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山在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守阵的谢家人搜寻一圈后依旧没有发现霍不染一行人的踪迹,才知道事态严重立刻上报谢家家主。
不到一日,现任谢家家主谢宽便赶到天玄派望着脚下的黑渊神色不明。
镇守此地的弟子踌躇道:“报告家主,暂未联络上大公子和二公子。”
谢家符咒术独步天下,若连他们也联系不到恐怕这人已不存于世。
谢宽缓缓捋着胡须,不发一言。
据最初发现黑渊的弟子陈述,黑渊的范围只在天玄山内可如今却已经扩散至山外。
虽有天罗伏魔阵压制,若不尽快解决恐怕后患无穷。
只是——仙宫处还未有回话,他也不能擅自做主派人进入黑渊。
也不知道如琢情况如何,为何还不与他取得联系。
柔顺飘然的长髯终是捋到尽头,身旁的弟子还在安静等待,谢宽终是下定决心,“派人——”
空中的波动突然变强了。
拂尘只甩动了一下,静立的弟子只觉得耳畔“嗡”一声响,随后脑中犹如被针扎般疼痛。
“你先退下。”
谢宽等弟子离开了才转身面向来人。
“元执尊者。”
元执微微颔首,看着底下黑渊道:“天崇在里面。”
“如琢也在里面。”谢宽道:“我正打算派人进去看看。”
元执转了转手中的佛珠,淡声道:“再等等。”
谢宽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惊讶,但只一瞬他又恢复了往日的表情。
“也好。”
二人静静地看着黑渊,这时有弟子过来禀道:“家主、尊者。有客来访。”
“谁?”
“碎云峰长老,雪尽。”
·
不断扩散的黑渊之下,是被封印着的另一个天地。
这里四面坏绕着黑水,犹如一座孤岛。而岛上没有任何树木,光秃秃的山石随意堆叠形成勉强可容人的洞穴。
幸好河水并不是一望无际它有明显的边界,站在岸边能够隐约看到对面的石墙,看来那里有个村落。
每到夜晚石墙上就会亮起昏黄的灯光,虽然隔得有些远听不到人声但至少证明对面有人活动的踪迹。
霍不染这几日都会在岸边远眺,可惜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从石墙上下来。不过从对面夜晚张灯早晨灭灯来看,至少对面处于一个正常的宇宙。
这是谢照乘提出来的,他们所在的孤岛很可能游离在五行之外,这里没有白天黑夜抬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水影。
透过水影能看到模糊的人影,谢照乘认出这些人都穿着谢家弟子服,结合坠入黑渊之前的种种他猜测他们很可能是在黑渊底下。
原以为被吸入黑渊之后会遇到魔物横行的炼狱场谁知确实被压在黑沉的深渊底下困于孤岛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谢照乘还未回来,在这奇诡的境地中他长袖善舞的本领倒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霍道友?”
身后有人走近。
霍不染咳嗽了两声,转身道:“怀道友。”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粗麻弟子服,面相柔和说话的时候带着三分笑看起来让人心生亲近。
“这是你们的饭食。”说着,他递上手中的四颗野果。
这次的野果和前两天比起来新鲜许多,霍不染像是没发现区别般照旧点头收下,“多谢。”
怀肆摆了摆手,踌躇地站在原地像是还有话要说。
“谢公子还没有回来?”
霍不染摇了摇头。
怀肆歉意地笑了下,“今日受伤的人有些多恐怕他还在问诊。”
他兀自说了会儿,随后似乎点入正题。
“近来横渡黑水受阻,盟主有意从各个门派中派人全力渡河。恐怕你们也会……”
霍不染知道这是早晚会发生的事情,向来浅淡的眸子里浮上一丝忧虑。
她情绪不外露,即使发生了转变常人也难以发觉。怀肆见她对此事没什么反应,只好又说了两句便告辞离去。
他一走,霍不染便皱起了眉。
自从落到这孤岛之后,她的灵力便感到了明显的滞涩。而最让她惊讶的便是清泉剑不能使用了。
先不说召唤它需要耗费比往常更多的灵力,即使剑出现了也只是一把废铁。
往日清泉流动,晶莹剔透的神器在这诡异的深渊之下竟然变成了一把铁匠铺随处可见的铁器。
那日的情景又浮现而出:
他们一行人被黑渊吸入,等再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在这孤岛之上。而本来被挟持的宁满不知为何竟被扔在不远处,可惜还没等霍不染庆幸才发现周围不只有他们。
十步远,几十个人或坐或站沉默地盯着他们。
霍不染察觉他们都是修行之人,灵力最强的应该是正中那个坐在石头上吃着果子的老者。
对方虽然没有看他们,但是无形的威压却直冲着他们而来。
霍不染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把其余人挡在身后。她虽然伤得不轻幸好谢照乘治疗过她又很能忍疼,只是当她想要唤出清泉剑时才发现不对劲。
这时对面的老者已经开口。
“小友是哪个门派的。”
霍不染还没有答话,身后突然传来谢照乘的声音。
“哪有什么门派。一介散修遇到了便结伴同行,胡乱认了师兄妹罢了。”
老者听了后没有表态,只是把果子嚼烂果核嚼碎之后一块吞入肚中才慢悠悠道:“散修竟也有公子这般阔绰,穿着绫罗绸缎风餐露宿。”
谢照乘没有出声,似乎是还没想好如何应对
老者倒也没有催促,只是他身边的修士们都用一种不友善的目光望着他们仿佛在盘算着立刻把他们丢入河中喂鱼。
霍不染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脊背,把整个人绷成一把剑以便更快应对。
“小本买卖没想到被您看出来了。”谢照乘的声音又响起。
“如您所见我一个瘸子实在是没什么修行天赋。不过好在早年间学了手医术,靠着这个给大门派治伤倒也赚了一笔。”
老者在听到“医术”二字的时候眸光闪了下。
“我看那边两个道友伤得有些重。”谢照乘继续道:“不如让我给他们看看?”
霍不染发现他们的神色略有松动。
“像小友这般口舌伶俐七窍玲珑之人就像是湖中的鱼,小老儿可怕会抓空了。”老者终于抬起眼皮意有所指地看着霍不染,“还是先押点彩头吧。”
他身后走出两个彪形大汉虎视眈眈地朝霍不染走来。
看来战斗难免,霍不染想要催动灵力却已伤得不轻,闷闷咳了声。
“不用。”谢照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我本来就是条没有尾巴的鱼,怎么能逃得出前辈手心。”
谢照乘从身后出来挡在了霍不染身前。
他行走的模样很难得,记忆中她只看过一次。
不由自主地,她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脚踝上。
果然那对镣铐正拷在他的脚腕上,随着走动发出令人恼怒的声响。
“噔噔、噔——”
身后传来竹竿点地的声音。
“我回来了。”谢照乘蹒跚地走到石头边小心坐了上去。
一天下来都被这镣铐扯着行走,他不禁要庆幸他的腿没有痛觉。
今日的伤患依旧不少,听说最好的一个已经横渡到黑河半道可惜如果再不回来他的腿骨也要被腐蚀干净。
他捏了捏肩,心中还在盘算着乾坤袋中草药的存量。照这么消耗下去恐怕……
一只水囊伸到了他的面前。
“已经净化过了。”霍不染道。
这环岛黑水具有腐蚀万物的功能,如果不以灵力净化恐怕喝下一口肚中便溃烂一分。
即使用了灵力净化,也会——
谢照乘看了眼她的手,原本洁白如玉的手指上出现了灼烧后的黄褐色斑块。
“怎么没用我给你的药膏。”
霍不染无所谓道:“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严重影响本公子心情!
谢照乘接过水囊,嘟嘟囔囔道:“赶紧用药膏。你别以为自己铜皮铁骨可以挨过去,好好一个小姑娘破了相……”
他说了一堆觉得自己像个罗里吧嗦的老太,水囊的塞子又拔了半天还是岿然不动于是气道:“什么破塞子!”
一只手从他面前拿走了水囊,拔开塞子后又递到他手中。
谢公子不说话了,举起水囊吨吨喝了两口。
清冽的水流终于缓解了疲累。
霍不染把水囊塞好,又拿出果子递到他面前。
“我吃过了。”谢照乘看都没看。
环岛上物资匮乏,这些果子也不知是哪位贪吃仁兄留下的宝贵财富。
那天见到的老者名叫萧乐水,是百川盟现在的领袖。
百川盟算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帮派,和其他修仙门派不同的是严格来说它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门派。
因为这是个由许多散修和小门派组成起来的联盟。要知道这世间最多的修行人士便是散修,他们往往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加入门派。
但是想要在修行上更上一层楼势必要到更凶险的地方修炼,与其相互猜忌临时组合倒不如加入一个联盟既有自由又有保障。
百川盟便由此诞生。
而作为百川盟的领袖萧乐水不说有多高深的修为,但驭人之术一定是炉火纯青。
能聚集平日里一盘散沙的帮众到天玄派来,他们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猜测没错。”谢照乘说道:“他们是为了化骨箭而来。”
霍不染靠坐在石头上摆出倾听的姿势。
“有人告诉他们钟大哥的传承快断了。传承神器者当为登仙人,于是他们便抢先来天玄想要夺得化骨箭。”
“他们是来助萧乐水登仙的?”霍不染问道。
“非也。”谢照乘道:“萧乐水说了,等见到神器之后人人都有机会尝试与其建立传承。”
他低头看去,两人靠得很近她的发丝时不时扫过他的手背。
谢照乘心道:“幸好没有暴露她是清泉剑传承。当下她灵力滞涩,如果那群人想要抢夺清泉剑真不知能如何护住她。”
“这些事都是白几和你说的?”
“嗯。”谢照乘动了下手背,补充道:“大多数是我说他给反应,不过这也够了。”
虽然百川盟的弟子们看在他会医术份上没有为难他们但是从平日里送来的吃食可以看出他们的态度。这些散修防备心很强,谢照乘打探许久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幸好在每日治疗之时,谢照乘发现有个瘦弱的少年几乎天天都在这群伤者里。
他留了个心眼,有时候故意说他伤得太重得养两天以此来帮他避开每日的黑水侵蚀。
这一善举自然被少年白几和他的师兄看在眼里,因此在这百川盟中他也算是有了两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
“怀肆刚才来过。”
“嗯。”怀肆便是白几的师兄,负责给他们每日的吃食。
谢照乘应下后才反应过霍不染刚才递给他果子,那么怀肆来过是显而易见。她再提起肯定是有事要说。
他内心一转,已有了个猜测。
“明日他们想让我们派人横渡黑水?”
霍不染沉默地点了下头。
“你不能去。”谢照乘道:“你的灵力、黑水腐蚀性极强你又重伤未愈根本走不过去。”
“走不过便回来好了。”霍不染轻描淡写道。
渡过黑水到达彼岸才能离开孤岛,这些日子萧乐水一直在尝试横渡黑水的办法。只是这环岛的黑水腐蚀性过强即使是修行者用灵力抵抗也撑不了多久。
幸好黑河底下坑坑洼洼最前的水才堪堪没到脚背,于是萧乐水便想出找人摸索出一条能够渡河的路径。
可是百川盟已经在这里困了十二天,每天派出六人渡河的情况下也才堪堪摸到河的中央。
霍不染如今被压制了灵力,功力只有一成左右伤势还没有好让她上去走两步定会要了大半条命。
“我去找萧乐水。”谢照乘握着竹竿,“说好的由我治病我们几人便可以免除下黑水,如今他竟然出尔反尔。”
他怒气腾腾地想要站起来,手腕却被拉住了。
霍不染浅淡的眸子盯着他,“迟早的事。”
“能拖一天是一天。”
霍不染道:“从进入此地开始我的灵力便滞涩于脉。”
“我已经为你把过脉伤势并没有伤及脉门。我们之后也讨论过,这一切可能也是因为神器所致。”谢照乘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这个,毕竟这里是由化骨箭开启的炼魔大阵所致,同为神器的清泉剑可能受到共鸣才会自我封存。等到他们出去了,这种禁锢便能解开。
“没错。”霍不染看着他说道:“但是灵力是修仙者的根本所在,如果我陷入危机那么很可能会冲破禁锢。”
谢照乘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要用危机来激发体内的灵力从而冲破桎梏。
这种扎自己两刀从而激发潜力的做法确实很霍不染。
他恶狠狠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不同意。”
面对他的怒火,霍不染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我意已决。”
谢照乘的火蹭一下窜到了头顶。
这些时日他虽然拖着镣铐敲着竹竿像是个乞丐一般给人到处看诊但他心中其实还有些庆幸。
因为这样可以挡在她的面前。
但现在霍不染却直白地告诉他:我不需要你的庇护。
对,她多厉害多清高。
她向来都是肉身挡刀,立地成佛。别人的好意在她眼里从来都是连尘埃都不如!
“随你。”
谢照乘也管不得动作太急颠簸得厉害,直接点着竹竿往回走。
七歪八扭走了两步,手又被攥住了。
他气哄哄地甩开。
没甩掉。
霍不染上前两步拦住他想说什么,谢公子脸一摆看都不看。
默了会儿,她憋出三个字。
“我知道。”
等了半晌,没了。
要不是握着竹竿,谢照乘真想用扇子敲烂她的头。
但他觉得太累了。
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霍不染像是把剑,你想要好好守护但是锋利的剑刃总会告诉你:我不需要。
他本也是个被人伺候惯的主,被人三番四次往外推少爷脾气上来,当即用竹竿狠狠扫去。
“走开。”
竹竿不痛不痒打在她的腿上,谢公子却是因为难以保持平衡而即将摔倒。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腰侧撑过来,随即他只觉得腕上一松后背正被人轻轻安抚着。
“我之所以放心会这么做。”他听到清冷的声音就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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