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慧嫔果真死了?”
顾清玄听顾君宁念着江家传来的情报,了解了今日宫中之事,最后确认了这么一句。
三顾在书房内,围绕棋盘而坐,此时正在对弈的是顾清玄与顾君桓,顾君宁念完情报,将目光转到棋盘上,“嗯,是的,一箭致命。”
顾君桓讶异道:“这卢家父女也真是太大胆了!一个在皇上面前放箭,一个闯宫大闹御花园,他们是真将这天下当成他卢家的了……”
顾君宁道:“父亲,新皇疏政,卢家势大,卢元植竟敢公然给皇上难堪,想必这原本密不可分的两方已有裂痕,不会长久,皇上恐怕不会再容忍卢家了吧?我们能不能借皇上……”
顾清玄落子,摇头否决:“不,没这么容易,皇上是一时荒唐,卢家人是一时冲动,就算皇后今日如此犯上,就算卢元植闯到御花园训斥皇上,但在他人看来,他们做的都是大快人心之事,虽触怒龙颜,而敢于冒死劝谏,在朝臣心中实是大功一件,如今各方不稳,皇上还是要倚仗卢家的,这事恐怕难成嫌隙。”
顾君桓听完,有些颓然,泄气地胡乱下了一子:“如此说来,卢家还真是不可撼动!”
顾清玄瞥了一眼儿子,笑了一下,是笑他年轻心躁,双指放在他刚落的错子上,帮他移到原本该落之处,道:“这事暂时于卢家无害,但于我们有利啊,可笑我这痴儿痴女都看不穿。”
“父亲,这是怎么一说?”顾君宁问道。
他停子,指指那封书信,反问他们,“就拿今日御花园之事来说,你们觉得谁人结果最好?”
顾君宁思量道:“皇上大怒,卢元植卢远晔父女触犯龙威被斥,慧嫔殒命……”
顾君桓再细看了眼情报内容,恍然大悟:“父亲是说李昭仪?”
顾清玄笑了,点头:“嗯,新皇继位以来,后宫佳丽虽多,出众的也不过是那几个,皇后自是不用说,最为得宠的也就是慧嫔与李昭仪,今日皇后惹怒皇上,慧嫔身亡,只有下李昭仪不但保住了命,还能独得皇上宠爱……”
“我们费心在宫中安排眼线,就是想掌握所有有利我们的情报,哪怕是细节,也不容忽视,你们看了江伯父为我们总结的这一份情报,却没注意到他想告诉我们关键所在。”
顾君宁明白过来,指着书信一处:“父亲是说这?李昭仪不敢拂逆圣意,但心怀仁慈,暗使乐工变换曲乐,她自先舞,欲自承身中流矢之危?”
“是。”顾清玄道:“宫中乐工舞姬无不是选自贵族名门,她今日此举定使他们感激,若再宣扬一番,也算得了人心,在后宫的地位必将上升,大有可争之势,而这李昭仪,是出自殷家,是御史大夫殷恒的外甥女,她若得势,于殷家可大有好处。”
“这样,等父亲去与殷大夫谈合盟对付卢家时,就多了驱使他与卢元植相抗的理由与筹码。”顾君宁笑道。
三顾心中皆已了然,顾君宁看了一眼棋盘,谈话间顾君桓过于分心,已处劣势,她扬手指了一圈。
“君桓,白子都被黑子逼至死地了,你此盘要大败呀,还是早点认输,让姐姐与父亲对战一局吧。”
顾君桓不服气,嘴一撇:“那倒未必!”
他落了一子,直抵要害之处,原来之前的死子都是虚招是为让顾清玄不备,他这一下点明玄机,情势逆转,竟直提了一片黑子,颇为得意。
毕竟父亲棋艺高绝,要占一次他的上风是真难,这次也是刚好讨巧得胜,他怎么能不嘚瑟一下。
顾清玄怄起气来,看他哼哼着提子,气得敲了一下他脑袋:“竟敢算计你父亲!”
他哼了一声,起身拂袖踱步而去:“痴儿看着就生气!哼,这破棋不下也罢!不如去殷府喝杯好茶呢!”
顾君宁望向懵然的顾君桓,指指父亲愤愤的背影,挑眉道:“这都怪你!所以,下一盘得让我赢。”
顾清玄到殷府拜访殷恒,先是恭喜他,族中将出宠妃,殷家即受皇眷,后来把话转到卢家,试探他的意思。
但殷恒言语之中处处恭维卢家,毫无与卢元植为敌之意。
顾清玄就没有将自己的心迹挑明,不费唇舌再劝,无趣而归。
顾君宁与顾君桓知道了这个结果以后,甚为失望,顾君桓叹道:“殷家四世三公,根基深厚影响最大,殷家人向来自持尊贵,而卢家是到卢元植这一辈方发迹扬名,却后来居上成为长安第一名门,老贵族中有多少是不服不屑卢家的,更何况是殷家呢?如今殷家虽有地位而权势远不及卢家,还真不相信殷恒会这样毫无争心!就甘愿落后于卢家?”
顾君宁见顾清玄神色淡然,把玩着一张名帖,若有所思,便问道:“父亲,殷家果真不愿意与我们结盟灭卢?那我们是不是得另寻他法?”
“不用。”顾清玄轻笑,摇头道:“他是愿意的。”
顾君桓不解:“可是父亲不是说殷恒不愿与卢家对敌吗?为何又说他愿意结盟?”
“因为他见我了。”他答道。
顾君宁道:“毕竟曾一起在朝为官多年,父亲持名帖上门,殷大夫应该不会直接拒见吧?”
“可我持的是假名帖。”
顾清玄将名帖递给他们,背手而立,望向远处:“若是真名帖,他可能不见,而看过我这假名,他就当即邀我入府,心迹可见一斑,至于向卢之言,不过是试探我,一番虚词惑人视听而已。”
顾君宁打开名帖,他们看到,上面没有注明官位身份,只写了一个名字:尹胜庐。
一夜之间,长安城内的流言从赞扬卢家劝谏庸君,陡转为卢家父女倚权威胁皇上,卢元植无视君臣之礼出入皇宫如自家府邸。
公然蔑视皇威斥责皇上以下犯上,卢皇后骄横善妒在皇上面前凌虐嫔妃害宠妃惨死御花园……
不明真相之人,见卢家权势滔天富贵无双,自然觉得流言可信,乃至于朝臣都在私下议论纷纷,见卢家人就心有戚戚如见洪水猛兽。
御书房之后是皇上寝殿乾元宫,乾元宫之后的来仪殿,富丽堂皇高台明阁,重檐之上凤凰于飞,这里的主人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卢家长女卢远晔。
自御花园一事之后,她父亲卢元植是托病,而她是真病了。
心病深重。
午夜梦回,一闭眼就是当日情形,她挽弓射箭,一羽擦过慧嫔的发髻,吓得慧嫔魂飞魄散。
皇上也受惊,发怒斥责她,她苦口相劝皇上,阻止他以活人为乐,指责慧嫔残虐心毒。
尔后,刚好进宫请见的卢元植听说此事,便闯入御花园,劝谏皇上。
结果皇上放弃了活人投壶,怒不可遏地将他们父女斥退。
当时李昭仪受惊吓过度倒在花树下,慧嫔欲上前奚落,装作姐妹和睦亲自去搀扶她。
高公公问皇上:“陛下,这弓箭……”
他道:“好弓好箭都拿出来了,不射岂不可惜?”
还未走出御花园的卢远晔驻足回头,望见皇上搭箭,拉弓,飞羽如梭射向花树之下,一箭射进慧嫔的心口……
秋凉日暮,海棠树下,落英缤纷,鲜血染红锦衣华服,美人娇颜,痛苦狰狞,死不闭眼……
深夜,君瞳听到似狼吠一般的叫声,她从睡梦中惊醒,仔细去听,又觉得是狗叫,非常狂躁不安,绝望得撕心裂肺……
君瞳发抖地坐起来,屋子里灯火已灭,黑暗一片,身旁躺着的丈夫仍在睡梦中,她抱膝坐到榻边,离他远了些,不想扰他清梦。
那种叫声一直在持续,而且听得越来越清晰,君瞳感到浑身发冷,就像某种怪物在紧逼着驱赶自己。
在黑夜中坐了很久,泪眼婆娑间看到月光入户,她抬起头,从半开的窗棂中,看到那轮皎洁的月亮,夜夜如此,年年如此。
起先她害怕这样的黑夜,但是透过月光,她想到浩瀚的苍穹,想到太阳也时时与自己同在,其实这个世界是永远有白天的,只是那耀眼的红日,只是短暂地没有照到自己这一边。
君瞳看着圆月,久久注视,好像距离它近了很多,好像看见月亮上有一团团像丘陵岩石一般的阴影,她开始好奇,难道月亮上也有高山沟壑?
她身在地上,而无法目观名山大川,却能看到那不可企及的天体上的高山?
君瞳愈发好奇,忘记了恐惧,披上衣服走出了卧房,想要更加清楚地观看月亮的样子,只恨自己没有传说中的千里眼,不能站在更高处。
月亮上到底有什么?它距离自己到底有多远?
它为什么一直绕着大地旋转?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君瞳一直仰头望月,向前走去,直到眼睛酸疼,月亮在她眼里成了模糊的光盘。
她收回目光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卢府后花园,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她们见她深夜起来,举止奇怪,以为她在梦魇,不敢上前惊扰只能默默跟着。
最熟悉她的碧乔上前来,给她又加了件披风,“郡主怎么半夜起来了?是想观星吗?今夜星象有什么不一样吗?”
对碧乔来说,君瞳今夜这样并不算奇怪,她在王府里就经常半夜不睡一宿一宿地观星,非常痴迷其中,常常对着别人看不懂的天空发笑,跟她们说每颗星星叫什么名字。
她还发现了一些未曾被命名的星星,每次发现后就会埋头翻阅古籍,核对记载,若无记载,那她就兴奋到夜不能眠,将自己所观测到的记录下来……
但是自从天槐先生被流放后,她就没再如此了,所以碧乔看到她又这样反而感到高兴。
君瞳却浇了她一盆冷水:“不是,只是听到了奇怪的叫声,睡不着,就出来看看。”
卢府的丫鬟闻言上前来,禀告道:“吵到郡主的可能是丞相养的西域狼犬,这些狼犬每长到这个时候就会每夜狂吠。”
“狼犬?”君瞳记起卢远思说过,卢元植在后花园北角养了一只狼犬,很凶很吓人,还劝告她最好不要去那边,不然怕被惊到。
君瞳听着那不息的狂吠声,看了眼后花园的拱门,犹豫了一刻,迈足走了进去。
在后花园北角,她终是看到了那被关在牢笼里的庞然大物,丫鬟们都吓得退后,她也心有畏惧。
但是看着那狼犬拼命啃咬铁笼,上下蹿跳,从喉咙里发出痛苦吠声的样子,君瞳瞬间不怕了,她只是觉得它可怜。
丫鬟来劝:“郡主,这狼犬很凶狠的,还是离远点吧。”
她依然站在原地,又听专门看管这狼犬的侍从说:“是这狼犬吵到郡主了吗?请郡主勿忧,这狼犬顶多再叫一晚就不会再叫了……”
君瞳回过神,问那人:“为什么?”
那侍从告诉她,卢元植向来喜爱这种西域狼犬,但是不喜欢它发情时的狂吠扰人,所以都会在狼犬长到这么大的时候就将它们毒杀,再继续从幼犬养起。
君瞳听完觉得不寒而栗,狼犬虽狠,但恐怕也狠不过‘云虎相爷’丞相大人。
这西域狼犬纵使在原野上凶狠无敌,到了人之间,不还是被擒被囚于牢笼?甚至有天性使然的一点令人不悦的动向,都会因此被扼杀。
“这只狼犬有名字吗?”君瞳压住害怕,继续向牢笼走去。
侍从回道:“没有,丞相从不给狼犬取名。”
她若有所思,看着狼犬颤抖的身躯,随后说:“它浑身棕红皮毛,尾长如雀翼,不如叫棕羽吧?”
侍从们不敢接话,她又笑着道:“明日你问下家翁,就叫这个名字好不好?”
那侍从尴尬地笑着应下,君瞳不是不知道他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装天真无知。
“这狼犬虽然凶恶恼人,但看着挺威武,尤其是它这棕红毛,宫中太后养的一只猫也是这样颜色的皮毛,我可喜欢了,待它再乖些,我要来喂喂它。”
次日,侍从将君瞳的话都给卢元植回了,然后,棕羽活了下来,丞相府再没进过新的西域狼犬。
又一晚,狼犬仍在月下狂啸。
君瞳用提前准备好的棉球堵住了耳朵,睡得十分安稳。
而主屋内,‘云虎相爷’被吵得整夜不安宁。
自此好几天,他都没睡到好觉。
自御花园一闹,卢元植受皇上训斥心中不忿,有显权重之意,故意告病在家,不问朝政,仍每日朝中重臣在卢府外大排长龙。
皇上除了照例上早朝,拒见任何臣子,不听任何人的谏言,虽不发怒却一概不受。
而在几日之后,有一人于黄昏时分请旨入宫觐见,得允了。
且是皇上亲自到御书房外迎接。
此人便是十三州巡察御使乔怀安。
巡察御使官衔五品,隶属监察百官的御史台,却是外任官职,主责是巡察各地纪检地方官员,常年在外。
除非受特旨留居长安,或回朝述职,不然一般不会直接在朝堂听任。当朝任此官职的共有十五人,乔怀安就是其中之一。
他此番回长安一是为了秉事述职,二为了参加卢家的婚宴,所以停留时间较长,因只是五品官员,一般无重大事宜,都是直接向御史中丞秉事,较少有机会面圣。
在百官都急于劝谏皇上之时,他一直未有表态。
那日,他入宫,皇上立于御书房外,望着宫道上的乔怀安直直走来,一个在阶上,一个在阶下,相望一眼,默然浅笑。
他上前施礼既毕,皇上亲切地携着他的手往殿内走:“朕候望多日,今日终于得以与先生相见,甚是欢喜啊。”
他低头笑道:“陛下早想见臣,何不传召?”
皇上转面笑看他:“朕就不召!非等先生来不可,朕就不相信先生会不来!”
“那陛下应该知道臣此次面圣是为何事了?”
他们进入殿内,高公公关了门,皇上示意他同坐,乔怀安坚持站着,恭敬地立在皇上面前。
皇上脸色一变,笑意消失,神情莫测:“不会吧?先生也要向朕说教吗?他们都唠叨过的,先生就不必说了吧?”
他垂首不语,听皇上道:“朕自登基之后便想与先生单独详谈一次……”
他开口了:“奈何臣官职低微任职在外,要单独面圣恐怕不够资格。”
皇上知他赌气,哼笑起来:“先生这不是来了吗?朕就让先生有资格日日见朕如何?朝中四品以上官职先生任选,朕当即拟旨任命。”
“不。”他只闷闷地吐出这一个字。
皇上置若罔闻,提笔准备亲写圣旨:“正二品刑部尚书刚被丞相免职,就给先生吧?”
“不。”
“正三品御史中丞?秦咏年老而昏聩,该给先生让位了。”
“不。”
“正三品大理寺卿?先生耿直,必能公正司法。”
“不。”
皇上憋闷地呼了口气,抬头看他:“朕不准你再说一个不字。”
“遵命。”他接着说:“回陛下,在皇城为官非臣所愿。”
停顿了下,补上一句:“……没有不字。”
皇上被噎了下似的,放下笔,摆摆袖,走到他面前,道:“朕也是没法子了,先生,不如这样,只要你答应留在长安,留在朕身边,朕就亲自去丞相府给丞相赔罪请他回朝如何?”
乔怀安抬眼与他对视,点头:“好。臣谨遵圣意。”
他笑了,转身道:“先生定然是听了许多传言才进宫的吧?朕也想听听他们是怎么说朕的,先生跟朕说说吧。”
乔怀安道:“如今朝野内外皆在传言,陛下骄奢淫逸,荒废朝政,任权臣祸国,且暴虐成性!实乃大齐百年难见的昏君!暴君!”
日后,顾家人得知,乔怀安入宫劝谏皇上,因言辞过激触怒龙颜,被贬职为从六品侍御史,于御史台待罪留用。
近来因进谏而被贬的官员不在少数,乔怀安也不算特例,但让三顾尤为注意的一点是,乔怀安的劝谏起了作用。
日后皇上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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