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卢远承起身,一派酒兴被扰的不耐烦神情,“又出了何事?这大休沐日,顾主笔都不让我闲下?”
顾君桓凑近对他耳语,说的是:“秦茂行上钩了。”
卢远承心中甚喜,面上不露声色,对秦修仪歉意道:“若华,改日我们再饮吧,今日部里有事,我只好先去了。”
他和顾君桓辄要作别,秦修仪却拦住他们,“云钟兄,难得相聚,你就忍心如此慢待我?说好今日不醉不归的,愚弟还有要事欲向兄长讨教。”
卢远承因他盛情挽留,只得说给他这个面子,要打发顾君桓先去。
秦修仪出声叫住:“云钟兄,这位是?”
顾君桓与秦修仪见礼:“在下户部文书主笔,顾怀希,见过秦公子。”
秦修仪端详他好一阵,微笑还礼,请入座一起饮乐,强将他们二人都留下。
“原来是侍郎大人秉笔,想必有大才,秦某才疏学浅,今后还要好好请教学问呢。”
秦修仪正想多结识户部人,为长治侯府谋事,对他尤为热络,引他同席而坐。
顾君桓为着卢远承的面子没有退避,但方要坐下,就被卢远承一拽,坐到了他那一边。
“这桑落酒是顾主笔爱的,顾主笔尝尝吧。”卢远承顺势给他斟上酒。
顾君桓也是无奈,只对秦修仪笑笑,敬他一杯:“秦公子客气了,方才在下进楼便闻秦公子高义之举,实是佩服。”
“顾主笔过誉,小可意气之行罢了。”秦修仪倒了杯放在他面前的桑落酒,与他碰了下杯,欢快对饮。
卢远承凑上来,看着顾君桓道:“秦公子为江月楼出了气,顾主笔不道声谢吗?”
顾君桓迷惑地瞄他一眼,秦修仪也不解,笑问:“为何要顾主笔道谢?”
卢远承扬扬扇子:“若华有所不知,你方才所护的那位江小姐,就是顾主笔的未婚妻呢。”
顾君桓便知他又在阴阳怪气,只再敬秦修仪一杯,为江月楼致谢。
秦修仪垂首缓缓道:“听闻江小姐是长安第一美人,又才华横溢举世无双,顾主笔真是好福气呀。”
顾君桓故意叹息道:“秦公子说笑,这份福气在下是享不了了。”
“为何?”秦修仪问。
他用余光瞥瞥卢远承,玩味道:“在下原与江小姐是青梅竹马,姻缘早定,这是不错,但无奈天意弄人,偏偏有人要折腾在下,搅得在下不得安生。”
“好好姻缘也无份了,未婚妻也变‘前未婚妻’了,在下也眼盲,错失长安第一美人,偏摊上一个最爱拈酸吃醋,心眼比针眼还小的‘冤家’。”
卢远承气得在案上捏了他大腿一把,脸上是无尽的得意。
秦修仪看卢远承眼神都黏在他身上,心下便猜出几分,淡笑道:“缘分一事最是难测,每每天意造化让人不得如愿。顾主笔已得良配也好。”
后来他们饮酒闲谈,说了些公事私事,秦修仪又和卢远承忆起幼时。
酒醉微酣时,他惆怅道:“云钟兄长莫笑话我,其实今日相见,还有一闲事想劳烦兄长。”
卢远承让他直说,他似有羞赧,回忆道:“云钟兄可还记得天奉三年的祭天大典?那年我十二,兄长好像十三吧?”
“那回,我随父兄入长安参加大典,后来我们一帮侯府子弟和兄长等官家子弟去渭河边赛马,我一直记着那日。”
“我一时顽皮进林子猎兔子时,和从人走散,摔下了马崴了脚,天色渐黑都没走出去,正无助时,幸好遇到了一位少年,那少年善心仁厚,背我出了林子,一背就是两个时辰。”
“那时我胆子小,身上又疼,听到林中狼叫都吓哭了,他比我小些却是大胆,一直背着我走,说道理开解我。”
“最后他将我背出林子,被家人找到,他就自个走了,不求谢礼不图恩遇。”
“此事,这么多年,我都印象深刻感怀于心。云钟兄应知,你我这些贵门子弟,难得有人真心相待而不求好处。”
秦修仪泯酒苦笑,“这次我进帝都,也想再找到那位少年,好好报答,或可结为知己。”
卢远承看出他的心思,玩心一来,不顾顾君桓拉扯,迫不及待地打问:“那你可知那人是谁?可打听到了?可是想让我帮你找找他?”
他微微摇首,亲自为卢远承续一杯酒:“那少年当时只道了他的字,未告知我姓名身份。”
“但我已经打听到,他就是原户部尚书之子,顾家大公子,顾君桓,字卿初。”
卢远承的笑瞬时僵在脸上,顾君桓在一旁捂面,两人对视一眼,卢远承眼中的醋意都要溢出来了。
秦修仪低头不见两人神色,还在说着:“云钟兄长对他定是熟悉,我听说他是与你一起长大的,后来在长治还听闻,他参加上届科举之前,被冤枉投卷舞弊而被科场除名。”
说到此处,秦修仪面露痛心疾首之色,“他家又落了难,听人道似乎是得罪了你们家,才落得此下场!”
他起身给卢远承作了一大礼:“今日邀兄长相见,就是想为他求一求兄长,以后宽待则个!”
“我还想帮他,让他与我们一同入下届春闱,听说他是长安第一才子,如此好才华,就当金榜题名得中状元,不然岂不可惜?”
卢远承原本一直掐着顾君桓,当他诚诚恳恳说出这话,卢远承却不知为何放手了,一时呆滞在那里,神情哀伤不掩。
顾君桓紧张地瞄着他,还在怕他闹小性,却在他眼中看到了泪光。
于是起身拂摆,对秦修仪道:“秦公子误会了,功名并非人人必须渴求,有的人或看淡官名,亦能从旁显才,为国事尽力。”
“你怎能如此断定?”秦修仪疑惑地看向他。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坦白道:“因为我就是顾卿初。”
晚间,秦修仪走后,顾君桓连忙凑向卢远承解释:“那都是幼时的事了,我都忘了他名字了,只是有过这么一回事,那会儿我还小呢,可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他可怜帮了一把。”
“卿初!”卢远承打断他的话,忽地扑到他怀里。
“他说得对啊,你应该金榜题名得中状元的,都是我误了你,我家害了你!”
卢远承半醉间泪眼朦胧:“连他都能为你着想,我却只想着把你留在身边,没想到你的难处,断了你的前程,我太自私了!”
顾君桓抱住他:“别说傻话了,你不这样我怎能‘栽’你手上?”
“我真的不要功名了,我如今为吏也很好啊,还不用担责,什么事都有侍郎大人顶着,不是很好吗?”
他亲亲卢远承眉心,捏捏他后颈:“不要乱想了好不好?若我不是心甘情愿,你又怎能得逞?”
卢远承蹭着他颈窝呜咽:“可是,可是,你本来该名中状元,取得佳人,何须陪我作践?”
顾君桓敏锐地发现这原来是一道‘陷阱题’,连忙道:“我不要什么佳人,应付你一个就够了!”
“你不要被秦修仪迷惑,他指不定安的什么心呢?他近来不是一直盯着我们户部吗?”
“定是见我在你身边,就想设法拉拢,所以才虚情假意故作如此。”
“顾卿初……”
卢远承又立时支棱起来,捧着他的脸,含住他的上唇:“我才不要把你让给别人。”
他说着搂紧顾君桓,认真道:“卿初,我把你关起来吧,再不要别人看一眼,省得谁一见你就对你动了心,还牵牵挂挂十几年!”
他‘恶狠狠’地瞪着顾君桓的清隽面孔,手抚他眉眼:“你竟然还背了他,背了两个时辰?你想想该怎么还我?”
不愧是你,卢云钟。
“你这疯子。”
“快,让我亲一下。”
六日后又是休沐,顾君桓在家歇着,下午有卢家侍从来传话,卢远承约他天藻阁相见。
他很奇怪,卢远承怎么会去天藻阁?他那样一个见书就晕的人。
或是又想了什么花招子捉弄自己,也为未可知。
顾君桓无可奈何,只得去应约,到了天藻阁,便有人引他上三楼的一间书室。
“公子将这都包下了,供顾公子独享,顾公子先自便就好。”
卢远承还没到,郎官引他进书室后就关门出去了,他一见书就来兴,有这样好的机会,便忙不迭地找起了他喜欢的古籍来看。
因为还是早晨,凉风悠悠,阳光也不撒泼,顾君桓因此心旷神怡,独自书室中,面向窗口,倚在窗棂上看书。
久而久之渐渐入神,未察觉有人走到他身后,忽然双手蒙住了他的眼。
“卢云钟,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顾君桓由了他,等他手放开,还没来得及转身去看,身后人已经从背后抱住了他,抱得死紧。
二话不说就在他后颈埋头吻了起来,急促炙热的气息从领口扑进全身,顾君桓被弄得浑身酥痒,情思迷乱。
“果然,你和他在一起了。”
听到这个声音,顾君桓立即清醒,这不是卢远承!
是秦修仪。
他惊慌挣脱,而秦修仪将他缠得紧紧地,直亲着他的侧脸和耳垂:“卿初,不要跟他了,跟我,我会对你千倍万倍得好。”
顾君桓一时恼恨,猛地推开他:“秦公子请你自重!”
秦修仪捂着被他一手肘打疼的心口,面露疑惑:“卿初,你怎敢如此对我?既然你都能委身与他了,又怎不能从我?我比卢远承差在哪儿了!”
他激动地质问顾君桓,似乎是意图威慑住他,毕竟在他看来顾君桓只是一介家道中落的荏弱书生。
“论家世,我家是天下第一家长治侯府,手握重兵,出将入相!他家虽为相,不过是我祖父的门生,草莽寒门无根无基,卑贱至极!”
“论出身,我是侯府长房嫡出,他只是一个庶子!论人品,他花天酒地不学无术,我作风清白能文能武!凭什么他可以拥有你,我就不行?”
“你怕他,就不怕我吗?”
顾君桓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清楚自己在他眼里是个什么……
“呵,你觉得我是怕他有权有势,才当他的‘玩意儿’?”顾君桓冷笑,直身正视秦修仪,眼神中充满蔑视。
“你姓秦,你是了不起,在你们眼里我们这些寒门子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草莽之辈。”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顾君桓步步逼近他,冷漠地说着:“其实你早就打听好了对不对?上回相见之前,你就知道我是谁,知道我和江月楼的关系。”
“那我母亲姓沈,你打听到了吗?如果我会趋炎附势,我何须将你们秦家,卢家放在眼里?”
秦修仪被他慑住,内衫因为他的话而汗湿,面上仍保持岳峙渊渟之色。
顾君桓本不想再听他多言,跑向门旁,却发现书室的门被人从外面锁住,这已变成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之处。
“莫非秦公子是想强夺?”顾君桓回身,愤恨地瞪向他。
“卿初……”秦修仪这下将他看清了,知道是个不好对付的,辄换了策略,装作无辜失措。
顾君桓冷笑着靠近,将他逼到墙角:“那来吧!”
秦修仪略感吃惊,猜不透他心思,下颌被他挑起。
顾君桓松松衣领,依在他耳边魅惑道:“这种事用强的骗的,有什么意思?”
“秦公子也是上等妙品,怎知好好说,我会不依?”
他身上的墨香袭面而来,眉目清润盈着水光,让秦修仪心绪大乱,鼓噪不安,若之前是在用计,这时已真的迷了神思。
暑风从窗外吹来,让他从心到口都火热难耐,顾君桓手放在他侧颈,手指如冰更挑情愫。
“只是我要在上面,不知秦公子怕不怕疼?可愿委屈雌伏?”
秦修仪睁开了眼,有些惊讶,尴尬道:“你是说,我……从未……”
情迷意乱心中挣扎一番后,秦修仪几欲同意,不想,余光中闪过一道寒锋,这才发现一把匕首,正抵在自己脖子上!
“卿初!”他惊醒过来,看顾君桓面色遽变,蔑然而狠厉。
“岂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秦公子还是将长安城想得太简单了。”
顾君桓‘怜爱’地望着他,勾勾他的鼻尖,像逗一只小狮子:“今日要么我们一起死在这,要么你马上让人开门放我走。”
“乖,快叫人。”
秦修仪本可用武力应付,但觉此人更有意思了,惊后笑起,对外唤了一声,书室门户大开,顾君桓也背手收起了刀。
转眼看去,门外涌来十几个壮硕的便衣军士,依旧堵住前路不让他走。
秦修仪垂面一笑,慨然背手绕到他跟前,附礼劝道:“卿初误会我了,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卿初稍驻足,再听我几言。”
“你到底想做什么?”顾君桓装作恨怨,叱问他。
他皱眉弯腰请顾君桓落座,让人送上凉茶果品,相对而坐,秋毫无犯。
“诶……”
秦修仪伤惋地叹气:“我自知不是澧兰沅芷之辈,难避邪心,但卿初幼时就对我有恩,我怎会真的亵渎冒犯?”
“多年不见,如今得知你和他的事,我一度失望,以为卿初已变成趋炎附势之徒,丧节于人,而方才一试,才知贤弟秉性之纯直天然,从未改变,更有壮志高节,令人佩服。”
他举杯抬盏,向顾君桓作赔礼状,再三叩首。
顾君桓为他诚心之态而动容,神色缓和:“原来,你是在试我?”
秦修仪点头,惭愧地笑笑,后感慨道:“卿初对卢侍郎的忠贞之心,更令我感佩。”
“我原想着,今日诱你一见,或威逼利诱,或巧言令色,能使你变心决意离开他,可是……”
顾君桓不解地问:“但为什么呢?若华兄如此费心,忍抛清名,又不是为图我?”
秦修仪闻言更疑,他本想拿卢远承和他姐姐的婚事作借口化解尴尬,骗取顾君桓信任。
然后再离间顾卢,徐徐拉拢顾君桓,将顾君桓变成自己的棋子,为他在户部谋事。
然顾君桓如此一问,似是一无所知。
“因为他要娶我姐姐了呀,我便想劝退他身边浮浪之徒,让他清身警醒些,好不让家姐嫁过来蒙辱受屈。”
秦修仪真诚地解释着,而再抬眼,顾卿初已怔忡呆滞在原地,手中茶杯砰然坠地,满脸惊罔伤心。
“他要娶亲?”顾君桓神色破碎,双肩颤动:“不可能,不可能,他说过只与我一生一世的!”
秦修仪看情形有变,离间计策有望,忙作惊讶:“卿初你还不知吗?卢家确实已向我家提了亲了,卢远承将娶秦家女,之后受我家扶持,能当上世子也未为可知,卿初不信可去查实!”
顾君桓失语,起身跌跌撞撞往旁退去,俨然受打击过重,神付太虚难辨去路:“他骗我……他骗我!”
“卿初莫急,他负你真心,恐怕你是痴心错付,若能及时回头……”秦修仪追着他劝着。
他已退到窗边,阳光映亮他眼中晶莹泪光,窗外古擎天古木树影婆娑投在他侧容之上,夏日蝉鸣声中,他独清冷绝望如冰。
“原来皆是痴妄!十一年空梦一场,这世间何容真心!”
顾君桓痛心悲吼一声,一回头,果决地奔向窗棂,纵身跳了下去。
“卿初!”
秦修仪大骇,阻拦不及,看着他如蝶身影坠楼而去。
再扑到窗口看,地面却空无人影。
他忙唤人追,四下寻觅不着,顾君桓如凭空消失一般。
自然没人会平地遁形,看穿他虚伪计谋的顾君桓,也不致为了将计就计,演场戏迷惑他,而将自己性命搭进去。
“快,回家洗澡!脏死了,脏死了!”
顾君风带他用轻功跃出天藻阁,顾君桓立即去找马,厌嫌地擦拭着身上刚被秦修仪碰过的地方。
他们快马飞驰一阵,远离了天藻阁,也没人追上来,才缓了马步。
原来,一早受邀,顾君桓就察觉不对劲,那传话的扈从不是向黎和莫久朝,他也从未见过,既心知恐有险。
所以他不仅带了刀防身,还暗让顾君风跟在自己后面潜进天藻阁,躲在阁外树上注意里面动静,但别轻易出手。
顾君风一直在树上,提防哥哥被人所害,最后见顾君桓跳窗而出,及时接住,带他逃走。
“君风,今日秦修仪纠缠我的事,可不能让人知道,尤其是卢远承。”顾君桓向他郑重交代。
“为什么啊?”
顾君风只在起初从窗口看见秦修仪‘非礼’顾君桓,后来又见他被秦修仪逼得跳窗逃走,未听清他们的对话。
顾君桓道:“不然麻烦就大了,他可难哄了。”
顾君风之前已听顾君宁打趣过顾君桓和卢远承的事。
他原本不信,可此时听顾君桓这样说……
“哥,你真跟卢二哥在一起了?”顾君风‘痛心疾首’地问。
把他叫来,顾君桓便是有意让他知晓,故也坦然玩笑道:“还叫什么卢二哥,以后叫‘大嫂’吧。”
顾君风瞠目结舌:“可是,可是,虽然我们都知道,他从小就喜欢你,但是你为什么会看上他?他那人有什么好?”
又听到了这句熟悉的话。
顾君桓扶额,无奈地跟弟弟解释。
“可能是因为,色令智昏吧……”
说话间,顾家兄弟的马匹一路畅通,飞驰回北城,匆匆间在拜圣街上与一支金甲御林军队伍擦肩而过。
顾君风一路都处于哥哥向自己坦白感情之事的震惊中,心中五味陈杂,驾马全凭熟稔直觉,自然对周遭一切视若无睹。
而顾君桓也因心中有复杂的盘算,并未注意到那提领御林军,行在行伍最前的人,竟是成硕郡主。
这是君瞳亲自搜寻卢远泽下落的第二天,可惜她找了两日,几队人马皆无所获,这日,她在北城各处搜找时,路过工部官署。
她想起卢元植说的,在卢远泽失踪之初,卢元植就亲自来工部盘问过侍郎廷的人,顺便安抚工部诸高官,以防生变,并放话卢远泽是受调遣去河西巡察工事,以定人心。
可卢家暗里追查了这么久,都没有音讯,实在奇怪,一个好好的人总不会凭空人间蒸发了吧?
就算他是为逃离长安,也定会有踪迹可循的呀。
君瞳思考着,便决定进官署再去侍郎廷,看看卢远泽的值房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她在官署外驻了马,只带几人,以顺路为卢远泽取些私物为名,进了侍郎廷,在他的值房里查勘了一遍,并无特别发现。
又跟他的主簿文吏等平常亲近侍奉的人,套了套话,他们仍还不知卢远泽是失踪,及时有老道的文吏心有猜测,也并无头绪。
但她还是打探出了一点事情——工部有传言,卢远泽在‘远行’的一天前,在天一神坛工址上出现过,去找了顾司监。
侍郎廷主簿战战兢兢地跟她低声说完此事,看她脸色不好,直离开侍郎廷往承建司而去,连忙叫文吏们:“快!快!咱们去看好戏!”
论幸灾乐祸,文吏们总在第一线。
随着成硕郡主摆驾承建司,无数目光聚集过来。
就等看成硕郡主待会儿会怎样‘教训’顾君宁?
连殷韶初听说了,都赶紧跑去承建司‘看热闹’。
而承建司里,顾君宁尚不知这事,她此时一心愤懑。
因为,前些日子雷火失误差点葬送人命,而营缮司掌司周容彦却并没受到重罚。
即便殷韶初都弹劾了,右司丞杨隆兴还是宽待了周容彦,只让他罚俸了事。
今日正式处分下来,工部许多人心里都有气,尤其是工事房。
顾君宁去跟梁正卿打听周容彦的底细,听他说了一通,劝自己先忍忍,不争一时之气,顾君宁心中更是不顺。
她的伤至今也未全好,今日来这一出,身上疼心里堵,实难抒发,连饭都没心思吃。
崔华在她的值房里劝她用膳,毕竟午休后还要去天一神坛工址监工。
正在这时,承建司从外到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通传声,气派十足。
“成硕郡主驾临工部!”
是文吏们故意为之。
听得这一声,顾君宁清醒过来,急忙走出工事房去迎。
还没到大门前,一道身影直扑进自己怀里,与她撞个满怀。
惊得王硕手里瓜子撒了一地。
“宁……不,见过司监大人。”
看她前一刻还是威武庄重的郡主风度,这一转眼变得俨然如稚龄姑娘,与顾君宁亲切热络,跟她而来的侍郎廷文吏们瞠目结舌。
两人相视而笑,顾君宁放开她,亦跟她见礼:“见过郡主。”
见她又能活蹦乱跳,气色蕴霞,顾君宁心中受慰,百般烦恼也在她披着明黄色披风扑向自己的那一刻消失无踪。
而君瞳细瞧她,却皱起了眉,因为她看到顾君宁额角、手臂等处的伤痕还没消退的迹象。
“郡主今日为何而来?”
顾君宁注意到她的目光,将袖子拉低些,又是在人前,故作规矩。
君瞳也察觉到那些看‘好戏’的目光,与她笑道:“我是顺路来答谢顾司监救命之恩啊。顾司监两日救两条人命,真是好了不得!”
她给顾君宁作了一个大礼,让那些人更惊讶,她得逞了,又调皮道:
“还以为顾司监只为‘特别的人’才会奋不顾命呢,没想到顾司监竟是有‘大爱’的?”
顾君宁故意提声自嘲:“枉郡主高看,我哪有什么‘大爱’?不过是为了趋炎附势,八面玲珑,讨好晋王府、丞相府并安南侯府,跟某些人一样‘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关于她救殷承昀后,得殷韶初夫妇双双来道谢,后又惊动殷恒殷大夫抱着孙子,登门向她送谢礼,已经在部里传开了。
她戏谑说的这些话,就是署中有心人对她的私下议论。
他们哪知道,她‘两日救两人’是犯的什么样的险?
卢元植本就在怀疑她闯相府救君瞳是居心否侧,对他们卢家图谋不轨,后又得知她救下殷家嫡孙,得殷恒看重。
那小心眼的‘云虎相爷’次日就找上她父亲,质问他们顾家到底是什么用心。
顾清玄先是搬出太后示威,又好一番巧舌如簧的辩驳解释,才撇清了顾家偏重殷家的嫌疑。
她说着就扫了眼那些嚼舌根的文吏和王硕等,将他们瞪走了。
君瞳见状亦心有猜测,偷笑道:“顾司监是世间奇女子,又何碍宵小之辈妄加揣测?无论你是否伪饰与徒劳,都已比某些人强过万倍。”
她双眸晶亮地当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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