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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归舟

小说:

斯年如梦

作者:

发条青柠

分类:

古典言情

屋内死寂如坟,江风裹挟着血腥气,像心跳的节奏一般,在空气中涌动。窗外惨叫声渐息,火星炸裂,映红了半边天。

“你说——”

叶斯年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刀刃刮过瓷器,“若长公主不动手,返程的江面,会不会‘恰好’翻几艘船?”

她倚在床头,纱布下渗出的血痕蜿蜒至锁骨,像一条猩红的锁链。

赵煜的指节骤然收紧,青瓷茶盏裂开细纹。

他想起谢家灭门那夜,血从朱门石阶一路淌到护城河,翌日晨市照旧开张,百余条人命不过是江面上一缕水汽,消散了,就当从未存在过。

“会。”他终于吐出这个字,语气微沉,“官家不会让这么多活口进京。御史台若真开了堂,供状里能扯出半个朝堂。”他顿了顿,语气冷淡如铁,“甚至,先帝的那些腌臜事,也会被翻出来。”

叶斯年猛地撑起身,纱布瞬间洇出新鲜的血色:“所以,玄月司拐卖女子是罪,赵玥烧毁罪证就不是罪?我们拼死揭开的黑幕,转头就成了裹尸布?”

赵煜突然攥紧茶盏,茶汤泼溅在案几上,晕出一滩深色水渍,如同凝固的血。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成为执棋人,能用他的身份推动改革。穿越之初,他熬夜重编《刑统》,删去“连坐”,增添“疑罪从无”;第二年,他推动“女户”新政,允许寡妇独立立户;第三年秋猎,他在御前痛陈奴隶制之弊,官家抚掌赞叹,次日却将提议的折子垫了烫酒炉。

那时他才明白,他不过是枚镶金嵌玉的棋子,连棋盘边都摸不到。这个王朝的律法从来不是尺,而是刀,刀柄只能握在官家手里。

于是,他学会了妥协,学会在规则内斡旋。他推新政,从不提“民为重”,只说“利国库”;他默许赵玥揽权,因为她能制衡世家;他追踪花月阁,却从未深入,因为他告诉自己,这不是他的战场。

他早就放弃了。他跟踪花月阁这些年,早就放弃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这封建皇朝的缝隙里,尽可能做一个好人,仅此而已。

可叶斯年来了。她想推动女性解放,想建立她理想中的女子盛世。她不只是对抗父权,而是在动摇整个皇权。相比之下,他的“改革”不过是温和地巩固封建秩序,是另一套社会体系的生搬硬套,甚至连因地制宜都谈不上。

若不是她来了,他或许根本不会踏足湖心岛。

赵煜起身,袍袖带翻茶盏,瓷片碎裂,嵌进他的影子里,扭曲如困兽。

“这一百多人死了,长生楼里的人才能得救。”

烛火爆出一声脆响。

赵煜踉跄跌坐在床榻边:“长生楼的那些人,也会想亲眼看到这一幕。亲眼看见仇人葬生火海。”

“可如果罪行不被审判,我们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你要审判?”他突然攥住她未受伤的手,掌心滚烫得像要燃烧,“去年肃州水患,我按律斩了贪墨赈灾银两的刺史,结果呢?新知州是他的小舅子,变本加厉盘剥灾民!律法?”他冷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箭伤,“这箭,是上任刑部尚书派的死士射的——肃州刺史,是他亲弟弟。”

叶斯年瞳孔骤缩。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赵煜,像扯断锁链的困兽,血淋淋地暴露出被撕裂的骨茬。

“这一把火烧干净,至少能换赵玥和韩婉上位!”他紧盯着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攥出一道青痕,“你得先让更多女子识字,让她们站上朝堂,等她们手里的笔杆子比男人的刀剑还硬——”

“然后呢?”叶斯年挣开他,眼底燃着冰凉的焰,“等她们变成新的赵玥?等‘女子盛世’变成镶金边的牢笼?你的律法连你自己都护不住,凭什么要我信它能护天下女子?”

江风撞开窗棂,卷着灰烬扑进来。

赵煜拾起染血的绷带,一圈圈缠住掌心裂痕。这个动作他太熟悉——去年,他掩埋肃州贪腐案卷宗,如今,他包扎湖心岛的血债。

原来,他才是这王朝最熟练的裹尸人。

“睡吧。”他吹熄蜡烛,月光立刻爬上叶斯年苍白的脸,像覆了一层霜,“三日后抵京,朝廷该洗牌了。”

叶斯年在黑暗里睁着眼。

赵煜低笑了一声,打破沉默,端起另一碗茶,递到她手边:“把安神茶喝了,睡觉吧。”

叶斯年接过,一饮而尽,未发一言。

赵煜倚着床沿,看着她沉沉睡去,神色晦暗不明。他知道,她终究是要面对这个问题的。朝堂之上,皇权之下,百姓的命,从来不算命。

“睡吧。”他替她掖紧被角。

叶斯年阖眼前,最后瞥见窗缝外一点残火。那火光映在赵煜眼里,像烧着一座看不见的刑场。

晨雾裹着血腥气漫过窗棂时,叶斯年被一阵铁甲铮鸣声惊醒。青枝正替她系衣带的手猛地一颤——门槛外投进的影子足有九尺高,将破晓的天光遮得严严实实。

"郡主醒了?倒是赶巧。"

瓮声瓮气的嗓音震得梁上灰簌簌落,花梧弯腰跨过门框,玄铁重甲在她山岳般的躯体上竟显得局促。她将偃月刀倚在墙边,青石地砖应声裂开蛛网纹。

许久未见,如今的花梧已是一身戎装,身披轻甲,腰间佩刀,英姿飒爽,眉眼间尽是凌厉果决。她快步进屋,上下打量着叶斯年,见她气色尚可,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叶太尉送来密信,让我暂领前锋,点兵赶赴润州。”花梧沉声道:“昨夜行至青阳县江段,发现沿途有不少私兵活动,便派了哨兵进城探查。果然,城中一片混乱。”

叶斯年眉心微蹙:“你发现了什么?”

花梧神色凝重,目光深沉:“拦下不少逃兵,其中有玄月司的余孽趁乱逃亡,也有权贵携金银细软,试图乘船潜逃。”

她顿了顿,眉头微蹙:“但江面上的势力,比预想的更复杂。我原以为是玄月司残党,可其中一些人行事诡秘,手段干脆利落,兵器制式也极为统一,绝非寻常私兵。”

她微微侧头,看向叶斯年,语气低沉:“我抓了几个审问,但他们宁死不招。几个硬骨头,牙槽里还□□囊。”

赵玥昨夜雷霆手段,必然已逼得不少人铤而走险。而韩婉提及的“青冥堂”,至今仍未露面……

正思索间,苏廷章与赵煜步入门槛,皆是一身风尘仆仆的疲惫,显然彻夜未眠。

“郡主醒了?”苏廷章拱手,语气仍是温和有礼,“昨夜听闻军医已到,便未曾打扰,伤势如何?”

“安置得如何?”

赵煜揉了揉眉心,声音透着一丝沉重:“被救出的五百余人,暂时安置在青阳县城内。”

苏廷章微微叹息,接着道:“但昨夜已有不少人寻了短见,有的投江,有的被同伴拖着一同坠水。”

叶斯年眉头微拧,沉思片刻后,侧过身,朝赵煜道:“殿下,这边请。”

两人走至偏廊,江风携着晨雾拂过廊下,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檐角下蜷着个总角孩童,正用木炭在青砖地上画着繁复诡异的同心圆。听到脚步声,孩子仰起脏污的小脸冲她一笑,瞳仁黑得瘆人。

叶斯年拢了拢衣襟:“这些孩子,不太对劲。”

赵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喉结微微动了动。回廊尽头,十几个被救出的孩童正沉默地分食炊饼,没有哭闹,没有争抢,连咀嚼声都整齐得令人发寒——像一群被驯化得近乎麻木的幼兽。

“昨夜,司命身边有五个伶人模样的孩子。”

赵煜微微一怔,尚未察觉异样:“什么意思?”

“玄月司的司命是穿越者。”她语气平静,眉头微蹙,“我怀疑他在这些孩子中推行某种选拔机制。”

赵煜神色骤然沉了下来,目光微微一缩。

“如果真是这样,这群孩子的认知早已被重塑。”叶斯年眸色幽深,“他们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们的思维方式。我们以为救了他们,但他们可能会认为,是我们杀了他们的少司命。”

“你的意思是……”

“留个后手。”

赵煜沉吟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毕竟年纪还小,我会安排育婴堂的人仔细看管,也会暗中观察他们的情况。”

“留不得,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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