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二十八年是大周极其不平凡的一年。
新春以来,姜氏与李氏的斗争愈演愈烈,姜氏一改往日的低调,气焰陡然嚣张起来,不再顾忌泰和帝的调停,仗着实力深厚对李氏穷追猛打。
宋琛看得出李氏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本来李氏内有泰和帝的偏帮,外有各地商贾巨族的输血,不该毫无还手之力。谁能想到姜氏竟然改良了技术,作坊效率大增,通过海路从南直隶运到全国各地的产物比李氏便宜了三成有余,李氏作物输得丢盔卸甲。
“如果弟妹能够帮忙,也许李氏还能勉强撑一撑,争取些时间……”宋琛想到刚刚看到李素娥五个月身孕,不由摇摇头,感叹姜氏真正选了一个“好时机”。
由于入微之术对胎儿有影响,她自怀孕起不再过问李氏一族的事务,李氏相当于自断一臂,自然斗不过升级换代的姜氏。
“大哥,刚刚素娥无心之语,请勿要与她计较。”宋珩匆匆赶来,对着宋琛长长一揖,为李素娥方才嘲笑宋琛带回私生子之事,向他赔礼道歉,“说起来,一切皆是……”
“好了,阿珩,不必多说了,过去确是我不察,才酿成今日苦果。”宋琛打断宋珩的话,对着他使了个眼色,抬脚往外面走去。
宋珩苦笑着跟了上去,自家娘子极为耳聪目明,隔得一丈远都能听见你的谈话。
两人进了快活楼,掌柜见是自家公子,立刻为他们腾出隔音最好的顶楼雅间,亲自为他们上了下茶点后,随即关门离开了。
“姜家和李家之事,弟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宋琛随意坐下,对着倚在窗边的宋珩开口道:“李素基也就罢了,他对弟妹终究还是有几分兄妹之情。没想到圣上竟然也放过了弟妹,这般心慈手软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
“姜侯爷放言,假如他赢了,绝不会追究他们的子孙后辈,反而会以礼相待,甚至还会保太子登基、青哥儿做镇辽东。但只要娘子出了半点意外,他将不再留任何情面,要所有人为她陪葬。”
宋珩背对宋珩,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宋琛不知他是何种表情,但想来他应是心情不虞,那两人情分太深,若非实在缘浅,定然已是神仙眷侣。而李素基和自己的娘子又何尝不是这样,也是天公不作美,生生错过一对有情人。
正当宋琛感叹他们两兄弟是幸还是不幸,宋珩那略带讥诮的声音又在空气中响起:“姜侯爷把人命看得很重,又要以身作则打破儒家“父父子子”的观念,何况他至今无子,太子从小长在他身边,和他情同父子,而青哥儿是娘子的亲侄子,定然不会出尔反尔。圣上和舅哥想来也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也就熄了利用娘子的心。”
宋琛摇头失笑:难怪父母对弟妹巴结得卖力,原来有这么一层缘故。无论姜氏和李氏谁胜谁负,只要弟妹在,宋家都会全身而退,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哪。
“老师待弟妹倒是一如既往。”宋琛不禁感慨起来,传闻姜氏之所以从泰和十年起放任李氏发展至今,有部分原因便是姜侯爷看在弟妹的面儿上不忍下手。
宋珩嘴角扯了扯,想到胭脂说自己长得像姜侯爷前世,又思及李素娥时常恍若看故人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和阴冷,“他们虽远隔千里不曾见面,心灵上却始终相依为命。”
……
同年五月,大周迎来了第一场全国范围的大暴雨,宋琛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心道:这场大雨已经下了近半个月,不知何时是个头,或许老天爷都在为老师的离去而痛哭。
大周内部态势原本一触即发,哪知在这紧要关头,姜侯爷离奇暴毙,姜氏失去主心骨,各方争权夺利,顿时乱了阵脚,陷入四分五裂之中。
“阿琛,你快去听雨台,刚刚素娥找了思苑,往那里去了。”王氏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打破了宋琛的沉思:“素娥对思苑心里有气,万一气性上来,娘担心她气出个好歹。”
姜侯爷下葬不到一个月,林思苑觉得在侯府易触景生情,特意搬到宋家借住。来了不到两个月,宋珩跟李素娥为她吵了七八回。
李素娥素来口不择言,说话扎心,宋珩气得整日借酒消愁,然后在某个夜里和林思苑酒后乱性,被李素娥捉奸在床,自此李素娥见他俩便勃然大怒。
宋琛面无表情点点头,吩咐左右:“去请大少奶奶来,说我有要事找她。”
“你自己去便是,何必叫上你媳妇!”王氏慌忙制止,见宋琛眉头微皱,神色不满道:“你表妹新丧,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媳妇儿本就对她又没个好脸色,还不把你表妹挤兑死。若不是素娥对我有心结,娘会来求你吗?”
宋珩和林思苑事发当晚,王氏自言身体不济,将李素娥留了整整一夜。李素娥咬定王氏故意为之,每次见了她都会歇斯底里,闹得王氏灰头土脸,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老师尸骨未寒,她却跟阿珩犯下那样的大错,娘子自然为弟妹鸣不平。”
徐有凰与李素娥多年情分,本就对她跟宋珩走得近略有微词,发生这件事之后,对林思苑更是冷言冷语,时常让她下不来台。
宋琛最终拗不过王氏的哀求,匆匆赶往听雨台,刚好远远瞧见林思苑将一个绿色浑圆的茎块植物递给李素娥。
宋琛知道那是姜氏一年前从西洋人手中得到,名为马铃薯的植物,不挑土地肥瘦,种在哪里都能活,亩产又极高,唯一可惜的是有剧毒,家畜食后会全身抽搐腹泻而死。姜氏一直试图消除其毒性,好令其作为粮作物。
“陆誊让我筛选无毒土豆?”李素娥接过马铃薯上下抛了抛,然后将其扔到亭外,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思苑炫耀道:“他舍不得。”
宋琛听着她语气里的挑衅,不由对宋珩和姜侯爷生起一股同情之意,这两个女人不拿自己男人作依靠,总拿对方的男人戳对方痛脚,老天真是错点鸳鸯谱。
宋琛正要上前劝开他二人,林思苑见她识破自己的谎言,脸上并不见惊慌和尴尬,反而抚掌轻笑,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飞快凑到李素娥耳边低语。
“不可能,你骗我。”李素娥登时脸色大变,猛地朝林思苑推去,她力气用得不小,林思苑倒退两步,她自己也因此往后倒去。
宋琛早就直觉不妙,脚步一刻不停欲上前,只是他终究晚了须臾,李素娥摇摇欲坠时,还隔着她四五步,千钧一发之刻,林思苑飞快地扯住了李素娥,轻轻瞥了她的肚子一眼:“小心,你快要临盆了,若出了意外,李素基更不会放过我了。”
“弟妹,没事吧?”宋琛见李素娥无碍,略略松了口气,赶忙上前,将她们二人隔开。此时李素娥似乎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只是她却不回话,如同木偶一般,无知无觉地站在旁边。
宋琛瞧她神态异样,心底担忧,正想问林思苑究竟说了些什么,却瞧见宋珩焦急地跑了过来。
宋珩见了李素娥的样子,面色顿时阴寒起来,将李素娥护在怀中,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射向林思苑:“你对她做了什么?”
“姜侯爷的死亡真相,李素基是如何借你我之手毒死他的。”林思苑对着宋珩妩媚一笑:“不过表哥放心,你我不知情之事也一并告诉了素娥,她定会原谅我们的无心之失……”
“够了!”宋珩白着脸打断林思苑,只是还未说完,李素娥挣开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听雨台。
宋珩顾及她笨重的身子,不敢上前阻止,又怕她神情恍惚摔倒在地,只能胆颤心惊地跟在后面,一路虚扶着她。
宋琛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后,目光投向林思苑。
她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含笑问道:“大表哥是不是好奇,我早不说晚不说,偏偏为何今天刺激她?”不待宋琛回答,她又抢先自顾自道:“她要跟宋珩和离,今天就要回娘家,李素基说不定已经等在外面了。”
宋琛冷冷看了她一眼:“这岂不是正合表妹之意。”
“我虽然对表哥势在必得,可也知道只有在素娥身边,才能保下这条薄命。”林思苑见宋琛神色变幻,半掩着面容,吃吃轻笑,“素娥要离开宋家回李家,我就算豁出脸皮,李家也不肯收留啊。我只好将真相告诉她,这样她总不好意思回李家了。”
……
一切果真按照林思苑之言,李素娥从此不再提和离一事,还彻底和李家决裂。
李家怪林思苑从中作梗,以她害死了李素娥孩子为由,强行将其掳走。李素娥得知后,不顾有恙在身,亲自从李家将林思苑带回,见她受伤不轻,一直照顾她到痊愈。
林思苑如往常般故意挑衅李素娥,无论说得有多难听,李素娥也只是麻木地听着,从来不回嘴,与以前争锋相对的样子截然不同。
本来孟家因全力支持姜侯爷,与李家相互敌视,但孟青平倾心林思苑,孟青平的妻子宁慈醋意大发,除了骂林思苑狐狸精,勾搭人夫,还骂李素娥窝囊废,管不住男人,听起来倒一分有同仇敌忾之意。
徐有凰见了难过,为她打抱不平之余,也气她不争,李素娥却一心扑在培育无毒马铃薯之上,毫不在意道:“孟夫人有权骂林思苑,可我的丈夫和大哥以卑鄙手段害死了陆誊,令她变成寡妇,现在她抢我丈夫,不过也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我有何立场骂她。”
……(第二章)
李素娥为了快速得到无毒马铃薯,无节制使用入微之术,精神错乱得厉害,经常无缘无故地动怒,闹得宋家鸡飞狗跳。
宋老爷见她精神状态不对,生怕她哪天在宋家寻了短见,李素基一怒之下会拉他们垫背,拐弯抹角地请他把妹子领回去。
李素基赶到宋府,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李素娥,轻轻笑道:“宋伯父放心,无毒马铃薯没有培育出来之前,妹妹是不会寻死的。”
“宋珩和思苑两人不是东西,做出那般苟且之事,素娥和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怕素娥伤心过度,影响了身子啊。”宋老爷见李素基不肯给个准话,只好硬着头皮再接再厉,试图把李素娥这个烫手山药丢给他。
李素基看穿了宋老爷的打算,似笑非笑地保证道:“无妨,如果妹妹真的有何不测,她那般喜欢宋二公子,就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绝不牵扯旁人”
宋老爷听到只拉宋珩垫背,顿时一块儿大石头落地,不再提把李素娥送回李家的话了。
宋珩:“你可真是我亲爹!”
……
不过显然宋老爷放心早了,李素娥本来就认不出几个人,现在几乎完全认不得人了,有次将宋琛当成了宋珩,一刀捅到他的胸口,神情癫狂道:“你根本不是无意,就是一心要他的命!”
宋琛要不是身手好,躲开了致命之处,定会当场去世。
宋老爷见了老泪纵横,可他惹不起李素基,安慰宋琛:“忍一忍吧,下次见了她,离她远些便是。”
宋琛的伤还未痊愈,宋老爷也步了他的后尘。宋氏兄弟的相貌本就袭自宋老爷,他保养有道,本身就不显老,又不爱留胡子,十足的美男子,结果被李素娥当成了沧桑版“宋珩”,掏出匕首猝不及防扎在了肩上,听说是打算扎脖子,多亏宋老爷警觉,加上有习武底子,才躲过一劫。
宋老爷亲自挨了一刀后,可没有了劝大儿子的淡定,直接把宋珩找来,请他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要他出去避一避风头。
宋珩跪在地上,任凭宋老爷说破嘴皮子也不肯离开:“父亲,素娥她精神恍惚,儿子与她夫妻一场,怎能此时离她而去?若是父亲执意如此,儿子带素娥出去单过便是。”
“挨刀的又不是你,你说得倒轻松,况且那些马铃薯全都种在宋家花园里,二媳妇儿会和你出去单过?”宋老爷越说越觉得肩膀发疼,见宋珩一脸倔强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操起身边软枕,砸向宋珩,宋珩没有避开,摇晃两下,竟然倒地不起。
他不由大惊,他砸的是个软枕,又不是个碗!
宋琛皱眉将昏迷的宋珩扶起,思索片刻,扯开他的衣服,满身的可怖伤口顿时映入眼帘,有几处差点就足以致命了,暗道果然:他和父亲只因生得像阿珩,都挨了李素娥的刀子,整天跟她一起的正主又怎可能逃过一劫,不过默默承受罢了。
宋老爷也顾不得自己有伤在身,颤抖着摸上宋珩的伤口,大恨道:“这两个欺软怕硬的女人,明明是两人合谋,不找李素基的麻烦,却独独报复阿珩,无非欺我儿无权无势。我当李素基英雄豪杰,没想到徒有虚名,原来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没种之人,把锅都扣到阿珩身上。可怜阿珩素来仁厚心软,如何招架得住她们两个当世最剽悍的女人。”
“看来父亲是信了弟妹的疯言疯语?”宋琛不动声色道。
“二媳妇越疯的时候恰恰是她最真的话。”宋老爷激动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盯着宋珩看了良久,伸手抚平他眉头皱褶,低声叹道:“新仇旧恨,阿珩做得出来的,当年真不该将他送到林家。”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后悔。
为了避免死于李素娥的疯狂之下,宋老爷拖着病体,进宫求了一道圣旨,将宋珩外放岭南新亭。
此时泰和帝已经病入膏肓,太子赵旭开始监国,这一年来发生的事,令这个冲动任性的少年产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虽然依旧脾气不好,但不再像以往情绪外露。听到宋老爷的请求,赵旭神色不明,沉吟良久,提笔写下一道圣旨,扔到了宋老爷脚边:“宋大人倒是好眼力,岭南地理优越,难得的好位置,老师曾经念念不忘,还说那里物产丰富,特别是一种名为橡胶之物,用途广泛,望宋少卿好好把握机会,莫要辜负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李素娥得知宋珩离开后,似乎清醒少许,未再发狂袭击宋家父子。只是她在马铃薯上没有之前的好运气了,迟迟不见进展,她也变得越发歇斯底里,甚至怀疑是徐有凰在里面动了手脚。
并非李素娥无缘无故起疑心。
通过拼命压榨自己,李素娥曾经收获了一个变异土豆。整体呈黄色,只有少许地方透着青色,已经与她前世所食用的土豆相近。李素娥将其切下半个煮熟后喂狗。那只狗食用后,仅仅拉了肚子,并无性命之忧,依旧活蹦乱跳。
李素娥如获至宝,把剩下的一半土豆,切块种在自己屋前苗圃里,像照顾孩子一般,每天看三次,迟迟不见它们发芽,急得整宿儿睡不着。终于等到它们发芽后,又开始担心受怕,每天都蹲在其中捉虫浇水,比她养胎时还要用心。
徐有凰见李素娥形同疯魔,趁着她打盹的功夫,流着泪一把火烧掉了她培育的新苗:“一旦无毒马铃薯面世,你就要随姜侯爷而去是不是!”
李素娥望着眼前的熊熊燃烧的大火,反身抽了徐有凰个耳光,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不可置信的失望,随着新苗一点点被大火吞噬,眼中的失望又渐渐变成了绝望。她决绝地转过头,平静的神色里蕴藏着疯癫,一刻不停地往火里冲,徐有凰飞身将其扑倒在地,两个人顿时扭打起来,直到旁人将她二人拉开。
李素娥依旧怒不可遏,旁人一时没拦住,由她冲到了徐有凰面前,本以为徐有凰又要挨她个耳光,只是她扬起的巴掌定在了半空,眼眶不知何时溢满泪水,怔怔地看着徐有凰的裙子。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定睛一看,顿时尖叫起来,原来徐有凰的裙子有鲜血不停渗出,汇成数条血线,顺着光滑的布料缓缓地往地面流。
……
徐有凰两年来已经流产了六次,身体每况愈下,近段时间更是恶露不止,今日与李素娥大打出手,出现了崩漏的之症。
霍良诊断后认为,她已经是惯性流产,今后也难保住孩子。
本来李素娥就能诊断出,但是她有意袒护徐有凰,嘴里没实话。在徐有凰接二连三的流产之后,把责任推到了宋琛头上,说他当年头部受伤,松果体有损,影响到了遗传物质,导致胎儿发育不良。
开始宋家还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真以为问题出在宋琛的身上。孟青平将宋沛送回宋家时,顺道揭穿了这个谎言,说出了徐有凰身体受过辐射一事,生得孩子大概率残缺不全。
孟青平是姜氏骨干,宋老爷和王氏不信他所言,认为他故意挑拨。但事实胜于雄辩,徐有凰后来又数次怀孕,她都会偷偷打掉,却谎称胎儿自行流产。如今又有了霍良的诊断,他们不得不信了,逼着宋琛纳妾,传宗接代。
李素娥总是自嘲,她和宋珩是双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这句话用到宋琛跟徐有凰更合适,他们本来心中各有所属,比起李素娥和宋珩或多或少的情意,他们结为夫妻的背后,其实双方目的皆不纯,宋琛需要个理由退婚,徐有凰则是爱情无望,顺便保住李素娥的名声。
可宋琛与徐有凰相处的两年中,渐渐被她的蕙质兰心所打动,常常不自觉地想起她,见了她便心生欢喜。对于父母的提议,想到她难过的样子,心微微发痛,径直拒绝了父母的要求:“有沛哥儿为我们养老送终足以。”
“沛哥是林家的孩子。何况素娥她伤了身子,阿珩说不定也仅有这个孩子继承衣钵。”王氏想也不想地反对道。
同样是您的儿媳儿,为何偏心至此,非要伤你大儿媳的心。
宋琛心里明白,别看李素娥闹得宋家灰头土脸,但王氏依旧非常喜欢她,有时候甚至和表妹林思苑齐平。至于他的娘子则拍马也不及她们两个在王氏心中的位置。
宋琛本不是对父母言听计从之人,哪怕他们以死要挟,他都决不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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