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聊到天晚时,卢远泽的苦水倒完,酒越喝越多,心至迷醉,气性也上来三分。
他的余光早注意到隔着几桌开外的一案边,一个锦衣少年一直在扭头看自己,三番四次起身似想过来。
殷韶初也早留意到了,不禁偷笑,直想拿扇子遮住他这张颠倒众生的脸。
这种事殷韶初显然习以为常,平日在官署里见多了那些小文吏,无论对人怎么油腔滑调,到了卢远泽面前就头都不敢抬,上赶着对他好的情形。
卢远泽心下实在厌烦,酒气上头索性与那少年对视,一招手,让他过来。
殷韶初知他醉了,想劝作罢,而见那少年羞赧上前,低头站在卢远泽面前,十七八岁年纪,看打扮得景丽灼目。
想来平常也是个风流人物,只到了卢远泽跟前,就畏畏缩缩甚是羞怯了。
“你在看什么?”卢远泽没有生气的样子,似是平常地问他。
他满面通红,斗胆小声回:“在看公子,想问公子姓名。”
“为什么要看我?为什么想知我姓名?”
他虽醉眼朦胧,依旧气势凌人,平淡的语气也叫人心颤。
“我……不,在下……”那少年话都不会说了,支吾一阵也吐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卢远泽勾手一拉,直把他拽近,跌坐在身边,抬着他下颌问:
“你喜欢我?是不是?”
这话一出,那少年面成桃色,殷韶初拽拽他袖子:“青阳,算了。”
“嗯!”那少年也有几分胆色,与卢远泽近在咫尺,以为有机会,便点头认了。
“那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吗?”卢远泽面生苦笑,吐出一口酒香:
“我一无所有,所以我要你全部家财、土地、房屋,我要你终生为我为奴为仆,你能做到吗?”
那少年已然痴了,听着他的话毫无迟疑地不住点头:“小生颇有些家资,都可以献给公子!”
说着就惶惶乱乱地掏起衣袋荷包,将身上财物珠玉配饰尽皆解下,堆到卢远泽面前。
还尽诉自己身份,父亲官阶五品,颇为阔绰,家里有百亩良田,百间房屋等等。
可这样的‘诚意’似乎还是无法打动他分毫。
他仍然冷着脸,目露悲色,捻起一颗少年从荷包里倒出的珍珠,送到他唇边。
“我要你吃了它,我今晚就跟你走。”
那少年看他自暴自弃的醉相,颓废而绝美,愣了下。
然后义无反顾地张开了口,欲从他葱白指尖含下那颗一指节大的珍珠。
殷韶初连忙起身打住,扶起卢远泽:“青阳!你实在醉得厉害了,别闹了,我们走。”
“他说的醉话,与你玩笑,这位是卢大公子,还图你那几间房几亩地的?老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知事?礼部谢郎中家的是吧?下回在朝上见你父亲,定要和他说道说道!”
殷韶初一面搀他离开,一面回头训那少年。
少年梦空一场,失魂呆滞在原地。
卢远泽靠在殷韶初肩上,声声发笑:“韶初你拦什么?他说他喜欢我啊。”
“喜欢你的人多了,从明堂金殿到四海九国,光长安城里的就能在城墙上排十圈,你还真指望靠这发家致富啊?”殷韶初无奈地打趣醉成烂泥的他。
“是嘛?那为什么那么多人里,就没有一个顾君宁?”
卢远泽抓住他的手臂,心碎地问出这一声。
殷韶初看着,这人是卢远泽,连他自己也清楚,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呼风唤雨,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财富、权力、城池、土地、人心……
甚至他自己,就是别人愿意倾尽所有,拱手山河,去交换的一切。
可他仍是不快乐。
别人不懂,可殷韶初懂。
因为各方面皆相似的他们,都同样缺少一样东西——自由。
殷韶初心中颇感喟然,沉着望他:“青阳,你是长安城的梦,也得有人来做你梦才行。”
“执念无用,不是对的人就注定无果。”
“这世间,并非只有你一人爱而不得。”
与如意酒楼一东一西一街相隔的江月楼里,也有一个伤心人。
“卿宁,你别喝了,你明日还得上署呢!喝就喝吧,还吃这么多盐,看你今晚怎么睡?还不渴死你?”
江弦歌跟喝得烂醉的顾君宁,抢起了酒壶了,想阻止她继续喝酒避世。
顾君宁抱紧了酒壶,趴在桌子上,双眼水濛濛的,不知在看何处,自顾自笑着,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
“弦歌你知道吗?她除了满腹才学,还会用果子做月饼!橘子味的、荔枝馅儿的……我都没吃过……她怎么那么聪明?她还会熬八十多种粥,都是别人听都没听过的……真是便宜卢远泽了!”
江弦歌抢酒壶无果,只能瘫在她旁边,抱住她,陪她继续喝:“卿宁,你就别怨了,反正以后你也不见她了,与她没瓜葛了,他们夫妻怎样你就随它去吧。”
顾君宁听了这安慰,心中更是酸涩:“她就要生孩子了,可她还是个孩子啊。”
“她说她好怕,怕孩子生下来,她自己不会照顾,孩子哭闹,她不会哄,给人添乱,惹人嫌弃。”
“所以想给孩子取名,一个叫不哭,一个叫不闹,哈哈哈,弦歌你说她是不是很可爱?这都想的出来?”
“是是是,她最好,她最有趣,最聪明!”江弦歌应合着,已经睡眼惺忪了。
“她装作什么都不懂,其实她什么都懂,她心里的苦只能自己受着,明明是千娇百宠的郡主,却处处担心自己给别人添乱,她不开心啊,也对,都嫁进卢家了,怎么会开心?”
这晚,顾君宁留宿在了江月楼,江弦歌被心中苦闷的她‘折磨’了一夜。
想到她第二日还得在天未明时就去上署点卯,江弦歌等她合眼了自己倒没睡,忙不迭让人去顾家取她的官服,并让丫鬟提前准备好醒酒汤等物。
光躺了两个时辰不到,江弦歌即将她强行摇醒,灌了醒酒汤和提神茶,给她快速梳洗装扮好,送上了马车。
到了工部官署外,顾君宁仍是昏昏沉沉,无奈强打精神,装作一切如常。
去面对工事房上下,都对自己没有好脸的诸官吏。
话说自顾君宁升上司监后,重重阻碍就如大山压到了眼前。
她在工部当着她的司监,当得好不容易。
虽然事先有了把柄威胁住了梁正卿,但顾君宁还有好多顾虑,手下的参事们真心服她的也不多。
她拉拢了一些人,在其他各司也开始打点起来,但效果甚微。也不敢冒进引人注意,她还是忌惮卢元植的。
部里已经渐渐传开,有她这么一位女司监,她就担心这些传到卢元植的耳中,幸好暂时稳住了卢远泽,让他帮自己作掩护。
随着天一神坛动工,工事房愈加繁忙,也愈加混乱,想让这群参事完全服她一女子的领导,真是比登天还难。
以前她只是一个小参事,没人在乎她,众参事中还能有与她和善相敬者,而今她越过这上百男子,成了提领两堂的司监大人,他们岂能心服?多有把她视为眼中钉者。
幸而目前她能稳住上面的梁正卿,对众参事亦有权可压有法可治,虽然一时不能让所有下属心服,他们也暂未给她生出多少事端。
可是,掾吏们不就不同了。
工事房诸吏皆以侍奉女子为上官为奇耻大辱,在李象瞳被罢免、蒋嵘告长假后,两房掾吏从为首的执笔文书到掾佐,都对上级发起了抗议,反对暂时将两堂合为一堂,让两房文吏俱侍奉顾君宁。
而他们中还有不少是李象瞳和蒋嵘的‘余党’,在他们临走前得了命令,要给顾君宁添堵设阻,逼她退出官署。
李象瞳是被上官罢免,几乎无再复官的可能,所以原来侍奉他,为他主持东堂事务、管理掾吏、秉笔持文、传答应事的执笔文书徐昇,一见顾君宁升任,便立即向承建司执墨堂主簿尤世南,提出了调离原职的申请,手下掾佐见状也个个随应相求。
蒋嵘虽告了长假,但他官职仍在,西堂掾吏皆认定他是要回来的,于是仍心系原上官。他的执笔文书石锦,在他手下五年之久,与他一直互相勾结,所以更加不愿侍奉顾君宁,也怕自己万一对顾君宁亲善些,就被人抓到把柄。
于是石锦也和徐昇一样,向尤世南提出暂时调离工事房的申请,他一带头,本就不愿伺候女官的下级掾吏也纷纷效仿。
两堂掾吏俱抗议罢事,在署里引起轩然大波,工部掾吏之首裴江亲自过问此事,尤世南向他请教解决之法。
只有文吏可治文吏,这是大齐近四百年不变的‘国策’,加上此事特殊,站在文吏的角度看,有史以来,他们只侍奉过晋仪大长公主一位女人,而且那个女人还是尊贵的皇家人,可顾君宁算什么?
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侥幸’穿上官服的普通女人。
就因为大齐实行近四百年的‘官吏分治’大策,官员不能干涉文吏的招收去职、奖惩薪俸、人事调动,让她眼下对下面的掾吏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算卢远泽听说后,想要设法维护顾君宁,都无权干涉。
这一事算是大齐开国首例,掾吏们众意如潮,别说他们的顶头上级尤世南,连为吏近二十年,吏道纯熟的裴江都犯了难。
甚至有人暗中进言,为了维护文吏的声誉,让裴江等‘大吏’从中摆梭,尽快将顾君宁赶出工部,还官场‘正统’模样。
裴江深思熟虑,暂时没通过众吏的调任申请,也没有否决,只劝他们稳重一时,以公事为重,暂且忽略男女问题,让工事房得以正常运转。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注重男子尊严的掾吏借故告假,想要躲开顾君宁,直等到蒋嵘回来,或裴江批准他们的调任申请为止。
一时间,偌大的工事房,掾吏值事人数减半。
整个工事房上百官员参事的吃喝拉撒,十几间大屋子的洒扫整理,每天出入数百人次的传物传事,无数份公文文书的整理归档,加上正值隆冬各处热茶暖炭的料理……
平时那些跑跑腿做杂活的掾佐不起眼,可一旦人手骤减,官署中就处处乱套,很多事情都得官员和参事们亲力亲为,本来他们工事房的事务就最多,少了帮手后,上百参事每天都忙得鸡飞狗跳,逐渐怨声四起,公事延误怠慢。
这些还算小事,最要紧的是那些执笔文书和文治等文吏的消极罢工,或各人有小心思,本来官署事务就靠他们疏通打理,各项文书也需他们草拟传递,少了他们的‘笔墨’,上官办事是到处都不通达,错误连出……
在这样的敌意和麻烦中,顾君宁的压力可想而知。
新官上任的她不但要一边熟悉公务政法,一边操持两堂各项工事,一边安抚手下人心,一边尽力保障各处事务正常推进,还得一边防着内外各处的冷箭排挤……
公务繁忙,而地位岌岌可危,她感觉自己被夹在逼仄的夹缝中,无力为生,每天疲惫入睡的夜里,常常莫名地梦到自己被许多人掐住了脖子不得喘息。
毕竟是凡人,哪能处处让她顺心得意?她不能指望什么神通,只能这样咬牙坚持着,再一边候机而动。
原来的‘广和宫’废墟尚未完全拆完,天一神坛还在细化图纸和做各项筹备的阶段,她每日下午都会抽空去工址上巡视,督促进度。
眼前危累重重,但她一刻都没想过退步放弃,因为她必须要亲眼看着这座神坛的建成,她知道,只有天一神坛顺利开工了,她的作用才能真正发挥出来,才能彻底堵住那些狺狺狂吠的嘴!
每日离开官署,到这里面对破砖乱瓦的那一点时间,她方觉自己可以稍得喘息。
可是她也清楚,自己回去后,还得面对一大堆新的破事……
天光微朦中,顾君宁在承建司门口,回望过这种种,闭目片刻,便睁开眼睛,露出一个完美无暇举重若轻的微笑,迎着无数嘈杂声,勇敢无畏地迈步踏进去,步履方正,端稳不急。
“见过司监大人!”
稀稀拉拉的见礼声在工事房响起,有些仍在闲话打闹的参事,视她为无物,并不起身见礼。
顾君宁已经习惯了,她始终笑着,将他们一个个看过,仿若他们只是不懂事的孩子,直到他们被看到不好意思,自觉端身站起。
然后抬手,从参事程墨然手里接过点名册。
“好,我们开始点卯。”
工事房参事点卯时,掾吏也点卯了,工事房的所有掾吏都去了承建司执墨堂外,和其他各房掾吏,一起接受尤世南的点卯、训话。
石锦和徐昇站在一块,石锦不过才二十七岁,一大早就没个精神,面色像老人一样疲惫困顿,对着徐昇一阵唉声叹气。
“你昨天问了尤先生,他怎么说?”石锦瞥瞥尤世南,低声问徐昇。
徐昇打了个哈欠,站在冷风中直搓手:“他说裴先生仍未决断,让我们再等等……”
“都这么多天了?还要等?不就是个调任吗?我都说我不挑了,哪怕把我‘发配’去营缮司扛木石,我都愿意。”
石锦烦躁地吐了口老痰,说着白眼朝天:“总比继续对着那小丫头,当承建司的笑话好。”
徐昇笑了下:“你怕什么?要当笑话,也有我陪你。诶再说,你不是喜欢看美人吗?咱们‘顾大人’最起码长得还行吧?不然你昨日赖在她值房里,跟她讲那么长时间的话?”
“我只喜欢看两种美人,一种是挂在墙上的,一种是躺在床上的。”
石锦恹恹道:“而不是一个‘骑’在我头上的。”
“昨日我只不过为拖住她,故意费力给她解释工部石木的审查章程,让她参加承建司各房长官集会迟到而已。”
徐昇恍然:“哦?原来她昨日被执事大人当众训斥,是你作的鬼?”
石锦有些洋洋得意:“我记得谁说过,当官就像盖房子,先把‘地基’打劳了,然后将‘砖石’一层层往上摞,当你摞得够高,摞得够稳固,才能让人看到你,仰视你。”
“反之,这丢官不就像‘拆房子’?纵她‘地基’打得再劳……”说到这里,石锦瞄了瞄执事堂的方向。
“只要一点点从上面‘拆’,一点点小错渐渐累积,这‘房子’就会成一栋‘破屋’,最后只要轻轻一推,她就垮了。”
徐昇故作惊奇地呵了一声:“可惜常兄当年落榜,没能考中为官啊,当个文吏,竟把做官的路子给摸透了?”
原来两堂司监不对付,他们各自的执笔文书也互相看不上眼,直到现下顾君宁这个‘大敌’当前,他们才暂时和睦携手,所以石锦一听他这话,还是觉得他在嘲讽自己,脸子挂下来。
徐昇捣捣他,冷笑低声道:“但我却没你这么好耐性,毕竟我安心为吏,以后还可能会当‘相佐’的,我才不愿意自己履历里被写上‘侍奉过女官顾君宁’这一笔,时不我待啊,我不能坐以待毙!”
“那你打算怎么办?”石锦略显诧异,因为这是徐昇第一次向他表明对顾君宁的心迹,这段时日他都是忍气吞声,好似认命一般,对顾君宁毕恭毕敬的,没像自己这样明里暗里使坏。
“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了?”
面对急切的石锦,徐昇耸耸肩做轻松样,挑眉笃定道:“我要让她信任我,器用我,‘爱’上我,不能离开我……然后再‘一发中的’,让她再无翻身之力!”
石锦不解:“这算什么主意?”
旁边有人无意听了一嘴他们的话,仗着比他们职位高,训了他们一句:“这大早上的,讨论什么‘房中术’?没个正经样子!快闭嘴!”
他们俩愣了一下,尔后相视咯吱地笑,石锦指指徐昇:
“你绝对是‘故意’的!”
早间点卯完,一天繁忙的署事又开始了,顾君宁给众参事分派好任务后,就进了自己的值房处理早上送来的公文。
她的这间值房原来是属于李象瞳的,当下除了官署的东西外,李象瞳的个人私物都已清空。她在李象瞳离署前留了个心眼,检查过他带走的私物,以保证里面没有她会需要的公文等物。
但是蒋嵘的那间值房很是棘手,因为他尚在职,自己无权擅开同僚的值房,而很多工事文书都在蒋嵘值房里。
而他值房钥匙只有石锦手里有,所以她要取什么,都得跟石锦‘申请报备’,石锦从来没给她过好脸,也借此给她寻了不少麻烦。
想起这个顾君宁又有些头疼,正在她思索怎么对付石锦,一招绝后患时,徐昇在外敲门请见。
进来后,徐昇对她一脸谦和的笑,躬身行礼后,交上一堆东西给她,向她秉事道:
“司监大人,这些是大人昨日吩咐卑职撰写处理的文书,都已完成,请大人过目。”
顾君宁笑着微颔首,客气地夸赞了句他,然后一份份拿起来看。她从小在当尚书的父亲身边,看多了公文官书,又在帮衬卢远泽时看过许多工部的文件,了解熟知各种文书体裁,官文用语的规矩,所以文吏们在笔墨公文笔墨上糊弄不了她。
即便如此,她还是会逐字逐句检阅文吏的文书,不敢掉以轻心。
徐昇早摸透了这点,所以不会在这上面搞鬼,反而做得事事周全,尽力展现自己的笔墨文采。
在她批阅文书时,徐昇继续向她禀告着大小事务:“司监大人,卑职这些时日已经找那些休假的同掾谈过话,一一力劝他们回署帮衬大人,今日卑职看过了,除了确实感染风寒在家养病的几个外,其余东堂掾吏都已到署,卑职会继续给他们做工作,让他们对大人改观,为大人分忧,请大人且安心。”
“还有东堂的暖炭,备茶,纸张,工具等物,卑职昨日已经一一核对过,请求尤主簿通融,为我们东堂提前批了五天的量,可保日常用度不缺……”
徐昇一面说着大小杂事,一面给她倒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弯腰双手奉上,正是她喜欢的龙井茶。
顾君宁对他面露感激,甚至有一分惊喜:“那真是太好了,肯定费了徐文书不少功夫吧?”
徐昇装作苦涩地叹气,附礼笑道:“为大人分忧,乃卑职分内之事,再难为卑职也当全力以赴!”
顾君宁回忆起上任之初,工事房全体掾吏抗议罢事,徐昇也是带头抗拒侍奉她的,可是后来不久,徐昇主动找她致歉,说自己不该一时拘于男女大防刻板礼数,冲动乱事,一番慷慨又痛心疾首的倾诉,请求她体谅。
所以她才和徐昇有了如此般和谐之状,想到这里,她玉面含笑,用感动的目光将这位能屈能伸的翩翩君子打量一番。
“那就辛苦徐文书了,本官走马上任,遭受内外压力,若无徐文书鼎力相助,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昇心中很受用,附礼更近一步:“大人过奖了,工事房上下一心,公事通畅推行,不误政事,本是卑职的心愿,只懊悔当初一时受人非议不过,差点……”
顾君宁大方地摆摆手,打断他又开始自悔的话,“无妨,徐文书已经做得很好了,本官知道,是本官‘连累’你等了,还想找机会向你们致歉答谢呢。”
说着她话锋一转,两道柳眉微微蹙起:“可是如今本官枉担了提领两堂之任,东堂有徐文书主持,本官可安心,然西堂,诶,还是一团糟,石文书那……”
顾君宁叹声连连:“本官知道,自己年轻,不如蒋司监或李司监,石文书‘看不上’本官,也是自然,文人总抱点傲气嘛,也情有可原……”
徐昇顺着她的话,贬低石锦来抬高自己:“石文书毕竟从一开始入署,就侍奉蒋司监嘛,向来对原上官心怀偏袒,忠心耿耿,所以除了蒋司监谁也难服,他这人一向意气较重,请大人见谅,卑职会帮大人努力劝解开释他的!”
“如此甚好。”顾君宁欣慰地点点头,“徐文书真不愧为谦和君子,有容人之雅量,非俗辈可比,可惜旁人就没徐文书这般心窍。”
徐昇连忙谦辞,心想女人果然是女人,还是好骗的,谁给肉吃就跟谁走。
然转念一想,却觉她话中有话,犹疑起来:“大人说的‘旁人’……”
顾君宁啊了一声,恍若失言状,尴尬地笑笑:“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徐文书切勿挂怀,本官真是欣赏徐文书的宽容雅量,不想徐文书这般的好人,受别人背后言语所伤,诶,也不忍心像徐文书这般善良的人,被……”
她说着,愈发显得心痛焦急,越是解释越显得有隐情,徐昇就知道女子最嘴碎藏不住事,好言宽解了她一番,让她尽言。
顾君宁支吾半天,从案角文书中抽出一份文书,边给他看边说:“徐文书,我真的不是有意挑拨你和石文书的,我知道你将他当作知己好友,对他处处维护,我只是心疼你,恐你错付了真心……”
她拿出的,是上官对手下文吏每七日一提的评书。
上官不能干涉文吏的升迁调任,考核评级,唯一会影响到文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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