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如意酒楼二楼,两位长者临窗而坐,一个贵气自显,一个风雅恬淡,相对饮酒笑谈,话语不多,其间还掺杂着算珠拨动的声音。
顾清玄打着算盘,十指灵活如行云流水,认真思量着。
殷恒看着他,笑道:“元卿不愧是当了十几年户部尚书的人,这算起账来真是熟稔。”
顾清玄手指没有停顿,只笑回:“是啊,顾某平生所好,除了下棋便是拨弄算盘算筹了。”
他推上最后一个算珠,收手停下,凝神审视算盘上呈现出的数目。
殷恒问道:“哦,那元卿你此刻算出什么了?”
顾清玄伸手一拂,又将算珠全部打乱,道:“顾某算出,皇上得心疼一阵了,各位大人恐怕也要割点肉了。”
殷恒问:“这些元卿是怎么从这算筹上看出的?”
顾清玄笑道:“最近甘北等地又有报灾的折子送进来吧?天一神坛也动工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国库里还有几两银子给卢元植使的,我能不清楚?拿不出银子,天一神坛又必须要建,银子哪里来?”
殷恒略有猜测:“这就是元卿说的各位大人要割肉了?莫非元卿可以预见卢元植会向陛下谏议让百官筹银建坛?”
顾清玄更觉可乐,笑声朗朗:“怎会?给各地赈灾,他都宁愿压着而不让百官自掏腰包筹银,怎会为了天一神坛做这事?”
“也不定然吧?元卿应该知道,在陛下和卢元植眼里,修建天一神坛可比救济灾民重要多了,他没准还真会出此下策呢?”殷恒道。
顾清玄依旧摇头:“不不,他们更在意天一神坛是真,但是大人们掏银子建坛?那他卢家使什么?他才不肯做这种得罪人又自损的事,这种事啊还是要委屈大夫去做一下了。”
与殷恒在如意酒楼相别后,顾清玄慢悠悠地走在长安街上,又绕到安仪路上看了看那人来人往的如意坊。
时候尚早,他不急不燥,独自在街头走着,又来到江月楼下,也无人招呼,直上了四楼的如意居,原来这里早有人在等。
他在门前稍有驻足,抬头望了下雅间的名牌,心中笑叹。
“如意酒楼、如意坊、如意居……世人偏爱如意,但怕是少人人真能如意……”
“许久未见,你们一切可好?”
身着常服,在里间独坐之人,正是近一年未见顾家人的董烨鸿。
顾清玄关上门,便听见这声问候,径入里间,见到董烨鸿,先是细看了下他的气色,又瞧见他面前摆的棋盘,知这如意居里本是没有的,就明白董烨鸿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活着的人都还活着呢。”
顾清玄爽朗笑道,在对首坐下,瞧瞧面前的棋盘,“明辅有心了。”
董烨鸿含笑低头,眼观空荡的棋盘,捻了一粒白子,自走了第一步。
“收到你的手书,我就知道该开局了,元卿可知?我可是等着与你下这一局等了许久了。”
“我知道,让你久等了。”
顾清玄立即投入棋局,捻起黑子,走了一步,“那我们就好好下这一盘吧。”
棋局已开,手谈之人,局上为对手,局下为知己。
次日午后,殷恒受召进宫面见皇上。
皇上还召了卢元植及两位司丞,还有户部要员,坦言国库吃紧,加上天一神坛的工事消耗,国库亏空严重,让他们进言想法解决财政危机。
国库空虚,早已是百官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关于这个词,他们听得耳朵都要长老茧了。
所以他们今日见皇上如此紧张倒是觉得可笑,都暗叹卢丞相真是会瞒消息,不在他时,偏在天一神坛动工后告知皇上国库无银,还让皇上当这是新鲜事。
殷恒当场谏言,取缔官员年底福银,将这一笔款项充作公用。
殷恒的谏言当即遭到众人的反对,两位司丞在御书房里都不想给他好脸色看了。
皇上也觉得有些不妥,未置可否就让他们先退了,他再与卢元植和两位司丞还有户部尚书商议。
皇上坐在龙案之后,看着户部统算的奏表,蹙眉凝神思量着什么。
眼前的四人,丞相卢元植,户部尚书黄正庭,左司丞荀高阳,右司丞杨隆兴,都是在他登基前,于皇位之争中帮他出了很多力的功臣。
新皇登基后,卢元植大力排除异己,许多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昔日盟友也未曾幸免,连当年与他最为紧密的顾清玄都没落得好下场。
黄正庭是因为亲眷关系,而且与五州掌军侯府联系密切,而被提拔这倒不奇怪,而杨隆兴与荀高阳却如日中天官至从一品司丞,各领三部,其中原由耐人寻味。
或者说最简单的一点原由,就是,他们不会威胁到卢元植,就算这二人位高权重也不会威胁到卢家。
与其说他们是新皇的功臣,不如说,他们是卢元植的心腹,且是两个没有野心,易于满足的心腹,尤其是荀高阳。
这位掌管吏、户、礼三部的左司丞,人品不似‘御风神君’杨隆兴那般下作,但个人毛病也不少。
出自官宦世家的他,向来爱慕虚荣,好摆官谱,专享玩乐,毫无官员操守,尤其嗜赌,无论是与人交际还是在赌场上,每每一掷千金肆意挥霍。
早在多年前就把祖上基业败个精光,进项虽多,也耐不住他这般糟弄,就算如今官至从一品身家也并不富裕。
所以,在听殷恒谏言要取缔官员年底福银之后,他是第一个反对的,可见家底已经捉襟见肘。
此时皇上对着他们,问他们有何见解,荀高阳说了一些,但都不能解决近危,杨隆兴实在胸中无一策,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些虚话搪塞皇上。
卢元植始终不发言,他一直低头看着宫廷司交上来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皇宫中人包括皇上的每一项开支,脸色愈发地不好。
皇上第二次问他:“丞相,你有何见教?怎样才能填补国库的空虚?”
卢元植有些沉不住气,一时失神,重重地合上账本,忘乎其他,指指账本看着皇上道:“陛下啊陛下!难道忘了先皇的嘱咐吗?要廉政克己,切勿靡费!而今,陛下却如此铺张奢靡!国库如何能不亏空!”
皇上愤然起身:“丞相是在怪朕?朕如何靡费了?国库空虚岂是朕一人之过!别跟朕提先皇!先皇会那样叮咛,就是因为他知道大齐国库已经没得铺张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先皇留给朕的就是一个烂摊子!”
三人一齐跪下,卢元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过激了。
皇上的怒意被激起,一发不可收拾,甩袖道:“连年征伐,大兴土木,天灾不断!先皇在时,大齐岂有一刻能够休养生息?哪一处不得花钱!大齐国库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入不敷出了!连年亏损又怎能避免?”
后来,两位司丞与卢元植总算熬过了皇上的龙颜大怒,出了御书房。
卢元植思虑深沉,又开始一言不发,两位司丞只顾着埋怨之前殷恒的谏言,后来见他脸色一直不好,才打住了,向他问对策。
荀高阳道:“丞相,依下官之见,国库的空虚并非是一时危急,而是由来已久弊病太多,要想此时力挽狂澜恐怕不易啊,下官觉得,不妨先设法解决当务之急,就是修建天一神坛。”
杨隆兴附和道:“是的,丞相,距原祭天殿废弃之始已将有三年了,一直拖到陛下登基后才动工,还遭这一波三折的,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陛下自然会急,祭天本是历代新皇登基后的首要大事,而今却一拖再拖,祭天可是新皇受天子之封,受万国来朝的仪式,再拖下去让那些属国友国怎么看我们大齐啊?”
“怎么看?”卢元植看了下左右两人,气闷道:“让他们跪着看!”
荀高阳道:“诶呦,丞相就别说笑啦,这不在问丞相您有何高见嘛?”
卢元植知道这两人遇事只会推诿,也不指望他们分忧解难,直道:“有何高见?老夫没什么高见,想拿主意去陛下面前邀功,就自己想去!”
卢元植没给他们一个好脸就走了,两人兀自郁闷。
杨隆兴若有所思,犹豫一时后就去追卢元植的车驾。
荀高阳在原地看着,就知他们有密谋沟通,揣测杨隆兴之前一言不发没准就是有了主意想私下讨好,心中不忿。
分开后,荀高阳在宫道上,跟进宫秉事的礼部尚书董烨鸿碰上了。
董烨鸿也听说了殷恒提议取缔官员福银的事,这时也是一脸不悦,吹胡子瞪眼地跟荀高阳抱怨起殷恒。
“这殷大夫也真是站着说话不要疼,以为谁家都像他们殷家那般有那么大的家业啊?像我们这种,虽在朝为官,又能得几个俸禄,家里还有老小要养,时常应酬,一年到头手上都不剩几个银子了,就等着发福银过年呢,他倒好,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陛下取缔,凭什么呀?真不顾人死活!”
荀高阳道:“这不对吧,要是小官小吏说紧着福银过年,我还信,可董尚书你可是二品大员啊,还过得这么寒酸?我不信。”
董烨鸿凑近他道:“司丞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是不用指福银过年,可那些小官们不都指着领福银之后四处走动吗?我一人没了福银不打紧,可他们没了,我收谁的去?这过年得少了多少进账?司丞大人难道你就不走此道吗?要是下面的人不向上贽敬,我等都得损失多少啊!”
他说出的正是大多官员心里的小算盘,荀高阳自然早就这样想着了,只是没说而已,听他说完,只与他心照不宣地笑笑。
后来他想起什么了,纳闷道:“我就想不通了,莫非殷大夫真是油盐不进?合着大齐朝堂就他一个清官了?竟然主动提出取缔福银,难道他从不收下边的贽敬?”
董烨鸿又凑近他,讽刺地笑笑,道:“这司丞大人就不知道了吧?人家殷大夫根本不在意这点小利,人家手下有大把大把的生意,油水厚着呢。”
“生意?诶,他们有侯位,这我是知道的,可他那封地不是早就成贫苦之地了吗?他又指不上食邑,还能怎样?再说生意,这年头正经买卖能有多挣钱?难不成你是说他还有别的买卖?”荀高阳低头耸肩,与他窃窃私语。
董烨鸿拍拍额头,道:“诶,司丞大人可知长安城内的如意酒楼是在谁人名下?”
荀高阳道:“如意酒楼原来真是殷家的资产啊?原先还只是听说……可酒楼也赚不了什么钱吧?”
“那如意坊呢?”
董烨鸿一板一眼,低声说道,这三个字倒是把荀高阳一下子给整蒙了。
“司丞大人也是如意坊的常客了,日日在那消遣,就不曾知晓如意坊的背后老板是何人?”
安仪路上,毗邻罗红阁的一家赌坊,从外面看上去并不算气派,只有单单的一层楼,而门前却客似云来络绎不绝。
时常有官轿官车在这不远处停下,那些人大多已脱下了官服,穿着便装四处看一看,才放心大胆地一头扎进罗红阁或着这个赌坊里。
赌坊门匾上书三个大字“如意坊”。
天色将暮之时,一辆马车在赌坊不远处停下,一个人身着寻常的暗色衣衫下了马车,却不进正门,而是绕到后门,敲响了后院的门。
院门随即打开,一个小厮拱手欠身请他进去:“大人请,我家主人就在里面候着您呢。”
他若有所思,听着前部传来的嘈杂声,感觉有些复杂,还是随小厮往里走。
那小厮一路恭让,引他入内,渐渐地听到声音越来越响,明显是离赌场越来越近。
及到内场,他终于得见如意坊里面的赌场,场中人群嘈杂拥拥嚷嚷,他随小厮在靠墙的廊道上走着并不引人注意,况且这一层赌场的人大多是平民,认识他的人怕是也没有。
小厮引他走进一扇门内,门中并无厅室,只见小厮走到一处,跪地敲了敲某块地板,即见那一块地板被抬了起来,从地下伸出一个人的半边身子,打量了一下他,接着就点了点头。
小厮撑起木板,做出邀请的姿势,道:“劳烦大人屈尊,由此下去,我家主人就在下面等您。”
他就靠近那个地方,看到里面原来别有洞天,有一段阶梯通向下面,下面也有灯光与人声,想来是如意坊的地下赌场。
他跟着小厮下了楼梯,又进一门,他一踏足进去,立马觉得有些不妙。这层的人显然没有一楼的人多,而场上布置装饰却比一楼雅致许多。
更重要的是,他毫无防备地进门现了下身,梭巡一眼就发现,这一层赌徒中十之八九都是熟面孔。
自然也有人注意到了他,他根本不及躲避,当即被一人拉住手臂,仓皇抬眼看去,竟是荀高阳。
荀高阳正赌得酣畅淋漓,一见他推门现身,立马窜了过来,好似逮住他了似的,其他人还有些怯意,只有荀高阳无畏地笑道:“殷大夫!你也有这个兴致来此消遣?”
殷恒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抽开手,瞪了瞪他,还有一些在场的官员,甩开他的手:“放肆!老夫怎会在这儿厮混!有事前来而已!倒是荀司丞真该收敛收敛了!身为朝廷重臣竟流连赌场!这是什么罪过?”
荀高阳没被他唬住,反而不屑道:“得了吧,殷大夫,这慷慨虚伪之词还是留到朝堂上去说吧,这儿可是消遣的地方,吓唬谁呢?”
“你……”殷恒见他一副无赖样,更不想与他纠缠反而引起更多人注意,气冲冲地转头走开。
那小厮也怔了半晌,见他要走才反应过来,连忙再引前行,去往内室。
有官员注意到了方才之事,心下担忧,来问荀高阳怎么办。
而荀高阳满是无所谓,只道:“怕甚?他要检举我等,那早就办了,到如今都还没下手,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跟陛下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场合而已。”
那人疑惑道:“大人你是说殷大夫也是这里的常客?可我怎么没见过他啊?”
他不回答,自顾自嘟囔着:“有事前来?堂堂御史大夫有什么事非来赌场办?这下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平时还尽摆架子,可笑。”
殷恒怒气冲冲地进了内室,想不到里面的人见了他却更为诧异,直接上前给了那小厮一巴掌,骂道:“你这蠢货!不是让你把大人接到上面的内室去吗?你怎么引到这儿来了!是不是被人看到了!你闯祸了!”
那小厮抱头,慌张地解释:“不不,老板你只说是内室,没说上下啊!小的以为要大人带来跟老板见面啊!老板你在这,我还能把大人带哪儿去!”
他气极败坏,动手教训小厮,直到被殷恒劝阻,他才反应过来,赶忙向殷恒赔礼道:“殷大夫请见谅,手下实在太蠢笨了,给大夫徒添麻烦了。小人也知道这下面大夫不好来的,特意让顾翁在上面等您,谁想这蠢货……诶呀!”
殷恒摇摇头:“算了,江老板不必介怀,先带老夫去见元卿吧。前面的事只当是让老夫长见识了,不来亲眼看一回,还真不知道我大齐官员竟然如此德行!”
江河川呵退小厮,拘礼道:“大夫莫气,他们不如此,我等又怎么成事呢?来,这边请,顾翁在楼上候望多时了。”
他引着殷恒从另一条无人的暗道去往楼上,路上有言语,殷恒笑言:“要不是元卿介绍,老夫是哪会想到长安第一楼江月楼的江掌柜就是这如意坊的老板?呵,江老板生意做得够大的。”
江河川回道:“还是不及殷大夫啊,那如意酒楼望月阁不都是殷家人开的吗?在下曾听生意场上人传言说长安城内十家酒楼中有六家酒楼与殷家有关系,前日听顾翁说起方始信这是真的,哈哈,没想到殷大人不仅是官至一品的朝廷重臣,还是经商大家啊!日后若有机会在下还想向大人取取经呢。”
“江老板说笑了。外面夸张传言而已,切莫当真,哈哈,只是族中人在经营而已,老夫很少过问这生意场上事。话说回来了,就算老夫经商,也只是做些寻常生意,不如江老板这么有胆色,敢碰赌场买卖……”
江河川摇头道:“大夫都不敢碰,区区在下又怎敢呢?只不过这如意坊的原主惹上仇家了,不敢再在长安城里混了,刚好在下得了消息,与顾翁一合计,才接受这桩买卖,也是正巧,才捞到这个机会,待大夫事成,这如意坊也就没了作用,迟早还是要易主的。”
殷恒与他顺着光线稍暗的楼梯上去,到了一间屋内,是如意坊明面上的会客室。
其间,顾清玄正端坐在案后,沏着一壶香茶,案旁的鎏金镂空香炉内点了几许香片,清淳的龙井茶香融进馥郁的香味中,氤氲在他的布衣青衫之上。
他双眼微阖,虚无莫测的目光落在一本摊开的账本上,旁边放着一张薄而宽大的纸笺。
他们叩门进去之后,顾清玄听到脚步声,随手合上了账本,起身而迎。
互相见礼既毕,他看着他们,对殷恒笑言:“看来大夫已与江掌柜见过了?就不用顾某介绍了。来,请坐。”
殷恒微微颔首。江河川与顾清玄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叙礼告退,让他们单独相谈。
殷恒注意到了顾清玄面前的纸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他坐下去,顾清玄拿起那张纸笺,铺到他面前:“大夫请过目。”
“这些名字……”
殷恒的目光在纸上梭巡一遍,便已看明:“这些官员都来过这如意坊?”
“不。”
顾清玄道:“不但来过,而且欠下的赌债累累,以左司丞荀高阳为首,其中不乏有与卢家关系紧密之人,比如现户部尚书黄正庭,他虽不是常客,但也在这如意坊的账本上有名。”
殷恒笑道:“嗯,元卿好生厉害,到这不久便把这些名字都摸清了。好!如今证据已足,老夫不日便可安排御史开始起笔弹劾……”
顾清玄附和道:“顾某正是此意,我们可以先从荀高阳黄正庭着手,一一铲除卢元植一党,料想他们怎么也没防备我们有这一招……”
他试探性地缓下了语气,看着殷恒。
在他说后话之前,刚高兴过一阵的殷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神色遽变,有些怨怒道:“糟了……可是,方才过来时,老夫不小心在楼下露了一面,正好被荀高阳等人瞧见了,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他们有防备,就不好继续取证了……”
顾清玄一听此言,也紧张起来,闷恨地皱起眉,道:“怎么会这样?诶呀,真是……真是……恐怕他们真的是有防备了……那大夫,我们只能暂且隐忍了,此时出手他们必然知道是大夫要对付他们,一举除尽了还好,要是除不尽,恐怕会给大夫你带来隐患啊……不如等等,先让他们放松警惕,我们可想想能不能借别人的手揭发这些人,大夫你觉得如何?”
殷恒想了想,道:“嗯,元卿所言极是,还是你考虑得仔细。诶,偏偏出了这个状况。”
顾清玄宽解道:“无妨,先稳住他们便是,我们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取证。嗯,我想了一下,目前江兄到手的这个账本只是他们参赌欠债的一小部分证据,就算拿这个举发,他们也只会被治以小罪而已,而荀高阳所欠的绝对不止这些,还得想办法从如意坊原主那拿到他们画押的欠据才稳当……”
听了他的分析,殷恒深以为然,同意了,两人又商议了如何如何,方才停歇,后来殷恒先离开了。
江河川不知从何处进了房内,跟顾清玄直面,两人还没说话,只目光相接一瞬,就同时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
顾清玄捋捋短须,道:“方才他说的河川老兄你都听到了?”
江河川只笑着点头。他继续喟叹道:“诶,这人啊,就是容易得意忘形,聪明人一旦被眼前利益冲昏了头,可比普通人还糊涂。哼,他竟然逮着这么一点事儿就想下手了,是太急还是太贪啊?要是靠着检举官员赌博就能拔掉卢家的爪牙,我等何苦费心经营这如意坊,岂不早就事成了?十几年的心血,就为了撤几个官?”
江河川道:“诶,也不怪他,其实都怪老弟你。”
顾清玄疑惑:“怎么他蠢还怪起我来了?”
江河川点头,轻拍了他一下,笑道:“不是他蠢,是老弟你太能谋划了,两面摆迷魂阵,这场局又是思谋已久,他如何能招架?你呀,就是欺负厚道人,不,至少是比你厚道的人,哈哈……”
“那在暗中经营这如意坊,还捏造出一个‘如意坊原主’的老兄你,是不是也很不厚道?”他玩笑道。
江河川不停摇头:“不不不!我只是生意人,临时接手这赌坊而已,说到底,这赌坊也不在我名下啊,那房契官证上写的可是姜谷的名字……”
顾清玄伸手搭上老友的肩,挑挑眉头,道:“嗯,顾某掐指一算,这姜谷遭了大祸了,而且后来遭遇会更不妙啊……”
“这是什么意思?”江河川问。
顾清玄一旋身,在案后落座,伸出一根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账本,像在讲述真实发生过的故事一般,悠然道:“姜谷,如意坊原主,经营赌坊多年,因惹上权贵仇家不得不逃离长安,仓促将生意转手他人,携带与官员相关的字据逃之夭夭,在路上遭人追杀,死了,而那些欠据下落不明。这是我们讲给殷大夫听的故事。”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姜谷,如意坊现任掌柜,背后老板实乃御史大夫殷恒,背着殷大夫借贷与他人,却导致亏损惨重,不敢上告,只能请求欠债的官员们还钱,以暂时补上亏损,可是那些官员们也一时无法凑出那么多银子,他只能另外想招啊,就提议那些官员先出一部分银两,立下字据,让他拿着再去放贷,以放贷收回的银子抵债,并帮他们取得暴利。这是要讲给荀高阳黄正庭他们听的故事。”
江河川入神地听着,听他说完之后,愣了愣,才笑出声来:“以御史大夫的露面安他们的心,又以暴利诱之,引他们挂名,加上这几位正在为国库亏空的事头疼……反正我是明白了,赌博之罪比不过放贷之罪,放贷之罪又抵不过……哈哈,老弟你好狠的心啊,这是要诛荀黄等人的九族啊……”
“不止于此。”顾清玄抬手斟茶,掩袖将温热的香茶一饮而尽。
“不止于此?”
他放下茶杯,晃过目中凛然之色,看向江河川,面色平和,道:“是的,这样的话河川老兄你也能挣许多钱啊,反正是以假名开的赌坊,到时候卷钱一走,老兄你不是早看中隔壁的罗红阁了吗?到时候一并买下,保你生意做得更大,赢利更多。”
“什么叫我看上罗红阁了?这话可不能乱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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