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降落后，幽灵小队带着Y/N转乘了突击艇。艇身里没有座位，作战人员从来都是站着或半跪，谁也没想过，会带这样一位存在前往基地。
Keegan把她引到个相对稳当的位置。他指指旁边的金属杆，“会很颠簸，你最好抓稳这个。”
Y/N顺从的握住扶手，“好。”
Merrick见众人都已就位，发动了引擎。艇身猛窜出去，瞬间的失重感让她心口一悬，却又觉得畅快极了，长发被风齐齐向后扯去，Y/N望着飞溅的浪沫，眼睛亮得惊人。
Keegan的目光顺那飞扬的发丝看向她。暮色正把海天交界处染成金灿灿的蓝，那些光落在她身上，跳跃着，仿佛都碎成了星星。
她闭上眼，任海风从周身淌过，像是又回到了灵族的故土，躺在由灵能与光筑成的城堡，身下是碎星铺就的地面。族人们共享的极致情绪在精神网络里轻柔荡漾，头顶是亘古闪耀的漫天繁星。
风更急了，艇身劈开波浪。Y/N握紧栏杆，指节微微发白。
Keegan看着她，一时竟忘移开视线。面罩遮掩了他的神情，只有那道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不忍惊扰这片刻的安宁。Y/N却像是感知到了那无声注视，忽然睁开眼回过头。
目光撞个正着。
Keegan下意识别开脸，像是被海面的反光灼了一下。
“你的眼睛，”Y/N却没有收回视线，声音里是发现珍奇般的坦然，“和这海很像。”
Keegan顿了顿，终是回眸看向她。“是么。”
她笑着点头，双眼再次投向波光粼粼的海面，“这里让我想起故乡，我很喜欢。”
风拂起发，话音轻飘飘的，“你的眼睛很像我以前常见到的一处星海，我也很喜欢。”
Keegan听见那两个字，心忽地一跳。喜欢，这词在他字典里早已蒙尘，此刻却从一个异族口中轻轻巧巧说了出来。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Y/N忽然松开了扶手。恰逢一个剧烈的颠簸，Keegan想也没想，猛地跨步到她身后，用身体将她护在胸膛与扶手之间。眉头不自觉皱起：“不是让你握紧。”
“没事，我有这个。”她却不在意的颤了颤翅翼，那透明的薄膜轻轻擦过他的作战服。
Keegan低头，是紧贴在自己胸前的翅膀，向后稍退了半步，留出些许空隙。但护在她身侧的手，依旧稳稳撑着，声音低沉：“我没有伤到你吧？”
Y/N摇头，看向远处的海，看着暮色渐渐沉下去。
一缕发扫过他的臂甲。海浪声里，她翅膀上的光尘漂浮着，像碎星落进了现实。
突击艇终于抵达目的地，引擎声渐渐平息，幽灵小队的基地显露真容。
一艘经过深度改装的潜艇，黑色的艇身上漆着斑驳的“自由号”。
艇身停稳，Keegan从她身后自然退开一步，让出海风穿过的缝隙，“走吧。”
Y/N仰头望着这艘钢铁巨兽，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暮色中泛起幽光。其他队员已钻进入口，身影迅速消失。只有Keegan还留在那，没有催促，只是沉默站在舱门旁，像一道耐心的影子。
Y/N慢慢踱到他身边，探头去瞧那个圆形的舱门，眼里闪着新奇的光，“从这里进去吗？”
Keegan点头，他利落翻身进入，“嗯。我先下去，你接着下来，别一个人在这里逛，好吗？”
“好。”
他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金属通道的回响：“进来吧，我在下面接住你。”
Y/N最后看了眼海面上渐沉的夕阳，裙摆扫过生锈的舱门边缘。
她一跃而下，轻巧得像片羽毛。Keegan下意识伸手想接，却见她已稳稳立定，只得将手收回，引着她往潜艇深处走去。
Elias的声音从通道另一端传来：“你可以带Y/N四处看看，到生活区给她安排个住处。”说完便带着其他人往简报室方向去了。
Logan落在最后，回眸停在他们身上一瞬，才转身跟上Hesh的脚步。
Keegan领着Y/N穿过狭窄的通道，金属舱壁在脚步下发出回响。他在生活区找了间空置的舱室，推开门，里面空荡得能听见呼吸，积尘在顶灯下浮动着。
“我帮你收拾出来。”他说着就弓腰去拿立在墙角的扫帚。
“没关系，”Y/N伸手轻触舱壁，“这些都是金属的是吗？”
她的指尖触上钢板的瞬间，整间舱室便被注入了生命。锈迹退去，露出银亮的本色，昏暗的顶灯变得明亮柔和。床铺，沙发，桌柜的形态一一出现。所有物件都有着流畅的金属质感，像是从舱体生长出来的。
一声低沉的笑从面罩下响出：“是啊，差点忘了你还有这本事。”
“你需要我帮你的房间也改变一下吗？”她转头问他，眼睛在金属反光里亮晶晶的。
Keegan摇头，“不用，我习惯了。”
但Y/N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东西，感知在告诉她，这个男人的内心与话语并不一致，就像之前那句“抱歉”，情绪里明明藏着别的东西。
可她摸不着那究竟是什么，人类的情绪像海底的暗流，看得见涌动，却辨不清方向。
Keegan的耳麦里传来Merrick让他前去简报室的指令。他看向Y/N，眼眸里是暖的：“你先休息，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就在你隔壁房间。”
“好的。”Y/N朝他微笑，那笑纯粹得简直不像流亡者该有的。
Keegan站在门口没有动，直到她缓缓将门关上，身影彻底消失在门板之后。他在原地顿了半秒，才转身迈步朝简报室而去，脚步在通道里渐行渐远。
入夜了。舱室里的观察窗外是漆黑的海水，偶尔有发光的浮游生物晃悠着飘过，似散星尘散落。
Y/N趴在窗边静静看着，看得入神。
这个世界似乎充满了微小的存在，就像他们那些细微难辨的情绪，复杂，生动，却又转瞬即逝。她不自觉低声吟唱起灵族那段古老的，用以解放灵魂的旋律，空灵的音轻轻回荡。
窗外的鱼群仿佛也被此牵引，朝她的窗口靠拢，光影流动。
刚冲完澡的Keegan，锁骨上还坠着水珠。他走进屋内，便见窗口外，一大片发光的浮游正反常向隔壁涌去。隐隐约约的吟唱声透过厚重的舱壁传来，似海妖在呢喃。
Keegan贴窗坐下，精悍的身子在微光中勾出硬朗的轮廓。他抬起手，拂过冰凉的玻璃，不知是在感受窗外深海无声的脉搏，还是在捕捉那隔着一层金属，却像直接响在心底的声。
战争像一堵厚厚的墙，把他围在里面太久了。
久到Keegan几乎忘了墙外世界的样貌，忘了自己也曾是个会因日出而驻足的人。内里早被掏空，除了战术，射击，生存，不剩什么像人的部分。
他不嗜血，不沉迷暴力，只是对这一切都没了感觉。疼痛，恐惧，甚至怜悯，都隔着一层玻璃。他成了一件会呼吸的武器，枪械的冷酷就是肢体的延伸。
Keegan曾暗自认定，某颗不知名的子弹将他终结在战场上，就是他存在唯一合理的句号。像零件最终回归废铁堆，谈不上悲壮，只是物尽其用。
可如今，偏偏来了这么个人。从墙外，不，是从连那堵墙都围不住的地方而来。带着翅膀和歌谣，还有那副精灵般的模样，轻易就让金属生出温度，让深海泛起星光。
他看向玻璃被指腹留下的水痕，心底第一次出现了念想，原来这堵高墙之外，并非只是更多的战场和废墟。宇宙浩瀚，竟真有星尘愿意落在锈蚀的零件上。
那点莫名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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