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云》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从汀香榭跌跌撞撞地转身冲出，洛云舒把自己淹没在人潮中。
失魂落魄。
猛然撞上一个人，洛云舒匆忙间头也不抬，道了一声“抱歉”，冲下楼梯，丢盔卸甲。
逃离，逃离，逃离。
心底似乎有人在念这样的咒语，洛云舒不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仿佛这样就可以掩盖内心的失落和痛苦。
“无妨……哎，十七？”熟悉的声音传来，洛云舒惊得内心漏跳一拍。
朱雀。
洛云舒感到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要烧起来，看向朱雀的目光已不再如秋水静止，眼波大动之间，耳畔又响起方才听风在屏风后的那一声催促：“还请朱姑娘快些开始，我家公子今夜还有急事。”
还有苏怀澈的那张脸。那张熟悉不过却偏偏让她痛彻心扉的脸。
唯一一次，洛云舒到汀香榭找朱雀查当年火烧姑苏的一条线索，好巧不巧，正遇上了苏怀澈。
前几天还信誓旦旦地在她耳畔允诺要保护她的苏怀澈。
“不是让你在房里等我一会儿吗，怎么出来了？”朱雀疑惑地看了看面前头也不敢抬的洛云舒，她第一次见洛云舒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不论是面对百万军马，还是孤身一人遭到挟持，这样的洛云舒，她从未见过。
从刚刚看向她的一眼，朱雀就可以断定，洛云舒的方寸，分明是乱了的。
“临时……临时有些急事，先回了，改日，改日再来找你。”声音仿佛都在颤抖，洛云舒只觉得全身都不听使唤了一般，仿佛又成为了那年姑苏，那个在大火之中惊慌失措的女孩。
“十七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如此难看？”朱雀关切地拉住洛云舒的手，洛云舒却像触电一般收回，碰到朱雀白皙的手的同时，洛云舒的内心又是一阵刺痛，多么好看的一双手，一双弹琴的手。
一双给苏怀澈弹琴的手。
朱雀的声音温柔而担忧，宛若天籁。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吐字、每一个发音都让洛云舒觉得自卑，觉得多余。卑微的大浪瞬间将洛云舒吞没，仿佛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洛云舒的眼惊慌地扫过朱雀精致得无可方比的脸，见她额前薄而长的刘海整齐严谨，细心地用碳黑描了柳叶眉，施了粉色的胭脂，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妩媚迷人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唇上单单地抹上浅色唇红，妆容完美到几乎无懈可击。
这样的朱雀，更让不施粉黛的洛云舒觉得卑微、丑陋、黯然失色。万念俱灰之下，她连对手的脸都不愿去看清，洛云舒咬唇，用力地摇摇头，落荒而逃。
真的是落荒而逃。
“女为悦己者容”，这是她自认识朱雀以来，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细致，如此用心地梳妆打扮。
似乎这样一来，前些日子，朱雀说要向她打听一个人时的羞涩、问她自己的琴技能否与当年姑苏洛云舒相比时的希冀和苏怀澈在桥畔夜市笃定的那一句：
“十七姑娘，怀澈心里，已经有人了。我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喜欢苏静懿。”都可以解释了……
朱雀和苏怀澈。
郎才女貌，琴瑟和鸣。
洛云舒如是想。
她明明应该高兴才对啊，可是，为什么偏偏痛彻心扉，为什么，为什么眼泪还会如此肆虐呢？
这不应该是她啊！
眉山云十七，向来应该是冷心冷情，淡漠疏离的人啊，怎么会如此乱了方寸？
区区一个苏怀澈，一个不过是相处了几个月甚至都不甚了解的苏怀澈，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
她是十七啊！
她甚至连他的过去、他的性格、他的喜好，都不了解，或许苏怀澈在她面前展现的不过是一种假象，她又有什么权利说自己喜欢他？她哪里来的底气，哪里来的自信，哪里来的无所畏惧？
自始至终，或许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回到房间，洛云舒无力地跌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烟火，鼻尖第一次有了酸酸的味道，她的指尖微微泛白，从枕头下取出很久以来师兄师姐寄给自己的信，呆呆地看着窗外，似乎目光都没有了焦点。
“师兄……”她微微张口呢喃，吐出的话语却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可是，不得不承认，除了苏怀澈，这世上，唯一真心对她好的，只有师兄师姐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用过去的温暖徒劳地弥补现在的孤独冷清了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十七，开始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在意了？
她不知道。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瞬间的事情，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若说是敲，还不如说是拍。
“云十七，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苏怀澈。
洛云舒只觉得面部充血，嘴角勾勒出一个冷漠的微笑，来赔礼道歉了，是么？
“云十七，再不开门我可要找人砸门了！”
苏怀澈的声音里有她从未听见过的急切，焦虑。他仿佛就是个犯了错的孩子，迫切地寻求着原谅。
洛云舒沉默了一会，把凌渊的信收到袖子里，上前开门。
月华如水，照得她脸上的泪珠粒粒分明，洛云舒却只是倔强地昂着头，注视着面前的人。
“你……哭过？”苏怀澈看着她，迟疑道。
洛云舒此刻只想转身跑掉，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既然明明心里有人了，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她拂袖打算离开，袖子却被苏怀澈拉住，“……十七，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要是想说，想骂，你就骂我吧。
你不要一个人难过了，好吗？”
他的声音关切而低沉，眉头紧蹙，充满担忧。洛云舒看着他，冷冷道：“你没错，我为什么要骂你？我有什么权利来骂你？你去哪里、做什么事、见什么人，和我云十七有什么关系？”
洛云舒的声音里几乎有了哭腔，她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恨过自己，也从来没有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到痛苦、难过、无助。
她拼命的转身想要离开，苏怀澈却将双臂一收，将洛云舒紧紧揽在怀中，“十七，你听我解释，云，十，七！”
他把她的名字念得抑扬顿挫，目光里似有火焰一般，灼烈，火热。他深吸一口气，道：“我去找朱雀，只是因为她的琴声，和你，真的很像。至于她，我可以对天对地对自己的良心发誓，一句轻佻的话、一个动作都没有过，甚至是她本人的脸，我都是……第一次见。”
洛云舒还在姑苏的时候，和一名琴师学过几年琴，在琴技上颇有造诣，不少大胤公子慕名而来，听过她弹琴。
可是……自从那年姑苏大火之后，她就从未弹过琴了……
至于朱雀的琴技，确实是她手把手教的，和她相像，也确实是真的。
洛云舒看向苏怀澈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烁，沉默了许久，她淡淡地道：“十七从未在苏公子面前弹过琴……”
苏怀澈方才也是急了，一句脱口而出也未多想，怔忡许久，他终于叹了口气，轻抚洛云舒的发，低低在她耳畔道：“容儿……我知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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