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年底各府中开始采办年礼,长安街头繁华热闹,彩旗盈栋金匾连楹,红男绿女川流不息。
君瞳虽有孕在身,仍是在家待不住,难免要出去逛景。
自从她上次离家出走以后,她但凡说要出门,卢家人也不敢违她的意,就每每让侍女仆从跟着。
卢远思也常常陪她出去,这些时日更是小心,对她无微不至,只要出一出府门必是寸步不离。
君瞳有所留意,见卢远思对自己的紧张模样,走到江月楼下时,她故意玩笑道:“暮裳,你这么小心地跟着我,可是阿姑吩咐你了,让你看住我,怕我又跑了?”
这些时日难得见君瞳露出这般轻松笑容,甚至有心玩笑,卢远思稍感安慰,挑挑眉对她道:
“嫂嫂真会取笑人,哪还用母亲吩咐?我才不怕嫂嫂又离家出走呢。”
“这是为何?”她问。
卢远思笑着瞅瞅她的腹部,眨眨眼:“因为已经有人看着你,让你走不掉了呀,就是我未来的小侄儿!”
君瞳也低头,抚了下自己的腹部,暗想:
是啊,我再也走不掉了……
抬头向上望去,江月楼三个字映入眼帘,她心中舒缓许多,叹道:“总听你们说这江月楼江月楼,以前不以为意,直到自己来过,方知其中不同。”
卢远思扶着她往里走,五六名侍从跟随身后,卢远思低头甜甜一笑:“我倒从未觉得江月楼有什么的。”
君瞳问道:“那你为何还总是将江月楼挂在嘴边?”
卢远思面颊泛红,从进大厅起就在用余光搜寻着什么了,“那是因为里面有特别的人啊。”
君瞳知她心思,今日就是有意让她带自己来这,卢远思果然没有推辞,这时见卢远思如此欢愉,她也感到一些快乐。
“哦,我知道,就是那位姜公子嘛,我今日可要好好瞧瞧那是什么人物,怎么就把丞相千金的芳心俘获了呢?”
卢远思得意地扬扬头,“他可是一等一的人物,谁也比不了。”
君瞳又玩闹道:“恩,既是这样,那等今日我瞧好了,就回去跟家翁说,可以为二小姐准备嫁妆了,可好?”
卢远思害羞了,不过心中倒是如陷蜜中一般:“嫂嫂你坏死了,这样笑话我!”
两人年岁相仿,一个张扬活泼,一个天真烂漫,确是投契,姑嫂两个说说笑笑往四楼雅间走去,也不直行。
卢远思领着她和一众侍从在一楼先逛了一圈,说是带她看看,其实是在寻找姜贤的所在,君瞳也由着她,因为君瞳自己也有私心。
卢远思在找,她也在找……
午间,正是江月楼宾客满楼的时候,人影交错,来往不息,她就在想,这么多擦肩而过的身影,会不会出现她心中所念的那一个?
自第一次来江月楼,她后来路过这里无数回,却总不敢想,那人还会再来。
直到她们终上了四楼,卢远思拦住张管事问话:“姜贤何在?”
张管事回道:“见过卢小姐,姜贤他在二楼如意居招待客人,请小姐稍候,一会儿便让他知晓卢小姐来了。”
卢远思心喜,朝二楼望了一眼,恰好与君瞳看到同样的景象。
二楼围廊上,人影相错间,那道青色身影正稳稳穿行……
还是如初见的那般,一样的发髻,一样的青色衣衫,唯一不同的是一旁臂弯间搭着御寒的披风。
笔直的身形,于众人间漠然行进,总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冷静沉敛。
在卢远思发慌之前,君瞳已经慌乱了,所有平静的心绪都如同高山崩塌。
她顿时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管不顾地往楼梯处奔去,无奈被卢远思拉住。
君瞳瞬时崩溃,放声喊道:“宁姐姐!”
清亮后转为嘶哑,就像裂帛之声,一下撕开满楼的喧闹,冲击到顾君宁耳中。
这一次,那道身影为她停了。
顾君宁立即止步,一转身,与四楼的君瞳遥遥相望,面上也不再冷静漠然。
今日休沐,她与父亲弟弟来江家商量事情,因有事她稍来晚一步,独自进楼,原想先找到江弦歌与她有话说,正在二楼寻找时,就听见了君瞳的唤声。
一个在楼东,一个在楼西,她们隔着两层楼的距离,隔着无数个人,看到了彼此。
顾君宁一时间没有他想,披风落到地上也不管不顾,直快步向楼西走来。
君瞳笑了。
卢远思慌了,更把君瞳拉得紧紧的,劝她道:“郡主,我们进雅间吧,不要理这个人!”
君瞳用力挣脱,“不!暮裳放开我,我要与宁姐姐说话。”
卢远思就怕顾君宁的身份被她知道,两人见面,不知顾君宁会耍什么花样,若有闪失,对卢家来说就是灾劫,故而更加不松手。
“你与她有什么可说?你都不认识她!”
君瞳眼中已有泪,“不,我认识她,她是宁姐姐!”
“嫂嫂,你不要这样,我们回家!”卢远思近乎命令,甚至召来侍从,一边与她一起拉住君瞳,一边几人去拦顾君宁。
顾君宁步下生风,这会儿已经到了三楼与四楼之间的楼台,被卢家仆从挡住。
君瞳使劲推卢远思和侍从们,动作大了起来,他们都怕伤了君瞳,毕竟她现在有孕在身,这样闹下去不知会出什么意外。
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更怕,下面传来一声,“羲和,别动!”
顾君宁一下喝止了焦急的君瞳。
那一瞬她眼中有明明白白的担心关怀,君瞳看到了,因此瞬间停了下来不再与人纠缠。
那个眼神稍纵即逝,下一瞬,顾君宁转眸看向面前的卢家侍从。
“让开。”
眸子里是十分的冷意,任何人被瞧一眼都会心惊直颤。
“拦住她!”卢远思连忙再喝了一声,生怕侍从们动摇。
顾君宁抬头,瞪了卢远思一眼,与她道:“你们是拦不住我的。”
卢远思与她自小相识,都觉这一刻的她最让人害怕,只难妥协,咬牙道:“把她赶出去!”
顾君宁站在楼台的边沿上,卢家侍从逼近,她毫不退让。
直到他们无法再近,她蔑然一笑:“我不会后退一步的。”
“你们要么让我过去,要么把我从这推下去!”
卢远思既疑惑又不知所措,余光瞥见君瞳看着顾君宁的那感动的眼神,她心中更怒。
打算干脆说出顾君宁的身份,让君瞳对她死心!
“嫂嫂,她不是什么好人,她是……”
“卢小姐!”
就在两方僵持,卢远思就要说出真相的刹那,闻讯赶来的江弦歌及时出声喝断了卢远思的话语。
卢远思停下来,稍微冷静了些,看着‘姜贤’匆匆跑上来,先停在顾君宁旁边,拉住顾君宁与她低声说了什么。
然后顾君宁抬头,再看了眼君瞳,不复之前的坚决,目光仍有恋恋,但转身却是干脆的。
上一刻还义无反顾的她,就这样走了。
“宁姐姐!”
她听到了,她没有回头。
君瞳看着她的背影,顿时如临深渊,世间一切皆幻灭,愣怔在那,不知人世几何。
卢远思松了一口气,没有多想,只感激地看着来给她‘解围’的姜贤。
江弦歌继续往上,来到卢远思面前,对她们鞠了一礼,作出礼请的姿势。
“请卢小姐与郡主进月华居歇息,方才在下听说小姐来了,已经让人在月华居备下了香茗茶点,在下还有一样卢小姐可能会喜欢的东西要献给小姐。”
卢远思心花怒放,面上的笑藏也藏不住,把刚才那一出闹剧迅速抛之脑后。
她拉起君瞳的手,温柔说道:“嫂嫂,别管其他的了,我们进屋吃茶啊。”
神色黯然的君瞳,没有任何言语,只由着卢远思拉着往前走。
对面五楼茶室外,顾家父子立在廊上,从一开始,就将一切看在眼底。
顾清玄出神多时,顾君宁走后,他又打量了会儿怀胎数月已经有些显身的小郡主,微凝长眉,眸中阴晴不定,若有所思。
“那就是成硕郡主……”
顾君桓以为他是在问自己,于是晃过神来,搭了句:“应该就是吧。”
顾君桓尚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见,纳闷不已,问顾清玄:“父亲,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怎么觉得姐姐与成硕郡主……几时见过姐姐像刚才那样?”
顾清玄没再看了,欲返回茶室。
这时张管事刚好过来,拿着一物,见礼道:“顾大人,这是方才小姐遗在廊上的,不知她去向,特给您送来。”
顾清玄低眸看了眼顾君宁的披风,伸手接过,“多谢。”
恐粘有尘埃,他随手拍拍雪白的披风,轻叹一声:“君宁啊君宁……”
顾清桓还在怀疑人生:“说姐姐会把成硕郡主推下楼,我信,说姐姐愿意为她被人推下楼,我打死也不敢信。我的天,这还是我姐姐吗?”
顾清玄倒坦然许多,转头对他道:“有什么不敢信的?君桓,人是很复杂的。”
四楼月华居内,江弦歌招待她们落座,给君瞳倒上香茶,礼貌问候了几句。
早知卢远思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江弦歌还是拖延了一晌,直到君瞳终于肯抬盏喝下一口茶,她才道:“请郡主稍候。”
又望向卢远思,笑意暖暖:“卢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卢远思笑着点点头,遂与她出了月华居,关上门,让君瞳暂时独处,还不忘交代门外的侍从一声,“你们在这候着,我去去便回。”
江弦歌直领着她去了对面的一间雅室,从袖间掏出一包包装精致的点心,“上次听说小姐素爱沁心堂的碧玉糕,我就去买了些。”
“你记得?”卢远思惊喜的眼色藏也藏不住,“为什么?”
江弦歌避开她琥珀星眸,“希望你会喜欢啊,我只是一磨墨书生,身无长物,买不起什么贵重的东西,一个月的工钱也就能买这一包糕点,还请小姐不要嫌弃。”
“一个月?”卢远思愈加珍爱地看着手中的碧玉糕,心花怒放,欢愉无比。
“不会不会,我很高兴,姜贤,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你喜欢就好。”
江弦歌看着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中有了些愧疚和不忍。
她犹豫了会儿,方坦白:“这也算是赔罪礼吧。”
“赔罪?”卢远思心下一沉,疑惑地看向她。
江弦歌控身一躬礼,“请小姐原谅,在下与小姐出来,其实是为引开小姐,好让卿宁得以与郡主相见。”
“什么?”卢远思大失所望,顿时火冒三丈,就要冲出门去月华居。
江弦歌眼疾手快,在她出门前一把拉住她。
卢远思没站稳一旋身便被她拽进怀中,江弦歌怕她摔倒,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肢,距离咫尺,四目相交。
卢远思一下子就傻眼了,什么怒气惊愕烟消云散,粉唇微张,气不敢出。
直到‘姜贤’放开她,后退一步,躬礼致歉:“在下冒犯了,请小姐见谅。也请小姐稍作冷静,不要再与卿宁置气,卢小姐放心,卿宁不会伤害郡主的。”
“你怎么知道?你跟顾君宁有多熟?一口一个卿宁卿宁的,叫得这么亲热!”
卢远思脸红着,嘟着嘴嘀咕道:“我跟她可是从小认识的,她是什么人我最清楚!我说怪不得她刚才走得那么爽快呢,原来是你给她安排了!”
江弦歌浅笑,转而哄道:“好啦,这算我不对,小姐且信我一回,她不会对郡主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卿宁确实难得与人为善,但是,我想,郡主应是她最不想伤害的人。”
卢远思似乎是有些被她软下来的语气说服了,回忆起之前,也认可道:“是啊,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倒没见过顾君宁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谁。”
“小时候大哥为她摔断了腿,她都没多瞧一眼!”
“她那么冷血的人今日竟为郡主慌成那样?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她不应该讨厌郡主的吗?怎还会对郡主好?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暮裳,人是很复杂的。”
江弦歌朝对面大门紧闭的月华居深望一眼,缓缓关上了门。
“就让她们去吧,卿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君瞳独坐月华居内,根本没留意这屋子里什么时候空了,四下静谧无声,她如身处荒漠孤州。
“吱呀……”
一个开门声稍把她拉回现实,她抬眼望去,大门仍是关着的,只不知这声是从哪来的?
“羲和。”
直到她听见这个声音,蓦然回首,那人已缓缓推开那扇她从未留意的门,清隽眉眼,青衣广袖,立在眼前。
“宁姐姐?”
顾君宁看她星眸含泪,心中已柔了七分,含笑安抚,指腹从她的面颊上滑过,做了个噤声状。
又指指大门,示意她先去将外面的侍从稳住,省得中间来打扰她们。
君瞳立刻领会,这时也变得勇敢许多,换上沉静模样,显出郡主之仪,走出里间,打开房门,对外面的侍从吩咐道。
“暮裳还没回来?罢了,我吃了些茶点,有些乏了,且在里间的榻上小憩一会儿,你等在外面候着,勿要进来扰我。”
侍从们经过刚才一闹,又见她脸色不好,这下不敢逆她,只连连答应了。
还问是否要人进去伺候左右,直受了君瞳一个白眼,门辄合上,她们再不好说什么。
门一关上,君瞳转过身,神色马上变了,调皮得意地憋着笑,就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与里间的顾君宁对视,喜悦地向她走去。
顾君宁引她穿过隔墙上的暗门,进了隔壁的阳明阁。
这一道门只能从阳明阁那边打开,门不开,从月华居这边看来就是寻常的隔墙,木雕窗格,双面铺纱,不见可开之缝隙。
这阳明阁更是不简单,西边石墙上有暗格,一启暗格可通密道,人不用从正门入,就能进入江月楼内,可抵阳明阁中,阳明阁很少对外开放,故而少有人知道这其中的机关。
也不能去别处,顾君宁与君瞳就在阳明阁坐定,共饮香茶,对着她,君瞳知自己有无数话想说,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呆呆地看着。
旁观她娴熟地烹茶洗叶摆弄茶具,于寻常处显出冷静干练,不久之前的那般冲动之态好似从未发生过在她身上。
坐在她身边,君瞳才感觉心中不再彷徨,只有踏实心安。
“宁姐姐,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她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顾君宁稍滞片刻,内心也有挣扎,但她还是不想承受那种结果,只能摇摇头。
“羲和,何必知道这些不紧要的呢?只当我是你宁姐姐就罢。”
君瞳收起心中失落,笑道:“姐姐既然不想我知道姓名,那我不问就是,可是,若我问其他的,姐姐能告诉我吗?我只是更想了解你一些。”
茶好了,顾君宁为她们倒上,因知她有孕不能多饮,只给她斟了少许,温柔地含笑点头:“恩,你问吧。”
“恩。”君瞳心喜,却不知从何问起,捧起袅袅香茗,于是问道:“除了沏茶,姐姐还会做什么?”
君宁认真地想了下,一件件不分巨细皆坦诚相告:“还有写字、丹青、弈棋、烹调、读书、作文、制图、木刻、木工……暂时就能想到这些了。”
“姐姐竟会制图木刻,还会木工?”
君瞳感觉她又新奇了许多,自己又多了解了她一些,“那姐姐最喜欢做什么?”
顾君宁回道:“还是绘图和木工吧。”
“姐姐竟会做木工,这真是万千女儿中都找不出一个的,只是遗憾相聚时少,恐怕没有机会见识。”
听她称赞自己,顾君宁低头微笑,余光瞥见茶案上有一个圆形檀木茶托,她拿起来看了下,拔下头上的一根银簪。
用茶炉的火烧了下簪子尖端,又在茶炉壁上磨得更锋利了些,一手拿着簪子,一手拿着小圆茶托,对君瞳道:
“我在这上面给你刻个玩意儿吧,你想要什么样的?”
“小鸟吧。”君瞳欢喜地说。
“什么鸟?”
“恩……就喜鹊吧。”
“为什么是喜鹊?”
“因为开心啊。”君瞳轻撇嘴角,含笑垂下头去。
君宁亦笑,抚抚她的头,就用簪子镌刻起来,坚实的木头被她划出一道道深纹,手中银簪被她使用得比刻刀还灵活。
两人相对坐着,她一边做着手里的活,一边与她说着闲话,问她在相府生活如何,君瞳就跟她说了许多心里话。
偶一抬头,君瞳笑靥如花,她玩心一起,跟孩童一般恶作剧起来,将剔出的木屑呼气吹向君瞳。
小碎屑像雪花一样扑过来,君瞳大笑着躲闪,头上的钗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掸掉身上的碎屑,头发上还有些,顾君宁伸手:“靠过来一些。”
君瞳双眸如星,乖巧地低头凑过去,任她一个个地帮自己摘掉发间的碎屑。
闹完,顾君宁继续认真地镌刻,君瞳继续认真地看着她。
“宁姐姐,除了雕刻小玩意儿你还能用木头做什么?”
“还有很多啊,案子、几子、凳子、簪子、杯子、水车、门窗、房屋、大船……基本上所有用木头能做的成的,我都会做,不会的,我也乐意学。”一边说着,手里的活也没乱半毫。
君瞳一手托腮,痴痴地听着,崇拜地凝视着顾君宁:“宁姐姐,你真厉害。”
顾君宁抿抿唇,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更流利了些。
“那宁姐姐你为什么喜欢做木工?”
顾君宁带着回忆,缓缓讲述,“小时候就喜欢上了,可能是因为母亲吧,母亲也爱做木工,她手更巧,她是最特别的,富贵豪门的大小姐,才华横溢,才艺无数,可最爱的却是摆弄打磨这些最枯燥的木头。”
“还有前朝的‘千年一匠’王光启王学士,他曾在书中写道,会做木工的人是真了不起的人,因为只有他们会‘起死回生’,你看,这些木头,就是死去的树,当了柴火也就一把灰烬,可是会做木工的人就能让它们变成有趣或有用的物件,给人用着,木头就等于又活了,就仍能长长久久地‘活’在世上。”
“王学士还说过,做木工最能使人静心,做木工是一件很需要用心的事,一旦拿起木头拿起工具,心中就不能有他想了,不然错了一下,东西就做不好了,木头也就糟蹋了。”
“《庄子》里记有一人,名叫梓庆,是一位绝顶的木匠,他做出了一种乐器,叫鐻,他削木为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这其中下的功夫就不是常人所能。”
“他每次做木器,都要先斋戒三五日,静下心来,摒弃俗念,才进山选材,他制出的木器都注入了自己的心血,这才造就了鬼斧神工之艺。”
君瞳听得入迷,之后又问,“宁姐姐,你想当一位木匠吗?”
“木匠?”
顾君宁兴味十足,用心地梦想起来,“好像也不错。”
“若是哪天将这名利浮生看尽了,人也老了,再不能觅什么争什么了,也不妄想隐于山林做世外仙人,毕竟此身终是尘世俗人,大隐隐于市倒也是一条出路。”
“就到一安宁且安逸的城镇,当一个木匠,与不会言语扰人的木头作伴,做有趣之物,做实用之物,隐姓埋名布衣粗食,淡淡地过着,直到终老,躺在自己做的棺柩里,随着木头一起沉到地下,也算一种落叶归根。”
君瞳听着,早已如坠梦中,长久不言不语。
阳明阁内又是一阵无声,顾君宁很少这样纵情于外,作虚妄空想,只觉得在君瞳面前才有有这份情怀。
两人有聊了很多,君宁一边做活,一边听她说自己平日里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食物,和她身边的一些事。
不到一刻钟,刻好了,深色的檀木上,一只鸟雀翩然若飞,似有万千欢喜之声传入明年春风之中,右上角还有一轮圆月,伴随星光点点。
顾君宁将木刻交到君瞳手中,君瞳珍爱万分地捧在手里欣赏,略有激动道,“宁姐姐。真的好神奇!”
她又拿起顾君宁的簪子,帮她擦拭干净,“竟能用这簪子做刻刀刻出这么好看的样式,宁姐姐,是不是什么东西到了你手里,都能用来当作木工的工具?”
顾君宁道:“只有可用的才用罢了。做木工的工具自有妙数,这一门手艺从鲁祖师那传下来,千年的传承,工具也是迭代换新层出不穷,先人大智慧,什么斧子、凿子、刨子、刀子、模子……上百种都不止。”
“说来也有意思,工具就是拿来使的,人要用了,就造了他们,让它们帮着行事,万一哪天不中用了,或者有更好的了,也就弃了,所以才有这一代又一代的更换。”
顾君宁低头收拂案上的碎木屑,兀自说着,不想一抬头,只见君瞳木然在那里。
见她这般,顾君宁只觉心中刺痛,这种感觉再清晰不过,再难得不过,刻骨铭心,也能让人清醒。
顾君宁滞了一会儿,放下手里东西,“羲和怎么了?”
君瞳摇摇头:“听着姐姐的话,心有所感。”
她不想顾君宁感到不自在,便又专注于这木刻,抚摸着上面的月亮和星点,笑说:
“姐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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