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浅的目光沉沉压来,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洛菀夕一点也看不透。
她紧蹙着眉回望,心下飞快盘算:他这究竟是在试探,还是真的忘了醉后那些痴语?
若是后者,那真是谢天谢地,等于饶了她一命。
忍着下颌传来的阵阵酸痛,她将先前对敕离的说辞又重复一遍:“贫道是承寿宫为丽太妃医治眼疾的,陛下若不信,尽可派人去问。”
“医治眼疾的道人?”
梁浅声线低沉下去,嘲讽的目光扫过她眼角强忍的泪光和不住发颤的身躯,显然对这答案极不满意。
他眸色渐暗,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被触怒的躁意。
洛菀夕不用问也明白,自己定是惹恼他了。
她原以为下一刻便会身首异处,谁知他却松了手。
那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滑过她的脸颊,留下两道鲜明的红痕,随即猛地将她挥开。
他直起身,侧头对敕离说道,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听见了?她说……”
他指向仍匍匐于地的洛菀夕,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停顿片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是承寿宫的道人,并非刺客。敕统领,你弄错了。”
“她说?”
敕离明显一怔,但职责所在,仍硬着头皮劝谏:“陛下,此女深夜出现在禁地,行迹实在可疑,岂能听信她一面之词?万一……”
“万一什么?”
梁浅骤然打断,目光冷冽如冰,“朕说她不是,敕统领是在质疑朕?”
敕离立刻伏地请罪,不敢再多言。
周围众人也随之齐刷刷跪倒一片。
看着脚下惶恐的臣子,梁浅沉默片刻,脸色稍缓,压低了声音对敕离道:“起来吧。朕……并非有意偏袒。”
他语气恢复平淡,“朕确实听闻丽太妃宫中留了一位女道医治眼疾。太妃昨日已向朕请旨,言其虽年纪尚轻,但医术尚可,朕本待太妃痊愈后便行封赏。”
他垂眸,淡淡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洛菀夕,“如今看来,赏便免了。念在丽太妃的颜面上,责罚也一并省去。派两名侍卫,送她回承寿宫,交由太妃自行管教便是。”
“可陛下……”
敕离还想争辩,却被梁浅骤然转冷的目光逼了回去。
一旁的陈公公见状,适时上前打圆场:“哎哟,敕统领,陛下都已交代得这般清楚了,您就别再‘可是’了。天色已晚,快按陛下的吩咐去办,也好让陛下早些安歇不是?”
敕离这才恍然,连忙叩首:“是臣愚钝,竟以此等琐事惊扰圣驾,请陛下治罪。”
梁浅随意一摆手:“敕统领恪尽职守,何罪之有?”
他看也不看地吩咐陈忠:“摆驾回昇明殿,朕乏了。”
陈忠躬身领命,众人也低声应诺,退至一旁。
梁浅提起袍角欲走,这场风波眼看就要平息。
然而经过敕离身侧时,他却蓦地停下脚步。
目光精准地落在敕离身旁的一名小头领身上,上下打量了两眼,语气带着几分玩味:“若朕方才没有看错,这位小道长,是你从假山洞里拖出来的?”
那小头领首次得蒙圣言,又是激动又是惶恐,噗通跪下:“回陛下,是……是小的最先发现这名刺……
”他猛地喘了口气,慌忙改口,“……这位道长!”
梁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眼力不错,当赏。”
随即命敕离给他多支三个月俸禄作为赏钱。
小头领喜出望外,连连叩谢皇恩。
梁浅却话锋陡然一转:“不过……朕方才似乎还看见,你踹了这位道长一脚?”
小头领顿时慌了:“是……是踹了一脚。”
“为何?”
“因……因为小的当时以为她是刺客……”
“结果呢?”
“是……是道长。”
梁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是搞错了。”他又问:“那做对了要赏,做错了,又当如何?”
小头领吓得声音发颤:“该……该罚!任凭陛下处置!”
梁浅满意地“嗯”了一声:“倒是个明事理的。”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向身后忍着膝疼的洛菀夕,眸色一沉:“这道人既是丽太妃宫中的人,便是宫里的人。既是宫里的人,岂能随意被人打杀?”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在那小头领的膝盖。
那人“嘭”地一声被踹翻在地,疼得蜷缩起来,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梁浅蹲下身,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朕向来不偏不倚,讲究信赏必罚。这一脚,是替她还你的。一报还一报,不冤吧?”
小头领哪里敢喊冤,此刻只庆幸自己当时用的只是脚而非刀,他挣扎着爬起,连连磕头:“不冤!小的不冤!”
梁浅不再多言,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起身,随即广袖一拂,在一片恭送声中摆驾回宫。
他的目光在洛菀夕身上有过一瞬的停留,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望着梁浅在众人簇拥下远去的背影,洛菀夕揉着仍在作痛的下巴和膝盖,心里直犯嘀咕:他方才那番发作,难道是在替自己出气?
可……为什么呢?
她不敢再往下想。
经此一事,她对这位传闻中暴戾的新帝,倒是生出了一丝微妙的改观。
他似乎,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般完全不讲道理。
当然,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她立刻告诫自己:不管他讲不讲理都跟自己没关系,这阎王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跟自己再有瓜葛。
梁浅走后,敕离依命派了两名侍卫“护送”洛菀夕回承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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