好了我的脸颊。
全程没有任何不该有的行为,让我对他医德的肯定上升了一点点。
处理完后,我对着镜子看了看。
确认没有什么遗漏,我便礼貌地准备道谢。
——然而异变突生。
诊所的大门被暴力破开,门外站着的少年真是太眼熟了。
眼熟到我下意识躲到了太宰身后,不敢去看踹门少年的脸色。
是中也。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找来的,但门外的少年是中也没错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躲在太宰身后的我,正如我一眼就看到了对我露出同情的书灵。
关心则乱的他没有看清这里是医疗所,只注意到了我脸上已经被处理的伤口,和在我身边因为看到这一幕,疑似火上浇油对我做出保护姿态的太宰。
我出事,保护我的是太宰。
那么显然,伤害我的就是场中唯一落单的森鸥外。
——说太宰不是故意的都不可能啊!
中也可不管太宰有没有算计,在看到我受伤的那一刻,他直接炸了。
重力压得屋内的设备叮当响。
我原本意识到中也的误会想要开口,却被“保护我”的太宰一把捂住了嘴。
见我瞪他,太宰还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把我的安洁怎!么!了!”
我看到中也一脚把被他踹碎的门踢到了“锅从天上来”的森鸥外身上。
可能是不想暴露自己是异能者,我没看到爱丽丝出场,只看到森鸥外的腰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
嘶——
看着就疼。
我难得真心实意地对森鸥外表示同情。
可想起森鸥外的属性,我又淡定了。
虽然原因弄错了,但森鸥外这一脚挨得不冤!
反正,知道他真面目的中也,迟早要补上这一脚的。
……点蜡。
等太宰看戏完,他大发慈悲地放开我,让我有机会对生气的中也解释前因后果,这场单方面的碾压才得以截止。
我虽然觉得森鸥外挨打不冤,但还是神色紧张地和他道歉。
对面幼女,森鸥外哪里说得出责怪的话,只能说自己不在意,误会解开了就好。
“安洁,都说了青花鱼说的话不要相信!”
中也在简短地致歉和留下医药费后,便无视了太宰直接看向我,“那家伙一肚子坏水!这次还牵连到你,害你受伤!”
“我可不想被蛞蝓这么说。”太宰毫不客气地在一旁回怼,“至少我没打错人呢。”
我看到中也脑门的青筋,连忙拉住了他。
见他看我,气愤我帮太宰说话,我又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不过这次,中也没有对我说教太久。
我想,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
正如每次我面对危险,他虽然嘴上说让我注意安全,别随便掺和他人的事,却没有一次以强硬的手段限制我的选择。
糟糕,更心虚了。
“算了。”中也叹了口气,他恶狠狠地警告了太宰一眼,便对我道,“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记得带芥川一起。”
“他?”
“芥川那小子悟性不错,至少保护你不成问题。”中也无奈地揉了揉我的脑袋,在森鸥外羡慕的目光中继续,“有他在,我才能稍微放心。”
我觉得没什么不行。
自己的武力不能随便用,带个芥川龙之介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
“那他的写作时间?”
“不影响。”
“你也不是天天乱跑,不会耽误他。”怕我愧疚,中也又补充,“芥川原来也和我提过保护你的事情,但那时他无法完全支配罗生门,被我拒绝了——现在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也有这个意向,我没理由不同意。”
那我就放心了。
中也亲自过来,我自然是不敢再闹,直接和他回去。
只是回去前,森鸥外还是在旁敲侧击中得到了我的联系方式。
知道中也在他做不了什么,所以等我回家,森鸥外才掐着点给我发消息,侧面说自己缺个贴心的助手。
刚刚目睹自己哥哥揍错人的安洁尔,大概率是会自荐去当他助手的。
同理。
我哪里不知道这是在给我下套?
但我还是上钩了。
来来回回磨了一个多月,我才在中也的许可下、以带上芥川为前提,当上了森鸥外的临时助手(周末限定)。
就这么接触了半年有余,无事发生。
或许也不能说无事发生?
至少我的枪法现在脱离了业余的水准,能在静止不动的前提下正中红心了。
主要是我悟性高。
和某个经常一个星期见不到一面的老师没关系。
今天,我再一次踏着午后的阳光出门。
还用说嘛,当然是我带着芥川再次来到森氏医疗所啦。
进门时屋里很安静,没有病人也没有客人。
芥川一如既往守在门口以防危险,而我则轻车熟路地走进内室。
掀开门帘,我看到森鸥外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
我没隐藏自己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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