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onig回到KorTac时，暮色正沉压下来。霍桑引着他穿过层层门禁，走近公司最深处的指挥室。
灯白得晃眼，长桌边坐满了人。连Kortac的创始人马里克都到了，还有那位总眯着眼睛看人的高层管理员马科夫。这些面孔平日里只在内部通报上见过，此刻却一齐望向他。
Konig站着，粗麻布头套低垂，像棵被移栽到不该在之处的树。他沉默着，手指在作战裤缝边蹭了又蹭。
而在座的人不是不知道。这具魁梧躯壳里，装着的是严重的社交障碍，以及偶尔会爆出不受控的行径。在这样讲究精准高效的军事公司里，实在显得不够专业。
可Konig又确实是件极得力的武器，只要还能持续命中目标，他们便愿意容忍，就像园丁容忍一棵结满果实却枝杈嶙峋的树。
这回行动，他表现得很好。就连联合司令部的将领都特意发来感谢，说合作愉快。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现在迫切的想知道，究竟在那任务里发生了什么，能让司令部的人如此郑重将这个大块头“护送”回来。
会议室里静极了，只听见空调的嗡鸣，在等待一个不得不被说出的秘密。
马里克的手指在桌面敲击，审问般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会议室内，钻进所有人耳里。
“说说吧，Konig。”
他语气平淡，却又掂着重量，“联合司令部亲自派护卫队送你回来，这种待遇可不常见。任务报告里写得太干净了，我们需要知道现场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Konig的喉结在头套里滚动，“那…那里有……有……”
他的声音闷在布料里，结结巴巴，词句像是卡在了齿轮，难以成句，“……不好的……东西。黑…黑色的……”
坐在角落的霍桑嗤笑一声，身体向后仰在椅背上，“不好的东西？我们已知的情报，可是听说你们带回了一个外星公主？长着翅膀，闪闪发光？”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像个昂贵的，会呼吸的芭比娃娃？”
“不！”
一直耷拉着头套的Konig猛抬起了脑袋。
粗麻布孔洞下，那双原本时常躲闪，甚至有些怯懦的蓝眼睛，此刻冒出了在战场上厮杀的凶光。
庞大的身躯因紧绷而前倾，目光如秃鹫锁定了猎物，死死的，一字一顿盯在霍桑脸上：
“不！准！说！她！”
会议室的空气冷了一瞬，霍桑下意识将手按在腰侧的配枪上。所有人都看向他，他们从未见过Konig在战场之外如此具有攻击性。
马里克微微眯起眼，敲击桌面的手停了，“行了，Konig，出去吧。”
他转身大步离开，回到自己的宿舍，门在身后摔拢，发出闷响。
Konig靠在门板上，粗麻布头套下的呼吸又重又急。胸膛剧烈起伏着，像被装进了一个不断充气的皮囊，快要炸开。他们竟说她是个玩偶，一个精致的娃娃。那些字眼是钉子，一颗颗扎进他最脆弱的地方。
因为l那些人根本不明白，当他们用那样的语气谈论她时，就像在谈论他。
他们看不见她翅膀上流动的星光，就像他们也看不见他头套下拼命想要正常说话的嘴。
他们把她当作异类，正如他们始终把他当作一件工具。那些轻飘飘的不屑，看似落在她身上，实则都砸进了Konig的骨头缝里。
Konig又想起Y/N望过来的眼神。那么干净，她看他，就像看一棵树，一块石头那样自然。在她面前，他不必是KorTac的武器，不必是让人畏惧的怪物。
她只是看见了Konig，这个连他自己都嫌弃的名字，从她唇齿间念出来时，竟有了暖意。
原来愤怒到极处，骨头是会发软的。他徒手拆过装甲车，掰断过敌人的脊椎，此刻却连拳头都握不紧。
窗外，暮色彻底沉了下去，像块脏掉的抹布，盖住了所有的光。
会议室里，空气还停留着方才的紧绷。马里克徐徐开口，“Krueger呢？”
“您知道的，”霍桑微微欠身，“我们向来管不了他。暂时没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便随他去吧。”
马里克的视线锁在Konig离开的那扇门上：“呵，这两头野兽……一头锁链太长，一头锁链栓不住。”
霍桑的身子立刻向前倾去，姿态谄谀：“您的意思？”
马里克终于收回目光，看向霍桑。
“不听话的野兽，总需要关起来饿上几顿。不是吗？”他的语调听不出波澜，每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寒意。
话落在会议室里，没有明说。但霍桑已然领会，那是对不听话的武器，最有效，也最不留痕迹的校准方式。
……
森林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Krueger的靴子陷进潮湿的腐土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被直升机草草丢下后，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屋，一栋藏在密林深处的废弃护林站。
这里才是他的栖息地。
他像一道影子，在树木间流动，呼吸与夜风融为一体。他正在追踪一头公鹿，不为吃，只为一种需求。
一种感受生命在指尖流逝的需求。
Krueger向来偏爱森林或荒漠的静。它们的静是原始的，是有棱角的，能磨掉文明世界糊在他身上的那层虚假的壳。
风穿过林子，不是吹动，而是流转。他听着那风声里，有松针坠地的轻，有鼹鼠拱土的细。他的耳朵，从这万千的声息里，筛出猎物的踪迹。
头罩里的呼吸缓下来，仿佛自己也成了这林子的一部分，一块长了苔藓的石头，一截空了心的枯木。
Krueger的手捻动过枪柄，那触感毫无征兆的让他想起，朝Y/N开枪的那一日。
这记忆来得没有缘由，像林间突然窜过的影子，抓不住，却又扰了整片心绪。
是那个女人。
那个长着翅膀，把这世界固有的，他所熟悉的一片混沌，生生搅成了另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混沌。
她看他的眼里没有别的东西。没有常人的恐惧，没有厌恶，更没有那种故作镇定的欣赏。
她的眼神是空的，像不见底的潭。可又像是太满，满得能映出他自己都懒得打量的倒影。
“该死的。”头罩底下滚出一声低咒，焦躁又拱了起来。那是一种抓不住的痒，钻在骨头里。
这回忆，这女人的脸，Krueger掌控不了。它们就这么来了，不讲道理。
原本让他安心的这片林子，忽然显得空旷起来，连风穿过枝叶的沙沙声都变得刺耳。那头追踪了半天的公鹿，也被彻底抛在脑后。
他转身就走，靴底碾过断枝，发出不耐烦的脆响。安全屋的门被猛推开，又哐当甩上。
Krueger抓起最趁手的装备，跨上停在外面的重型摩托。引擎咆哮撕裂了森林。
他需要速度，需要碰撞，需要酒精或者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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