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云》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暮秋。
夜寒。
这是夜的暮年，秋的暮年，亦是草的暮年。
风从这边吹过来，从那边吹走，月光的羽毛飞起来，轻轻覆盖在低首又低首的草叶上。
草不说话，它安静在它的安静里，静默得如一个老人。洛云舒坐在冰凉的石桌前，让草叶温柔地摩挲着自己的掌心，一下，一下，轻轻的。像多年前，在姑苏时的老祖母。让她疲惫的心，突然止息。
提起茶壶，洛云舒又替自己满了一杯。雨前新上的碧螺春，乳白的茶汤香醇浓厚，在乌黑的兔毫瓷碗里划出一层一层的白色泡沫，再一点一点地消失。
洛云舒有一瞬的失神。
门外传来轻轻的扣门声，洛云舒警觉地放下茶杯，扬声道：“何人？”
“是我，”苏怀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容儿。”
“夜深了，秋日露重，公子还是早些歇下吧。”洛云舒像往常那样拒绝，“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无事。”苏怀澈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明朗，“来陪陪你而已。”
“不必。”洛云舒并未起身，只是看着茶汤怔忡了一会儿，“十七谢公子好意。”
门外一阵沉默。四周再度安静下来，洛云舒轻轻叹了一口气，须臾，试探着再唤他，也未闻回音。今日倒是少有地没有胡搅蛮缠。洛云舒略略地勾了一下嘴角，心道。
不知为何，心里居然有些许怅惘。
自己是在后悔赶苏怀澈走吗?
有念想在洛云舒脑海里瞬间划过，又转瞬即逝。
起身，洛云舒正打算把门闩上，走到门边的那一刻，透过门缝，却发现苏怀澈并没有走。只是安静地坐在石阶上，不通报，也不说话。
他穿得单薄，默默缩在石阶的角落里，看上去越发瘦弱起来。
洛云舒忽然感到自己被温暖的湖水包围。
“……苏公子？”她开口询问，内心竟有些难以名状的窃喜，面上却仍是淡然与疏离，“夜寒。苏公子在此，于身子不好。”
苏怀澈回头朝洛云舒浅浅地笑了，“是来看我走了没吗？真巧，还没有。”
他的脸上有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的喜悦，剑眉星目，楚楚风流年少。“你屋里，有什么好吃的吧，我饿了。”
“公子去门房打听一番，或许会有备好的宵夜。苏公子来找十七，可真是找错地方了。”洛云舒漫声应道，“眉山弟子，夜间不食宵夜。”
“容儿刚才是在饮茶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苏怀澈挑眉笑道，有几分轻佻，却偏偏让人倍感温暖。
“十七这就为公子去泡。原以为这等粗陋食物，公子不会青睐。”洛云舒说着转身，苏怀澈却在身后低低地笑了一声，“容儿当真不打算让我进屋吗？都说了夜寒，却叫我在门外守着。”
洛云舒顿了顿，似乎在踌躇，终究把门开了一道缝，“……进来吧。”
苏怀澈见状，嘴角衔起一抹笑意，衬得他更加明朗动人。洛云舒却别过头没去看他，引他到石桌前坐下，苏怀澈含笑道，“到了容儿这里，连夜色越发清幽起来了。”
洛云舒颔首，不再多说。苏怀澈也难得地没再追问，只是托腮看着洛云舒点茶。
她先用纸包了一角茶饼，用茶碾细细碾磨筛过。少顷，听得汤瓶声响如松风桧雨，便提起汤瓶一一熁盏，再炒入茶末，注少许热水调至极匀，令茶膏状如溶胶，才又提瓶，，手持一柄竹匙，在注汤的同时往盏中环回击拂。动作娴雅，宛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霎时，碗盏中乳雾汹涌，溢盏而起，茶香袅袅，极为诱人。
苏怀澈抿了一口，笑道，“容儿竟有如此娴熟的点茶技艺，茶汤浓而不厚，香而不腻，苏某甘拜下风。”
此时，茶汤色泽渐开，乳花珠玑磊落，在影青莲花纹盏的衬托下宛若荷叶捧素雪，典雅小巧。
洛云舒收拾着茶具，没有多说，只是抿茶。
似是察觉洛云舒异样的沉默，苏怀澈放下茶杯，“好了容儿，清羽的事，不是你的错。”
洛云舒低头，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转着茶杯，若有所失。
“你已经很尽力了不是吗，清羽她于武艺完全不懂，就连自保的招式都没有，纵你有超人之姿，也难以护她周全。”苏怀澈拍拍她的肩，“别太难过了。”
“你皇兄，会伤心的吧。毕竟，他身边，知他冷暖的，也只有沈小姐了。”许久，洛云舒涩涩地道，眉眼间满是自责与悲哀，“承诺了他人却没有做到，是我的错。”
“你难过，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安全送清羽回家？”苏怀澈抿了一口茶，状似无心。
“……也是，也不是。”洛云舒怔忡了好一会儿，很慢，很慢地说。
“我洛云舒自打上眉山以来，从来没有失败过。无论是闯大内御强敌，还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失手，一次都没有。”她苦笑了一下，像是自嘲，“这是第一次。”
“胜败乃兵家常事，次次马到成功的人，纵是这全天下，也找不到一个吧。”苏怀澈看着她，回答得冷静。“容儿这次不失手，将来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可是我不仅仅因为这个。保护清羽于我来说，不能算是任务，而更像一种……”洛云舒思忖着，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一个信仰，是么。”苏怀澈看着她，眼眸中深沉似水。
洛云舒默默点头，很久都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难过了。好像自从姑苏那一场大火之后，她就丢了魂失了魄。大火烧掉的，不只是那一年姑苏春色，还有，她内心的红尘羁绊。
只是这羁绊，此时却像是抽了芽的春草，在她心里生了根。
“好了好了，不说了。”洛云舒叹了口气，敛下面上的一丝悲凉，简短道，“喝茶。”
苏怀澈默然，托起茶盏啜饮一口，又道：“我独爱饮茶，因此物不令人醉，但微觉清思，不似醇酒甘美，却催人肝肠。而且，日有春夏秋冬，天有阴晴圆缺，点茶时看乳花从浮生到破灭，也像经历了一场生成、持住、衰败、消退的过程……世间万物都是这样吧，周而复始，一切皆有定数，不必太强求。
前事消散的时候，亦不必太难过。不如调整心绪，从容面对以后的日子，或许另一种清洁明净的生涯又开始了。”
洛云舒抬头，淡然的脸上少有地体现出一丝微微的了然与欣喜。但只是转瞬即逝的光景，便消失不见。面对苏怀澈的，依旧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没想到你还会说这些话。”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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