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在众目睽睽下,顾君宁身形挺直,步步沉稳,然而她心里,却尤为忐忑不安。
她忙于工事日熬夜熬,特别是做金嵌珍珠天球仪这段时间,尤其用眼过度。她近来频繁出现头脑乍痛,眼前一黑的情况,经常眼睛视野模糊,看不清东西。
今早,扶苏给她诊视,一时也看不出具体原因,无法可治。
她担心自己要瞎了……
她不敢想那样的结果。
她费尽心机才得到官位,难道要成一场空?
她的天一神坛还没建成,她怎么能失明?
她还没有造出梦想中那逴跞千年、宏观大起的建筑,她怎么能再无法用眼?
她还没有成为‘大齐的王光启’,她怎么能就这样终结一生?
她还没有看够星辰银河,又怎么能从此不见天日?
她怎么能瞎呢?
顾君宁可以死,但不可以瞎呀!
这段时日顾君宁惶恐至极,又不愿跟任何人说,在愈加害怕之时,就越要装作镇定、冷静、狠厉。
这天她又是最后一个离开官署,自从她进工部之后,几乎都是这样,哪怕当上了司监,就算加值到再晚,她都会留到最后,检查完工事房所有物品和图文归置,确保不会有粗心的掾吏放错东西,或不防火烛。
眼前又开始模糊了,太阳穴绞痛,她气愤起来,差点打掀了手边刚整理好的一堆图纸。
顾君宁强迫自己闭眼休息一会儿,然后关了工事房的门,扶着沿路的柱子,出了工部官署。
情况却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连路上的行人都看不清了。
她不想在人前显露弱态,于是就拿出手帕,折成长条蒙在自己眼睛上。
就跟每年生辰之夜一样。
她相信自己凭着对长安城的熟悉,她就算瞎了也一定能走回家。
“司监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嘈杂的长街上,一个声音传来,她听出这是参事张远宁,心生片刻慌张。
同时还有‘工部五君子’程墨然、徐子桐等人的声音传入耳中。
她连忙勾起一笑,继续往前走:“我在玩儿呢,看自己能不能闭着眼睛走回家去。每年生辰我和弟弟们都会玩这个游戏,今天散值早突然来了兴致。”
“诶,对了,你们怎么还未归家?不是早散值走了吗?”她故作轻松地问。
‘兰君子’程墨然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真是难以想象,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可以发威狠心将人烫伤,又可以一个人如孩童般在大街上如此嬉戏自娱。
“我们几个散值后一起出来喝酒暖身,刚好在酒居看见司监大人经过,就来问问见个礼。”程墨然回道。
顾君宁仍旧盲走着,双手背后,优哉游哉的模样:“那你们继续消遣吧,不用管我,我自回家去就好。”
‘梅君子’徐子桐殷勤道:“酒哪天都能喝,见司监大人这样还是头一回,不行,我们怎么也得当‘护花使者’呀,你这不看路走在路上,多危险,司监大人要玩,那我们就陪着好了!”
程墨然等人也接连附和,只有张远宁没说话,他也是联名上书要求撤掉顾君宁的人其中之一,自然不屑亲近讨好。
顾君宁心下烦厌,攥紧了袖口,尔后松开,还想措辞推却:“多谢徐参事好意,但大可不必,没人比我更了解长安城,这段路我又来回数百次,绝不会有失。”
张远宁注意到了她紧张的小动作,其实他注意到的还不止这个——
最近顾君宁跟大家一起看图纸的次数少了,也有好多次凑得特别近地看挂在墙上的大幅天一神坛图样。
明显是眼睛不适,视力不佳的现象。
而她此时又做出这般‘怪事’,张远宁心里即有了猜测。
“哼,没人比你更了解长安城?司监大人这海口夸得有点太大了吧?”
他嗤笑出声来,挑衅道:“卑职偏不信。”
张远宁也拿出一块方巾,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司监大人,我们一起吧。你们谁也不准出声提醒,卑职要跟司监大人比比,看卑职是不是也能蒙着眼走到荣庆街。”
顾府就是在荣庆街之后不远处,他们闲聊时说起过。
其他几人见这下热闹大发了,虽然嘴上责了张远宁几句,但还是乐见其成。
顾君宁实在无法,就跟他们‘玩儿’了起来。
往日她这样,都是在夜半路上无人时,这会儿天还没黑,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就算她对路程熟悉,也难免会撞人撞物,她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只能小心翼翼。
程墨然和徐子桐也屏息凝神护在她身旁两侧,他们一个是因为生性风流多情,好做慨然君子模样,另一个则是想要讨好上级,不放过任何机会。
张远宁却大胆无畏,直愣愣地往前冲,好像跟谁赌气似的,非得跟顾君宁分出个高下一般,走出几条路,撞倒无数次。
顾君宁听着他连连叫唤,起先心里觉得他真是个愣头青,不愧为‘石君子’,后来也渐渐会过意来——
可是她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同情、可怜!
慢慢地,她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她已经习惯了眼前一片漆黑,她恐惧无比地想象着,今后,她会一直过这样的生活!
“君宁。”
在她几近崩溃时,一个清朗沉稳的声音随风入耳。
“别闹了,该回家了。”
那一瞬,她差点泪湿丝帕,之后,心里无比安定踏实,任他靠近,拉起自己的手。
参事们一愣,目观长街之上,人海之间,一人向顾君宁款步走来,与她正面相逢。
那人生得一副颀长高大的威仪英姿,宸宁之貌,清雅昳丽,龙章凤姿,八尺长身,着墨青色布衣阔袖玄端,灰蓝云纹布履,腰系穹灰色帛带,肩披一袭银灰色海水江崖纹御寒披风,头上一顶白玉环冠。
除此之外通身再无金玉装点,再朴素不过的衣着,与他不露自显的非凡气势融合得那样宛若天然,渺远深邃的气质,让人一眼难忘。
一双浩瀚双眸,此时盛满悲悯柔情之色,但那只是对顾君宁。
他解下披风,给顾君宁披上,转而目观众参事,扫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虽然无甚情绪,但还是给人如山般威压感,他们原先还在笑闹,被他瞧过一眼就马上都不自觉地正色起来,低下了头。
张远宁已经走出了好长一段路,察觉众人没跟上来,便拿掉了蒙眼巾绢,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中下意识轻叹了句——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程墨然和徐子桐连忙正衣冠,向他谦谦作了一礼。
“各位参事辛苦,小女顽劣,让诸位见笑了。”他虽说着谦逊的玩笑话,而无人敢接受这份‘谦逊’。
“父亲……”顾君宁声音稍有哽咽。
听此称谓,他们已明来人身份,再见一礼,程墨然忙不迭更近一步:“顾翁有礼了,我等只是恰好散值无事,与司监大人且做游乐,护送司监大人一程。”
顾清玄略观他一眼,转目于立在一旁神色略有紧张的徐子桐,亲和笑道:“听闻最近工部事多,有些不安生的。”
“你们必是也过劳了,此时既然无事,不如去江月楼饮酒消遣一番?”
一听江月楼,这些年轻仕子都不敢接话,面色微窘,毕竟那是长安第一雅致处,名流如织挥金如土的地方,他们是连官阶品级都没有,俸禄微薄的参事,哪有这个‘福分’?
“若有兴致,去了直接报你们司监大人的名字就好。”
他轻描淡写抛出这一句,同时拿了顾君宁蒙眼的手帕,拉着女儿的手,环着她的肩,引她向前去。
“顾某与小女有事要先行一步,你们司监大人,我带走了,明日再与你们官署见。”
最后又是亲切长辈模样,向作礼见别的他们嘱咐一句:“江月楼美酒虽好,也不可沉酣,毕竟你们明日还要署事,若失态误事,惹上官不悦就不好了。”
“多谢顾翁。”
顾君宁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但她已经毫无畏惧,只作如常状跟随父亲步伐而行。
那一帮年轻人都还没缓过神来,就见那父女二人已走远。
虽然在官署也见多了高官名臣,可是,顾清玄还是给了他们不小的冲击,哪怕他此时没有官服在身。
方才张远宁站得远,没听见他们的话,就眼看着这样一人携顾君宁手而去。
他走到依旧呆滞的众参事面前,问了句:“那是谁呀?”
程墨然目视前方,挺胸傲然:“那是我未来的岳丈大人!”
徐子桐笑话他:“得了吧,有那样的父亲,还指望顾司监能看上我等?”
“之前见过她弟弟几次,已觉不俗,谁想她父亲竟然……啧啧……难怪……她一个女子不图婚嫁图功名……听说她父亲还是原来的户部尚书呢……”
参事们挤在一块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后来终是耐不住好奇虚荣,朝江月楼跃跃欲试而去。
对于年轻轻狂的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妙趣横生的傍晚,不知经年以往,会不会有人再想到这日的黄昏夕阳,晚霞落满长安城,这条平凡的长街上,发生了一件不凡的事——
三位丞相,在此聚首。
“父亲怎么到这来了?”顾君宁和顾清玄并肩走在街上,远离了参事们的视野。
顾清玄侧眼看向她充满迷茫的双瞳,心疼道:“我是专门来接你的。君宁我都知道了,扶苏告诉我了。”
“父亲……我害怕……”顾君宁心弦一颤,终于透露心声。
这还是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儿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这也是她难得显露脆弱之状。
顾清玄握着她的手,温声安慰:“不用怕,没事的,你不会瞎。”
“你九岁那年爬到屋顶去画图,从高处摔下来,砸到了头,伤得不轻,那时大夫就说你头上伤虽能好,但可能会有淤血积压,会致盲,可你不还是好好地长到如今了吗?”
顾君宁自然记得那件事,那时她有一阵就是什么都看不到,她也像此时这样惶恐,虽然后来好了,但有人再提起,她还是很抵触——
她随时可能会变成一个瞎子。
这是她一辈子最大的逆鳞。
十二岁生辰那天,有人提起这件事,顾君宁发了一通脾气,年幼的顾君风安慰她:“姐姐,就算你以后会变成瞎子,也不用怕,我会一直守着你,你要去哪我牵着你去,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拿,我会是你的眼睛,你的手……”
顾君桓也拉着她的手郑重许诺:“我也是,姐姐,要是真那样,我也会照顾你的,我会给你读你想看的书,替你画你想画的图,我还会经常带你去你喜欢的钟鼓楼,不会让你无聊……”
真是两个好弟弟,真挚童真之言,让人闻之动容,听之落泪。
但顾君宁却是大发雷霆,把他们骂了一顿。
因此才会和弟弟们赌气,打赌就算眼睛看不见,她也可以不靠任何人从家门走到鼓楼。
顾清玄没有直接带她回家,而是引她去张晟越张大夫的同源堂。
“自那以后,我和你母亲就四处寻名医,也拜托张大夫为你寻求根治之法,以防你又会失明,经过这么多年的钻研,张大夫已经得了一套化血消淤的针法。”
顾君宁闻言激动欣喜,迫不及待地打断他:“可以根治对不对?”
看她急切的模样,顾清玄也是无奈,“上午我去见过张大夫,张大夫说可以一试,但毕竟你的淤血是在颅中,这是最棘手的,要彻底治疗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父亲!我不能瞎!我也没有时间!我必须马上好!后日就是天一神坛主坛开工之日……”
顾君宁激愤地冲他吼道,恐惧和焦躁都写在了脸上,顾清玄拍拍她颤抖的肩,让她冷静下来。
“我知道。但是生老病死之事,谁敢轻言断定?你母亲那般的人都不能躲过,你不过是一时挫折,就如此失魂?”
顾君宁深吸一口气,泪光充盈模糊的视线,她知道自己勾起了父亲心里多大的隐痛,心中生愧。
“好,我明白了父亲,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顾清玄叹气一声,抱抱女儿,耐心安慰自责的她:“无妨,父亲明白的,你放心,君宁,你再过激再糟糕,父亲都不会生你的气,同样君桓,君风也是会一样包容你。”
在最脆弱无助之时,顾君宁也能感知人情了,她学会了感恩。
“可是我何德何能呢?我不配你们的好。就因为我是你们的女儿,姐姐,你们就纵容我这么多年?”
“当然不是。”
顾清玄俯身面对她而笑,戳了下她的头。
“因为我们都知道你脑子摔坏了,哪个正常人会跟脑子有病的人生气呀?”
“呵,敢情你们是这样看我的?”
顾君宁被逗笑,期艾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和顾清玄斗嘴玩笑起来,两父女追追赶赶进了同源堂。
当年她受伤时,就是张晟越给她医治的,这些年因受顾氏夫妇所托,他也是用心,每到顾家必会帮顾君宁瞧瞧。
张大夫给她诊治一番,扎了针,是用的西药王世家华家的神技。
她扎完针休息一会儿,眼前果然复明,去了混沌之感。
张大夫又给她开了药,教她如何调养,再三嘱咐她要注意休息,不可再用眼过度,而且还要每月来扎一次针。
顾君宁听着就觉得繁琐,难免有些垂丧懊恼,出了医馆,父女向江月楼走去,想去看看病中的君桓。
“诶……其实我从小就知道,这是埋在我身体里的隐患,所以一直担心。原来还心怀侥幸,以为都过去了……谁想我还是难逃这劫数。”
眼观熙熙攘攘光华陆离的长安街,她无比珍视眼前每一个清晰的光影,却也更害怕会诧然再失去。
顾清玄道:“君宁,就算没有这疾症又如何?我们身在长安城中,人之福祸本就不可预料,人生漫长,生老病死,不过都是必经之旅。”
她笑笑,“也是啊,谁能料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真正的危险灾劫来临,往往比病疾更突然,更让人措手不及。”
顾清玄揣着袖子,在人潮中与女儿同时仰面,目观天上繁星,那一片星河流转,皓月当空,似是千年不变。
“就是因为这样的不可预知,这一切才有趣啊,君宁。”
他们慢悠悠地走,闲庭信步游于华灯初上的长安城中。
在接近江月楼的时候,隔着老远却听见里面打砸声一片,客人们抱头鼠窜,逃命似地涌出门来……
父女俩相视一笑,无奈而坦然。
之后默契地一齐加快步伐,逆着人流,向那纷杂吵闹的中心之地挺身而去。
直面又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
“快说!姜贤去哪了?不然本小姐今天就拆了你们江月楼!”
长安城内已经没有姜贤了,但还是有一个人接受不了。
芳华稚幼的卢家二小姐,卢远思显然没想到上次的雪中分别后,‘姜贤’会这么快一个招呼都不打地就消失了。
她今日来寻姜贤,不是想和他纠缠,经过上次的告白,她也知道自己需要耐心等待,不可强求。
卢远思来找江月楼的人打问,得知‘姜贤’已经离开长安,她还是懵了,生怕如此再无姜贤的消息,她只想着,哪怕是知道‘姜贤’的去向也好。
可是没人能告诉她,她不相信,一时气愤就在江月楼内闹了起来。
这正是江月楼一天最忙的时候,卢远思抓着老板江河川逼问,江河川也说不知,她非不肯信。
她就将他绑在柱子上,挥舞马鞭在一楼大堂又打又砸,气到发疯,管事们连忙疏散客人,一楼的客人鱼跃而出,大部分人都生怕招惹了卢家人,只有楼上雅间里有些好看热闹的,仍躲在楼上偷看。
其中就包括首次来江月楼,就受到特别优待的,那一帮工部参事,那时他们正得意洋洋享受着免费的美食佳肴醇浆美酒,听张管事跟他们闲聊起顾君宁十五岁主持改建江月楼的事,楼下就起了乱子。
江河川见卢远思过来,就先向江弦歌事先交代过,让她无论如何都躲着,不可露面,这回争取断个干净。
江弦歌就留在顾君桓养病的房中,和他焦急地看着外面的动静。
江河川出面,和管事郎官们劝说应对卢远思,可卢家的小母老虎发起威来,可是当真可怕,而且顽固到极致,蛮不讲理地将江河川绑了起来。
众人大惊失色,郁笙见江月楼如此得罪了卢家,恐怕大劫难逃,一时吓傻了,缩在角落里抖如筛糠。
顾君桓怕伯父受苦,连忙稳住弦歌,自己撑着病体,披衣下楼,去劝解卢二小姐。
卢远思站在大堂中央的桌案上,扬着金皮马鞭,‘审问’江月楼众人,许多人都挨了那马鞭抽打。
顾君桓冲上前去呵责她,声音嘶哑而气势不输,一番好话她不听,就跟她对吵起来。
“难怪你叫远思,就是远智无思,没一点脑子!卢北陆聪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样蛮横无礼、只会仗势欺人的女儿?”
“你大胆!云虎相爷的名讳是你可直呼的?”卢远思气得跺脚,粉面娇颜此时都成通红一片。
“呵,你还知道啊?”
顾君桓冲她冷笑叱声道:“你父亲是堂堂一品丞相,皇封侯爷,大齐国丈,大名鼎鼎的云虎相爷!纵横一生,威严治政!而你,你看看你自己在干什么?你配当他的女儿吗?”
卢远思本就最烦顾家人,这时又在火头上,一鞭抽向顾君桓,好在顾君桓反应迅捷,躲过了一下,头脑昏涨至极,差点没站稳。
江家父女一个楼上一个楼下,都看得心惊胆战。
“顾卿初,你凭什么教训我?你信不信我让我二哥……”卢远思一面嘶吼着还一面冲他扬鞭。
又是重重一下朝顾君桓脑门打下来……
却在中途被人接住。
往前用力一扯,她突然之间被拽身体失衡,一下向前栽去,差点摔倒在地。
抬眼一看,接住她鞭子的是顾清玄,接住她的是顾君宁。
顾清玄护在了顾君桓身前,只无言斜了她一眼,她感觉心头一颤,立时泄了火一般,懵了一霎。
“父亲……”顾君桓见父亲姐姐突然出现,才觉心安,不再强撑昏昏地靠着父亲的肩膀。
顾君宁推开她,让她站好,皱眉道:“堂堂卢家小姐,皇后的亲妹,为了一个男子,当众大闹,打砸茶楼,胡搅蛮缠,你以为你很威风?你是蠢啊!”
三楼雅间里的诸参事们,此时眼睛都放了光,深觉今日江月楼一游真是不枉此行,更加兴致勃勃地看戏。
“顾卿宁!”
“卢暮裳!”
卢远思刚熄的火,一见到她又燃了起来,看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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