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云》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重华殿，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
微风袭进，吹起遍绣金线木槿的罗帐，香枕上颜姿清丽的女子沉入梦里，却紧皱着眉，正细汗涔涔，樱唇煞白。
猛然，她睁开眼，澄澈的瞳仁黑白分明，坐直了身子大口地喘起气来。
月华如水，从窗棂照进屋内，幽暗的烛火跳跃着忽明忽灭，俞南抚住胸口轻唤：“北哥哥，你在吗？”
一道沉重的推门声传来，来人手持宫灯，烛火映出一张清俊英朗而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面上不起波澜，快步走向她的床榻。
“俞姑娘又不舒服了?”凌北渊微弓着身，仔细打量她，一双黑眸温润疏离。
俞南额间冷汗不止，她拢拢锦衾，伸出莹白右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哆哆嗦嗦，“北，我……难受。”
凌北渊看着她，俯下身，轻轻抱起她，向后殿的药池走去。
他的手臂强壮而有力，俞南把头倚在他的胸前，只觉得一种淡淡的香气在鼻尖弥漫，格外令人心安。
“俞姑娘，恕我僭越。”
他说的平静，似乎毫不在意。怀里的俞南却看着他完美的侧颜，叹了口气，心道：“北哥哥，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叫我一声阿南吗……”
她知道凌北渊是苏子深的首席谋士江年的独子。他的脸，七分霸道，三分邪气，骨子里却偏偏充满傲然与正直，这样的他，让孤身一人被送到洛京的俞南，渐渐生出了依赖与爱慕。
后殿的丫鬟们对俞南的半夜发病似乎早已司空见惯，有条不紊地伺候俞南宽衣入池。凌北渊背过身去，却仍能听见俞南因痛苦发出的嘤咛，他垂眸，隐去面上的不忍，轻声道，“俞姑娘，江某暂避。”
“北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就在……就在这里陪着阿南……”俞南在他身后胆怯地试探。药浴缓解了她的疼痛，她的声音终于有了几分生气，清丽而娇弱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格外好听，也格外缥缈虚无。
或许是她的语气虚弱到打动了凌北渊，凌北渊破例没有拒绝。他的面前有一帘厚重的帷幕，隔住池内的女孩，他对着帷幕躬身，低沉的声音充满磁性，“江某遵旨。”
须臾，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凌北渊与俞南两个人，帘幕后传来水花飞溅的声音，俞南轻声道，“北哥哥。”
凌北渊颔首，没有说话，却听见俞南用少有的悲凉声音，淡淡地道，“……北哥哥……我恐怕，活不长了。”
“俞姑娘吉人天相，此番不过小染风寒，稍作休养便好。姑娘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他的话语仍是滴水不漏，俞南却冷冷一笑，“我能活多久，自己还不清楚？”
帘幕背后她似乎叹了口气，“北哥哥，我不求其他，我只求在我死之前，让我再见上姐姐一面。我的姐姐，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凌北渊的眼前似乎升起了一层雾气，不知是氤氲的水汽还是他的泪水，他看着帘幕背后隐隐约约的女孩身影，难以想象，这样一张孩子般温润可爱的脸庞之下，到底有多么坚强的一颗心灵。
“是你的姐姐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你不恨她？”凌北渊挑挑眉，这样“笑里藏刀”的“好姐姐”他见得多了，可这丫头偏生是个心实的，竟如此都看不透。
“不。”
沉默许久，俞南清晰而坚定的声音传来，帘幕再次拉开，站在凌北渊面前的女孩，一身素白睡衣，青丝沾水淋漓地搭在额前，滑下点点水珠，在灯光的照耀下，宛若星星璀璨。
“姐姐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永远不会。”她稚嫩的脸庞上少有地现出几分凌厉与坚决。凌北渊见过的女孩有很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甚至是阴险狠毒工于心计的，他都见过。但是唯独没有见过俞南这样，笑得可爱，活得纯粹，宛若出世白莲般一尘不染的女孩。
她似乎本就不属于这人间烟火。星河浩瀚，却只有她灼热燃烧。
“咳，咳，咳……北哥哥，我知道我的病是好不了了，可是我求求你，看在你我二人这几日的情面……咳……让我姐姐来见我最后一面。姐姐这一辈子活得悲凉艰苦，我记得小时候的她，是很爱笑的啊……但是现在却变得如此……冷若冰霜。我姐姐这辈子唯一放不下心的，也只有我这个……咳咳……咳……不省心的妹妹了，北哥哥，你千万……千万让她见我一面，一面，我就放心了……”俞南的脸色渐渐发白，说话似乎都有些吃力。有白色的水雾随着她的话语在她面前绽放，却稀薄得转瞬即逝，她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你的病还没好，怎么就急着出来了？”凌北渊皱眉，伸手想要拉开帘幕，把俞南再次放入水中，俞南却紧抓住他的手，“北哥哥……不要。”
她的手苍白纤弱，凌北渊捏在手里仿佛只有骨头。鼻子一酸，他反手轻轻把俞南揽入怀中，低低道：“别闹。”
帘幕在他面前散开，凌北渊却惊讶地瞪大了眼，许久，他颤抖着声音，道：“阿南！”
他的声音里有难以言说的愤懑甚至是……惊恐，他抱着俞南的手不停地颤抖，“阿南……这药池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浅。
原本满溢的水池现在只剩下不到七分之一，几乎只能淹没人的脚踝。凌北渊的手渐渐攥成拳头，手指骨微微发白，似乎……在竭力隐藏着什么一般。
他看着俞南痛苦，看着俞南一日一日消瘦下去，看着她竭力扬起的笑脸。而他呢？是他亲手把有毒的汤药送到她面前，半强迫着她喝下去。
他是在要她的命啊！
“北哥哥，这药池里的水，是一天浅似一天了……咳咳咳……我知道，你爹和苏子深……他们根本不想让我活下去……
我从小和楚姨学医，自己这点病，我自己心里，还会不清楚吗……北哥哥，我……不知道我还能撑上几天……
你别自责，真的。北哥哥，没有你，阿南恐怕早已不在了……咳咳咳……谢谢你，遇见……遇见北哥哥是阿南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霎时间，自责与羞愧如洪水般将凌北渊淹没。
他只知道俞南精通医术，当得知父亲与苏子深打算用毒药将俞南暗害时，骨子里的正直与善良让他偷偷将俞南药中的毒性减弱，可以让她，再多活几天。
他一直以为，俞南能活到今天，全靠自己的恩赐，却不料，俞南这是明知道毒药，还要咽下去。
只是因为，这汤药，是他亲手熬的，亲手端的。
“你知道这是毒药？！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喝下去！你是傻子吗？！
俞南，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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