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周探微,我一定要把你埋了!”
她不知自己晕了多久,醒来时头痛欲裂,眼前一片黑暗,心里只有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咆哮。
张远宁来给她送图纸审阅,崔华不在,他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只好闯进来,才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顾君宁。
“司监大人,你怎么了?”
张远宁掐她人中将她救醒后,见她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模样,又问了问。
她闭上眼,抬起一只手,张远宁犹豫了下才接过,搀她手腕将她扶起:“你都发烧到昏迷了,还是回家休息吧。”
她此时都没注意到身边是谁,阖了一会儿眼,理清思绪,缓解头痛,方将眼再睁开,盯着张远宁的脸看了一阵,确认视线清晰就放了心。
“我没事,多谢你,张参事。”
顾君宁一开口,声音已经哑了七分,完全听不出原来的声线,说话时嗓子里又痛又像是在冒火。
说罢就撂开张远宁的手,一拂衣摆直夺门而去。
张远宁还有话说,她却已走远,他也无法,放下图纸后便关门出去了。
他正想告诉她,不久前,周浅向承建司提交了一份禀呈,申令拆除十几处珍贵的古建。
参事们多有反对,他和程墨然、唐风都劝过,周浅还是执意如此,梁执事也没驳回,收下禀呈待议了。
他和徐子桐知道顾君宁定然在意此事,所以徐子桐就叫他来告知顾君宁。
这会儿,顾君宁直奔周浅的值房,一副冷面加上毫无血色的病容,严肃冷厉得吓人。
却在值房门口,被周浅的执笔文书和掾佐们拦下,说周司监有事,拒见任何人。
程墨然过来拉开她,忧心问道:“顾司监,你和探微到底怎么了?今日好像变了天似的,你们俩都伤痕累累了,又何必……”
他实在伤神,昨晚他也是一夜未眠,他在丹青阁和画匠们连夜补好了那副《秋菊吟霜图》,今早他兴冲冲地拿回来给周浅看,告诉他丹青阁众人对他的仰慕。
可谁想,周浅竟然不知为何腿瘸了,好像心死了一般,再听不进去任何话,他百般鼓励,周浅还对他大发脾气,将那副画撕了个粉碎。
他再好脾气也没办法不怨,又体谅周浅有伤在身不与他置一时之气。
可一个午休过去,周浅竟然更过分,要申令将西堂众参事忙活许久的十几处准备修缮维护的古建都拆了。
顾君宁来后,程墨然就心急如焚地跟她说起这事,顾君宁无神的眼里立即窜起了火苗。
“梁执事竟然也说可议,如此能给工部省大笔银钱,我们几个已经联名上书反对了,不知道……”
程墨然说着,顾君宁怒火燃得更旺,挥袖咬牙:“他们拆古建,我就烧工部,大家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司监大人!”
程墨然被她吓到,还要劝解,她转身而去,直奔执事堂。
而此时,崔华正在承建司执墨堂里,挨训。
因为他自请降职,为顾君宁值房门被擅开揽全责,想要一人承担,而不致刘愿等掾佐被撤换。
崔华是觉得,顾君宁还是因此事责怪他手下的掾吏,但是又不忍心罚自己,所以才让自己来跟陆天阑要求撤换掾佐。
他踌躇再三,方鼓起勇气来见陆天阑,说出事情经过和自己的打算。
而陆天阑不准,就让他按照顾君宁的意思办,去挑选新掾佐,换掉刘愿等人。
陆天阑说顾君宁对谁不满就肯定是谁做了错事,为着给文吏群体面子才不戳穿,而与崔华无关。
但崔华怕刘愿等人会觉得冤枉,实在狠不下手,求了陆天阑好一阵。
陆天阑最近在戒酒,整日不适,脾气也爆了些,对他发了火。
“你是吏!又不是官!你想那么多干嘛?”
崔华害怕地缩着头:“可是不这样,学生、学生良心不安,学生觉得,做人不能这样。”
“良心?”
陆天阑干笑几声:“一日为吏,终生为吏!进了这官署,你就不再是人,只是个工具!工具哪来的良心?”
崔华眼眶都憋红了:“学生、学生记得先生教诲,可是……”
“可是你不认同。”
“学生没有……”
陆天阑不听他解释,缓了缓气息,走近他道:“花花,我就知道,你从来没听进去我的话。”
“你们这些新人,总以为我是在说醉话,在危言耸听吓唬你们,可你们知不知道,我只有喝醉了才能说出这些真话,教你保住生计和小命!”
崔华以为他果真动怒,都要急哭了,想辩解又不善口舌。
“你看着最乖,也没有主见,别人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多问,不反抗,我原以为你如此就能好好为吏,安心混混差事,领份月俸养活自己。”
“可你毕竟年轻,你唯一过不去的那关,就是你到哪都放不下善心。”
崔华将头埋得更低,但心里迷茫无比,他还是不明白,他觉得就算在官署里为吏,也是与人相交,自己总得好好为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陆天阑咽了一口掺了几滴酒的凉茶,平复了心绪,拍拍他的肩:“这也不是什么‘大错’,来,先生帮你想想怎么‘改正’?”
他让崔华坐下,打了个哈欠,“把你册子拿出来,做笔记。”
崔华听话照办,陆天阑七扭八歪地瘫在那里,懒懒道:“你在官署这么久,也看见了,哪位上官没有做不完的事?他们天天都要做很多决策,为公务殚精竭虑,多累啊?你说是不是?”
崔华接受这‘循循善诱’点了点头,他继续道:“而我们为吏的,就是要帮他们分担公务上的压力,我们必须一心按照规程做好事,绝对不能出错,不能有多的想法,不然就会给他们添乱,上官们都是很脆弱的呀花花。”
“他们忙着勾心斗角,忙着抢功推过,忙着口宣大义,就已经‘劳累不堪’了,如果我们不给他们兜好底,他们可能会做出错的决策,官署的运转就会出问题。”
“我给你举个例子,如果你在给你们顾司监写一份清料书的时候,发现那工事耗银过多,你有了自己看法,决定先不写去找她商量减银,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崔华愣愣地摇摇头,陆先生叹了口气,给他一本正经地解答:“她会叫你闭嘴,然后她自己写。”
“万一她因为跟你生气,一不小心写错了一个数目,将一千两写成了一万两,交到了执事堂,执事堂给她通过了,又会到郎中院,郎中院又准了,就派给总司监……”
崔华举手打断,提问:“然后总司监就会查出来,以为是顾司监贪污,弹劾顾司监?”
“不,比那更严重。”
陆天阑神色忽然又严肃起来,看着他眼睛道:“总司监会很高兴,还帮她完善,让那多出来的银子都合理。”
“然后,交去户部求批工款,户部郎中拿到了,就要设法减银,这样就会引得户部和工部出矛盾,将这事闹大。”
“户部侍郎廷主簿一定会撺掇户部会弹劾工部,告到政事堂去,政事堂会罚工部。”
“工部郎中就会推一个‘替死鬼’出来,肯定是个他看不惯的人,趁机除去。”
“这人心里不服啊,就去揪工部郎中的错,向政事堂检举,工部郎中就会恨上政事堂。”
陆天阑越说越兴奋,憔悴的面上都有了红光:“然后!政事堂就会上书弹劾工部郎中,那皇上就会知道,然后对政事堂不满,想要撤换丞相!”
“这事必会惊动四海九国,北燕一看,长安城里出乱子了?那他们就会向他们埋在户部的‘细作’打探,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眉飞色舞,目眺远方:“户部细作为了表功,就会告诉北燕,是因为大齐国库连一万两都拿不出来了。”
“北燕定想,这不是好机会吗?大齐都空虚至此了,肯定连军费都出不起了!”
‘种花神吏’疾语间,一站起,一拍掌,吓了崔华一跳。
“再和南楚一合计,南北夹击攻入大齐!一路士气高昂,势如破竹,势不可挡,几个月就打到长安城下!”
他扬袖而立,慨然之色变为悲怆:
“最后,我们天子为了保命,开城投降!”
“大齐四百年江山毁于一旦!”
崔华已被吓得魂不附体,愣神时,陆天阑又闪现回他眼前,声音铿锵。
“紧接着南北争霸!八国争雄!天下战乱频起,百姓流离失所!乱世中人竞相食!四海内外玉石俱焚!”
激动颤抖的声音落下,陆天阑也再次坐好,正对崔华呆滞的双眸,放缓语速:
“而这一切,只因为,当初长安城里,有一个心怀理想多愁善感的小文书,不肯写那份清料单。”
在‘种花神吏’绘声绘色的讲述下,崔华仿佛已经置身于四海俱焚,苍生尽灭的无光乱世里。
他长大了嘴巴,背脊不寒而栗,“我知道错了,学生知道错了!”
陆天阑满意了,双手拍拍他稚嫩的脸,双目炯炯:“所以,花花,我们不能‘自私’,只顾自己的感受,毕竟,我们是在‘拯救天下苍生’啊!”
崔华脸颊被他捏着,嘴巴变了形:“陆先生,你今日到底喝了多少?”
“你还以为我是在编瞎话吓你是不是?”
“没听说吗?堂堂天下首富家的巨贾一夜暴毙懿风园,掌军侯府家嫡出公子被作嫌犯下了大牢?”
“世上事就是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又有谁能看清所有真相?”
“对我们来说,那只是几个陌生人的生死,可对大齐来说,之后还不知要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呢?”
“或许皇城帝都,颠覆就在明日。花花,你还又想着顾这个,又想顾那个的,你的善良在官场上起不了任何作用,没准还会违背己愿,被人利用,帮人帮不到反伤人!”
是啊,自己明明是想帮周浅,才向他透露懿风园游园夜宴。
但是他今日却断腿而归,恐怕……
想到此处,崔华抖了一下。
“先生告诉你,身为寻常人,就要做己事,完己责,多心无益。穿上这身文吏服,你的心就不能是自己的心了,你唯一可有的立场就是文吏的立场!除非你要自寻死路!”
崔华彻底信服了陆天阑,强逼着自己心硬起来。
“学生明白了,多谢先生赐教。”
他无精打采地喝了口茶,就被陆天阑拎起:“都是执笔文书了,还整天跟个小孩一样,成何体统?”
陆天阑拍直他的背,让他挺起胸膛,训道:“我们是吏,不能跟官员一样没正行,得有堂堂大国文吏的风度!笔如刀,面如冰,立如松,坐如钟!”
“任何时候都得喜怒不形于色,做‘工具’,也要做一件优雅,体面,风催不垮,雨打不腐的‘工具’!”
崔华深受鼓舞,记下了他的振奋之言。
但是转目一看,说这话的是陆天阑。
“优雅?体面?那陆先生你?”
崔华犹疑地瞄瞄他身上歪扭扭的文吏服,乱糟糟的发髻。
陆天阑仍振振有词:“如果你也活够了,就学我好了。”
走出他的文房,崔华抬头望日,感觉心境彻换,又觉没由来的伤感。
他紧紧捏拳,直去撤换掾佐了,再无多言。
顾君宁几乎是跟他前后脚回到工事房,情况却跟他截然相反。
他努力振奋精神,好似已经找到了主张,有了几分一堂掾吏之首的威严。
而顾君宁更加心烦意乱,容色憔悴。
这是因为她‘杀’到执事堂后,就也结结实实挨了梁正卿一顿批。
她请梁正卿驳回周浅的禀呈,言周浅此举只为跟她较劲,实非理智。
而梁正卿对她一脸冷漠,反问她:“他不理智,那你就够理智吗?”
顾君宁强忍咳嗽:“嗯,下官只是身体抱恙,又不是脑子有病,何来不理智?我才不会跟他一样,将公事做儿戏!”
梁正卿觑着她枯白面色,毫无动容,苦笑道:“你确实知道公事怎么做才好,但你不明白官该怎么做!”
顾君宁不解,看他冷肃神情,心里有猜测,梁正卿可能是因为沈扶南之死和卢远泽迟迟未归,觉得她已无筹码,所以想借机打压自己,才放纵周浅。
“顾卿宁,哪怕进了官署,你也依然是个人,而不该是无情的工具!做吏可以无心,而做官一定要有心!”
“我因为你舅舅才容你在工部进取建功,而不是容你胡作非为!”
“你是很有主见,可你就一定是对的吗?”
梁正卿怒而声声质问,顾君宁不知道是不是周浅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或者他已经看出周浅是被自己所伤,只得装作无辜,死不承认。
“执事大人到底是何意?下官做错了什么?”
梁正卿质问她:“你今日为何会病?周司监为何会瘸腿?”
“你是怎么把他逼得全无理智的?”
顾君宁无言,撇过头,一副受人冤枉的无奈样。
但梁正卿可不吃这套。
他也是在官场混了这么久的人,深知人之秉性,不需要周浅告状挑拨,光看今日这些事,他就已然猜出了七八分,打定了主意要用这事磨磨顾君宁。
他继续训责她:“你为什么总要把事情做绝?你以为把对手逼到绝境就可无忧了?做人要留一线,做官需知守仁方长存!”
“不然结果也是反噬自身!自作自受!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人呼?”
顾君宁无动于衷,淡然冷笑:“执事大人竟也是信因果论者?”
“你可以不相信因果,但你总有一天会后悔!”梁正卿厉声道。
“都是底层之人,何须拼命?不知团结,就是死路一条!”
“小妮子,你给我记住,当官不是为了官,而是为了当!”
“如果你以为官员只要勾心斗角,不择手段争名夺利就可以,那你不会有太大成就!”
“周司监的禀呈,本执事不会驳回,你就对着王学士忏悔去吧。”
梁正卿对她吼道:“若他能给你托梦,你问问他,对于一个官员,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比官位更重要!”
他的声浪如潮,顾君宁还想说什么,但虚弱强撑的身体已经支不住,脑子里又是轰隆一阵噪鸣,一下没站稳,又要晕去。
梁正卿冲上去扶住她,给她喂了水,一探额头烧得滚烫,便知她此时不能冷静思索。
但他也没显露半分宽容之状,只唤掾吏去请大夫。
顾君宁在他臂弯中再睁开眼,朦朦胧胧的视线只能看清他透彻睿智的眼睛,像判官一样审示自己,恍惚间与顾清玄的面容重合。
她醒来支身跪好,也没有了争辩伪装的力气:“若执事大人心有怀疑,要惩戒下官,下官愿交出永熙坊总监工之权,或者受贬职、自请辞官,都无妨,下官绝无怨言。”
顾君宁拽着他官服衣角,几乎哀求:“只请执事大人三思,不可纵容周司监拆除古建!执事大人也知道那些古建多么珍贵,怎能容付之一炬?”
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到这般地步了,正是他们想看到的溃败、认输、低微,梁正卿再因为之前的过节要报复自己,也该如愿了。
而梁正卿站着,扭头不看她,沉默一时。
再开口对外提声呼来主簿尤世南。
他当着顾君宁的面,指着周浅那份禀呈,让尤世南拿走,绝然道:“本执事已经通过周司监的申令!”
“将这拿去让陆主笔排好议程,择日全司会商,即出拆除令!”
尤世南应声而行。
“梁简舒!”
顾君宁从地上弹起来,撕心裂肺大喝一声。
“放肆!”
梁正卿瞪她一眼,铁面道:“此事不容你干涉,你给我回去做好你的事!看看你的病吧!”
“等你病好了,再好好想想本执事的话,长点教训!”
顾君宁心中已黯然,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什么也没法思考,只得咬牙而去。
她一走,梁正卿面色立缓,拍拍心口:
“好险,好险,差点就狠不下心了。”
尤世南去陆天阑的文房给他派事时,崔华刚走出来。
他想到崔华在陆天阑这里很长时间了,面色就变得有些阴沉,推门进去后讽道:
“‘种花神吏’今日好精神,如此费心替本主簿训教新人?”
陆天阑淡淡地作礼,“诶,小孩儿胆小,既是先生着学生分派的,他在工事房受了欺负,遇了事,就来找学生唠叨了。”
“学生反正闲着,就给他‘回炉重造’一下,打发打发时间。”
对于陆天阑戒酒这事,尤世南最为在意。
陆天阑在为吏之初,就被赞有相佐之才,且傲慢落拓不甘居人后。身为他的顶头上级,尤世南向来有一分嫉妒之心,怕他不安分觊觎主簿之位,好在他向来不务正业,醉酒遁世。
而今他忽然戒酒,尤世南不禁揣测这装疯卖傻,不争不抢十几年的‘种花神吏’到底是什么心思?
陆天阑回着话,就拿起门后的锄头,摇摇晃晃往外走:“先生若无别事,学生就去锄草了。”
“等下。”
尤世南拦下他,将那份禀呈递给他。
“执事大人让你给这事排议程,择日全司会商敲定。”
他恹恹地叹口气,就如往常一般见正事就烦,嗯声应下,然后甩开禀呈瞄瞄内容。
尤世南问他:“对了,你方才说花花在工事房受了欺负,怎么回事?”
陆天阑打着哈欠,懒懒散散地说起了崔华跟他提到的,昨日周浅将他堵在茶室‘逼问’的事。
“毕竟人家是官嘛,花花资历又浅,怪不得被人瞧不上,学生就叫他忍了,挨打挨骂地,也是我们文吏的命了。”
“哼!”
尤世南对他这态度很不满,“资历再浅,也是执笔文书!新上任就被如此侮辱,他丢的不是自己脸,而是我们文吏的脸!纵容此般,长安文吏还有何体面?”
陆天阑无奈道:“可人家是我们侍奉的‘主子’,我们又能怎么办?这不还得给人用心挑好时候排议程吗?”
“陆文钦啊陆文钦,当了这么多年吏,还是这么不开窍!”
尤世南怨着,心里却踏实了几分,觉得他说是因为身体不好不得不戒酒有些可信了。
他指指那份禀呈:“给他排,排到三个月后!三个月后再推三个月!欺负我们的人!得让他长点教训!”
“是……”
顾君宁晕晕乎乎地飘回工事房,崔华引大夫来给她看过,又听她说了梁正卿的打算。
顾君宁要他马上拟写一份反对拆除古建的禀呈,让工事房参事和她一起联名上书。
再去见下陆天阑,打探拆除古建的议程,会排到什么时候。
她想买通文吏,让这事能拖就拖,等殷韶初回部里,再拿反对书上陈,用众意劝说殷韶初。
殷韶初不会像梁正卿这样只为对付她,而不顾理智,没准这事还有转圜之地。
崔华马上去办,按顾君宁的意思拟好书,交给张远宁和徐子桐,由他们起头去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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