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过了八月十五,梅子再次出现在了静园。
许久没见。梅子还是老样子,很忙,待不了太久,只是过来说说话,然后在宫门下钥之前就得回去。
杨沐慈也是老样子,他照看着静园,每逢三五七九,便去集市附近租好的学馆授课,上课准时来,放学准时走,雷打不动。杨沐慈的束脩收的少,学生们也是杨沐慈自己选的,大都来自城外百姓家勤学好学的孩子。学生们很喜欢杨先生,想去拜访他,孝敬他,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
至于表哥,他上次从秦州回来之后,连大掌柜的活计也丢了,被老母亲一顿好骂。他也不在乎,京城也有几家丰乐货铺,分属于花连翘家的规模很大,生意好得很,他就赖在那里盯着正经掌柜的干活,吹毛求疵,叫家里知道了,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骂他没出息,净知道败家,“梅子不在眼前都不肯好好过日子,既然这样,当初就把你典给梅子做奴仆都比现在强,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花连翘也嚷嚷:那您老倒是典一个呀,早干嘛去了,如今表妹高高在上,我现在可攀不起。
老母亲怕他祸祸家业,不肯松口,“滚。”
时间久了,花连翘觉得没意思,也不折腾了,还在静园住,甚至有样学样,在杨沐慈那个学馆旁边一家生药铺找份活,看诊坐堂,晚出早归,架子大的很,掌柜的惜才,猜出他大概和丰乐铺有点亲戚关系,没舍得打发他,任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混日子。花连翘其实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梅子曾说表哥你可以把当皇后当做你的人生目标,他觉得没意思,说那不就是一辈子困在井底,只能看见方寸的天。
后来想明白了,他只想和梅子一起打拼,做自己喜欢的营生。所以自秦州回来之后,打算在京城长久待着,他见不到梅子,总有梅子见他的时候。
期待放低了,惊喜就来了。
八月十五之后,表哥出诊坐堂,回静园来就看见杨沐慈拉着梅子在庭院里聊着,笑着。花连翘心头一喜,转瞬臭着脸喝到,“梅子,你给我过来!”
花连翘看见梅子冲他喜笑颜开,完全忘了她现在尊贵威严的身份。
即使表哥生气,梅子也毫不在意,反而笑道,“这不是大掌柜嘛,还以为你走了呢。”
“我想走便走,想留便留,就算你管的了天下,也管不了我。”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表哥真的在生气,很明显,“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梅子放开杨沐慈的手,走过来,“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恼呢。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生的哪门子气?”
表哥抬头看见天色将晚,一把扯住梅子,“上我那儿待会,今晚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你哪儿也不能去。”
表哥跟梅子拉拉扯扯的,进了隔壁他自己的院子。杨沐慈隔着低矮的院墙,听见道歉的,好言相哄的,死乞白赖的,嬉笑怒骂的,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他撇一眼,看见镂花窗上两个人粘在一起的身影恍恍惚惚。他们甚至关了门,互相掰扯,“梅子,你明明说我才是你的皇后,转头就找了别人?”
“我以为你不愿意嘛。”
“我就是不愿意!”
“那你生什么气?你不愿意,我肯定得找愿意的。”
“你也太渣了,就不能长情点?专一点?”
“不能。”
“艹!”
表哥的脏话脱口而出。惊呆了墙角的杨沐慈。反倒是屋内的梅子,给气笑了。“你是头一天认识我?何必呢?”
“我就是生气.......你得补偿我。”
“不是……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表哥.....你不能这样.....,你......”
“西州铺子的分红还想不想要了?”
“那是我该得的!花连翘你.......真是疯了......怎么......这样......”
后来说话声音就小了,有扭扭捏捏,有低声的喘息,时有时无的轻吟,......一点点放大到杨沐慈的耳朵里。
杨沐慈明白一切,可是亲耳听见,那种感受又是不一样的。
梅子可真是个多情的娘子,她眼里有新欢,心里有旧爱。谁也没放下过。
杨沐慈转身,进了房门,回身躺在床榻上,今晚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虽然这样忧虑,但白日在学馆多有劳累,想通一些事情之后,竟然睡着了。醒来是后半夜,梅子早已不见踪影。她打道回宫,因杨沐慈睡着,没有打扰。
而表哥得到了他想要的,心满意足。激动的睡不着,大半夜还在梅林里锄杂草。
这都是杨沐慈醒来后牛大告诉他的。牛大给杨沐慈守夜,梅子从表哥那里出来之后,准备跟杨沐慈告别,打算约好下次见面,便交代牛大转达。杨沐慈睡醒,此时的牛大打着哈欠,仔细回禀,“二掌柜说过一阵子还要出宫,去前山大乘寺礼佛,这边再没时间过来了,您要是有什么要说的,下个月初,去大乘寺就能见面。”
“好。”杨沐慈懒懒的答。
牛二又压低声音说道,“掌柜特意交代,这事儿只您和小的知道,别跟花大掌柜说。”
“为什么?”杨沐慈不解,他们昨晚都那样亲密。
牛二撇撇嘴,他怎么会知道,“依小的猜,花大掌柜这个人太难缠了。搁哪家娘子,都受不了吧。”
杨沐慈:“.......”
难缠吗?确实难缠。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梅子很久不来静园,就是为了躲着花连翘?要这么着,那确实连累到他了。
转眼隆冬,大雪将至,杨沐慈休闭学馆,带着几个随从上城外百里之远的大乘寺礼佛,走前问花连翘去不去,花连翘连连摇头,“吃斋念佛这谁坐得住?你要去便去,我还是在静园蹲着吧,万一梅子来我们却不在,她会失望的。”
杨沐慈很平静的点点头,收拾行装,马车一坐,上山去了。
他怕错过,按照说定的时间提前去的,早早选好斋房,大乘寺清净,这个季节天寒地冻,路更不好走,少有人来。即使有来的人,也非富即贵,毕竟此处念经讲法,礼佛的香油份子不是一般人随得起的。
杨沐慈等了两日,山上大雪纷飞,连只鸟都没有飞上来。牛二去打听消息,回来说,积雪封路,下不了山,上不来人,且安心待着吧。
杨沐慈想,梅子日理万机的,如果这几日不来,后面还有别的事情做,多半就不来了。他苦笑一声,安顿牛氏兄弟,“等雪停了,想办法下山吧。”
也不算白来,跟大和尚们念念经,敲敲钟,心态更稳,更豁达。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也没关系的。
又过两日,天气放晴,杨沐慈准备离开,山下来了一波人,乌泱泱的几十号,带着点排场,和尚们一股脑儿出来恭敬迎接,有点贵人驾到的意思。
杨沐慈咯噔,得亏没走,出门去看,清一水的男人,像是大家族的公子哥出行还愿,出手也阔绰,前头位置最好的院子都被包下了,周围连着的几间跨院就给随从们住着。
积雪未消,天寒地冻,竟还是有人上山来了。
杨沐慈正纳闷,撇眼见当中跟主持说话的公子有一两分眼熟,又着实想不起来,便回去继续收拾行李。
东西装上马车,牛二急匆匆的进来,“不.....不能走!公子先等会儿!”
杨沐慈:“.......?”
牛二这么冒失,还是很少见的。
“他们.....都来了,说想见见公子......,请您过去呢?”
杨沐慈没明白,牛二一口热茶下肚,歇口气,说道,“您知道来的是谁么?是宫里的皇后和妃嫔!”
杨沐慈又开始咯噔。他就是个外室而已,总不会这帮人是来找他的吧?用得着这么大阵仗么。
想归想,还是老老实实去了。他想的有点多。皇后一行其实是按照原计划来大乘寺。原本都随行伴皇帝御驾,因为原定的时间大雪封路,说等两天吧,结果皇帝被繁杂的政务拌住脱不开身,那就只好命后宫代上礼佛。
杨沐慈见着皇后,大大方方作揖行礼,皇后虚扶一把,命身边人搬椅子,“杨兄不必客气,坐下说。”
杨沐慈坐下之前,给同行来的所有后宫嫔妃都行了躬身揖礼。这时,热茶和素食糕点摆上桌来,众人并不拘束,侃侃而谈。
其实皇帝后宫统共就三人。皇后姓马,下位有齐妃王氏,和乐嫔白氏。杨沐慈眼熟的那位正是擅长讲笑话的乐嫔。他去年在梅林听牛二和牛大聊乐嫔的事情,说他惹恼了皇帝,很是被冷落了一阵子,甚至降了位分,搬到比较偏僻的宫殿当白贵人去了。
现在看他红光满面,不像是能失宠的,白家这位小老弟当乐嫔当的有滋有味。
乐嫔在皇后左手座位上,齐妃在右边,两位对杨沐慈友好,热情,说话间还暗中打量杨沐慈这个传闻中的外室,杨沐慈一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回看他们,齐妃和乐嫔年轻,貌俊,着锦衣华服,言谈举止自信,贵气。
相比而言,皇后便显得寡言,眉目有冷峻之态,乍一眼像是个不好相与的。但实际上马皇后可能是不善言谈。他听过市里坊间的传闻,说马皇后出身不好,无父无母,更不知宗族。这种人在权贵宗亲眼里不仅没有全福,搞不好还是天煞孤星,克妻。谁知道走了狗屎运,让皇帝看上了,不顾群臣反对,愣是娶进宫,扬言自己真龙天命,只有她镇着天下的,哪有人敢克她,不要命啦?
一意孤行这种事情,确实像梅子的作风,但她肯定有自己的理由,绝不会无理任性,再打量皇后,好像也有几分眼熟,跟在哪见过似的。
四个男人围炉烹茶,乐嫔甚至开玩笑,“挺好,凑出一桌牌搭子,杨家哥哥索性进宫来给咱们作伴,你要不好开口,我替你去说。”
杨沐慈海没开口,齐妃制止乐嫔继续开口忽悠,“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谁的主都敢做?”
乐嫔撇嘴轻哼,“她嫌我心眼小,我就想大方给她看,不行么?”
皇后一个眼神扫过去,乐嫔不说话了,垂眸悄悄翻个白眼,恰好被杨沐慈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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