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今日一早,顾君桓就来到了工部。
上午署事时间,工事房热火朝天,上百位参事,都是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轻人,各藏文华,风采昭昭。
在门口一眼观瞧,只觉朝气蓬勃,仿佛是忽坠草原海子间,一片绿意盎然,春风拂面而来。
顾君宁正在工事房东堂沙盘边,和参事们讨论天一神坛工事的进度,立在众人之间,指挥若素。
唐风、张远宁等环立身侧,不知道徐子桐说了什么,逗得她欣然发笑,众人也笑。
就如万绿丛中一枝玫瑰,迎风招展,倚木盛开。
署吏通传一声:“郎中大人到!执事大人到!”
满堂瞬间鸦雀无声,顾君宁一仰面,才见大堂门口已经立了一堆人。
而她的君桓如从天降,身着浅色锦绣文吏服,怀抱一卷图纸和一封文书,翩翩屹立,隔着较远的距离,无数的人影,与她相视一笑,让她觉得万千芳华皆失色。
迎他进来的工部郎中、梁正卿立于他左右,署吏通传完,众人先向他身边两位高官见礼,西堂的周浅也连忙赶了出来。
见礼完,工部郎中于堂间道:“顾主笔,有劳你代户部宣令吧。”
顾君桓算是体验了一把‘狼假虎威’,当然他也是故意为之,因为他就是想亲自来给顾君宁送还图纸,送来好消息。
顺便在所有人面前撑她一把!
顾君桓的目光离开顾君宁,扫了一眼心思各异的工部人,面色如水地扬开户部公文宣令,公文繁琐,简单概括——
长安西城,以原神光阁为中心的方圆三十里,将全部拆除,重新规划,起大型工事,筑建民居、园林、街市,名为‘永熙坊’。
这场工事,由户部起头,富商出银,工部承建,昨日工事拨银已入户部。
工部承建司全权负责构造、规划,营缮司负责建设,东堂司监顾君宁为总监工,统领全局。
宣令毕,众皆惊叹,如此大规模的工事,平地建起一整个坊?
他还没说完时,众参事已经个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兴奋的眼里都发着精光。
或许是受顾君宁影响,他们都变得‘好战’,而不是只想徒手混日子。
众人中只有一个人心里不爽,周浅提出疑问:“东堂是专门负责皇家工事的呀,民事工程不应该交给西堂吗?”
工部郎中正要解释,顾君桓一抛工事图纸,另一边由崔华接住,两位文吏一齐展开画轴。
他们看着那宏大的工事图纸,更为心震,看到画轴右上角,‘永熙坊’三个大字下面的落款——顾君宁。
就明白了所有。
“此图乃顾司监所画,没有她的神思妙想,就没有此项工事,所以也就只好辛苦顾司监操劳了。”
顾君桓淡然对周浅说着,再一对上顾君宁,眼神中都是自豪与骄傲。
两堂众参事管不得那么多上官之间的勾心斗角,自那图打开挂到墙上,他们的眼睛都被吸住了,围上去细观,情不自禁地赞扬其中妙处。
工部郎中让顾君宁立即为各司众人分解图样,贯彻工事构想,顾君宁一笑转向顾君桓:“不知顾主笔可愿代劳?”
他有些奇怪,顾君宁怎会放过这样一个出风头的机会?
“卑职奉命!但恐卑职口舌愚钝,其中若有谬误,还请顾司监补全。”
顾君桓附礼言罢,就与顾君宁分立图样左右两侧,在堂上百人前,分解诠释图样。
于是,几日前祈元寺中沈扶南体会过的震撼,工部众人也体验了一把,而且这次顾君桓发挥得更好,所有人都为他的从容风度言语文采所折服。
他一个外行人来给工部众内行人讲,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够通俗易懂,贴切人心,满堂工部人,从郎中大人到不懂工事的掾佐都听得明白,并可享兴味于其间,更能懂得顾君宁在工事上的巧思神艺。
姐弟两‘主客颠倒’,顾君桓详解,顾君宁补充或偶尔插一两句跟工事构建有关的嘱托,也是配合默契,天衣无缝。
这时哪怕是不知他们关系的外人,都能看出,这两人要么是天造地设,要么是从一个娘胎里托生的,不然何来世间双壁耀耀人间?
“看来我说错了……”
顾君宁退下来喝茶解渴时,听到梁正卿在小声嘀咕。
“执事大人说什么?”
梁正卿收回凝望堂上顾君桓的目光,与她笑道:“你不会孤独终老。”
“有此般天纵之才的弟弟,是你之幸啊。”
顾君宁望了一眼众人前意气风发,受万众瞩目赞赏的顾君桓,嘴角勾起笑意,也不再去讲了,独让顾君桓一人出风头。
嘴上仍是嫌弃,“什么天纵之才?不过是酸腐书生,惯会卖弄,罗里吧嗦的,被他一讲,我觉得我的图都发着‘酸味’……”
梁正卿睨了下她:“小妮子,你就是偏生这张可恨的嘴。”
许久后,那厢顾君桓讲解完毕,众人为他拊掌,那些参事一个个眼睛看着他都在发光,仍感染在他的才华和风度中久久难以走出,恨不能与之结识为知己。
这边顾君宁鼓得比谁都用力,然后又收起笑,走到图样下,打断别人对顾君桓的奉承夸奖,为众人解答疑问,做工事规程、人手安排。
这时包括西堂的人,都对顾君宁崇拜有加,如众星拱月般围住顾君宁,也有很多人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她能进工部,还被提拔为司监。
之前的天一神坛图纸,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是顾君宁亲手构画,所以有些参事对她的才能尚存疑。
这时才想通,原来天一神坛,只是她的小试牛刀。
周浅掩起落寞,看这盛景,不禁伤感地想,自己又何时才能如此惊才于人前,赢得如此多的赞赏和敬服呢?
或许是异想天开吧!
顾君宁从郎中大人手上接过总监工令牌时,周浅背离人群,默默走开了,只有程墨然注意到,跟了上去。
程墨然安慰他:“探微莫要多想,你也知道那传令的文吏,是顾司监的弟弟,肯定是要挺挺她,而且我听说过,这‘永熙坊’是洛阳沈家出银,是替他们建的,那是顾司监母亲娘家,旁人自然分不得功。”
程墨然是好心,未曾想此话却让周浅更加受伤,他凄然一笑:“户部侍郎廷主笔文书是她弟,前任大司徒是她父亲,洛阳沈氏是她母亲娘家。她不是‘天选之人’,谁是呢?”
“可笑,可笑!”他不住捶墙苦笑。
程墨然不解地问:“什么可笑?”
周浅伸手一扯值房墙上的画作,将那副《秋菊吟霜图》怒摔在地,撕成了两半。
“寒微之人,还妄言理想,实在可笑!”
程墨然略微受惊,更为他难过无奈,扶着他坐下。
“你可以嫉妒家世不如她,但是你不能说寒微之人绝无出路,你知道吗?她也没你想的那么好过,顾家的起初,还不如你如今境遇。”
“还记得你也见过元卿先生,顾司监的父亲,他不是生来就是‘大司徒’,还有如今荣冠帝都的‘云虎相爷’……”
程墨然在西堂司监值房跟周浅说起顾家的故事,想用顾清玄和卢元植的例子鼓励周浅时,顾家姐弟已在东堂司监值房单独聚首。
“卑职恭喜司监大人,又得一功,可稳坐官位无虞了。”
顾君桓装模作样地跟顾君宁附礼打笑。
“你会来才叫我意外,怎么今日有这个空?”顾君宁问他。
“我是来答谢顾司监啊,这些时日辛苦司监大人劳累画图,失眠少睡。”
顾君宁不接他的茬,他又凑近细瞧她的双目:“姐姐你眼睛没不舒服吧?如今事已定,你也该好好歇息。”
她‘厌烦’地偏过头,顾君桓也无法,望着她身上的七品官服,笑意暖暖的双眸中涌现一瞬深沉,继续道:“还有就是,也想来看看我姐姐做官时是什么样的?”
“以前我原以为,我们三个中,最先穿上官服坐镇官署的会是我,没曾想我与官服无缘,而姐姐仿佛天生就该为官。”
他说起这话,又勾起了顾君宁的不喜,变脸责他:“我早说了你不该进官署为吏!顾君桓你就是糊涂了是不是?”
“你给我听着,趁早扒了这身文吏服,好好给我备考下届科举!反正明年三月,我是一定要去春闱试场外接一个状元弟弟回家的!若不是你,那你也不用进家门了!”
顾君桓任她怨着,依然淡淡含笑:“没关系,顾家子女做官的,有你就够了,我相信你肯定能于明堂金殿大展宏图,与父亲共同进取,仕途艰难,人生漫漫,有你陪父亲,我就放心了。”
“姐姐,等你立足明堂金殿,功成名就之时,不要怪我缺席好吗?”
“说什么鬼话!”顾君宁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一点也不容他说这种垂丧之言。
“姐姐,我这辈子最骄傲的时刻,不会是在明堂封官,而是今天走进这里,看到我身为女子的姐姐穿着官服,立于一众男儿之间,而如鹤立鸡群,看你的才华有用武之地,受人赞赏,恭维,真是太不容易,太了不起了。我真的很骄傲。”
顾君宁鼻子陡然一酸,第一次明明笑得很开心却有哭出来的冲动,眼眶已经红了,故意用手肘捣了他一下,他配合地装疼。
她道:“别以为你说你几句好话来哄我,我就会原谅你胡作非为去当掾吏!”
“知道咯。”他无奈道。
“等一下。”顾君宁叫住他,为他理了下文吏服的领子,玩味道:“君桓,你也做得很好……最起码我弟弟当文吏,也是最有才华,最好看的文吏。”
“但你最爱的还是君风。”
“好,你可以走了。”
顾君桓没被她打发,也没幽怨,反爽朗大笑,顾君宁也注意到最近顾君桓好似性情开朗很多,嘴角常挂笑意,她总为顾君桓在那龙潭虎穴的户部担忧,而顾君桓却好似一点也不在意一般。
“君桓,你怎么变得跟君风一样,天天傻乐,也不知道你在傻乐些什么?”
“哪有傻乐?我只是开心,如今我真的很开心,很满足。”
他又想起自己的侍郎大人,觉得是该尽快回户部去了。
“那就好。”
顾君桓知道,就算自己做的选择,她再怎么不接受不认同,嘴上再怎么强硬,她也终是会理解自己,支持自己,只要她确信这是他自己想要的。
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倒是姐姐你,我怎么感觉你最近都怪怪的?在家里看你老没精神,食卧难宁,今日这样的喜事,也没见你笑一下。”
是啊,她在人前都是强装假笑,强撑意气风发,可心头的阴郁始终徘徊不去,原以为没人能看透,原来顾君桓早看破了。
“我要是知道是什么原由就好了。”
顾君桓不解:“你在这里的处境真的有那么糟吗?姐姐你向来是不怕困难,最有斗志的呀,这些事还不至于乱你心吧?”
顾君宁摇摇头:“不是因为部里的事,这些都是小事。”
“我只是总感觉,好像要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了,可又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又是谁呢?”
“不会的!”
他立时眼光一颤,托起她的手,抚抚她手心粗糙的茧子:“姐姐,你只要心无旁骛地做官,做好你的事,这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也没人会离开你,我们都会在!”
顾君宁心头又莫名似针扎一下,有些不舍放开他的手,顾君桓不忍看她哀伤眼眸,拥她入怀,抱了抱纤瘦单薄的姐姐。
“你只需要一直向前走,不要回头看。”
她好像这时才发现,顾君桓已经比她高出很多了,自己的额头一靠便抵在他肩上,多么宽实温厚的肩膀,让人瞬间心安。
而这样的肩膀,她拥有三个。
顾君宁又感觉真的有些想哭,却不是因为伤感,而是感恩、满足。
姐弟闲话正话都说罢,顾君宁要送他出去,他只让姐姐继续忙公务,唤了她的执笔文书崔华引他出工部。
经过工事房大堂,他又看了看众参事,顾君宁见他目光恋栈,打趣他:“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花来。”
顾君桓故意驻足,稍提声道:“何用看出什么花?我是在看此间可有扶花之木,可托顾司监的终身大事。”
参事、文吏们听到了都笑话起来,顾君宁恨不能一脚将他踹走:“家里有你这样一个‘木头’杵着,我还不够烦吗?别总想着把我嫁出去,先操心你自个儿吧!”
工事房东堂又是哈哈笑声一片,顾君桓卖乖向他们拘礼告辞:“卑职不叨扰了,别过各位才子,顾司监就交给你们了!她很麻烦的……”
“滚吧!顾卿初!烦死你了!”顾君宁真又想揍他了。
“卑职别过司监大人,祝司监大人功业早就,卑职先走一步了!”
听着一堂的笑声朗朗,顾君桓再看顾君宁一眼,潇洒挥袖而去。
出工部路上,崔华本该在前引路,却一直有些儒懦地走在他后一些,与他说话间拿眼细细打量他,回忆之前他在堂上表现,仍是佩服。
崔华知他与自己年岁相当,而这般才华气度出众,且刚做文吏不久就是三等文吏,职任文书主笔。
不像自己端茶倒水一年多,还只是五等文吏,薪酬微薄,又表现平平,让家中父亲失望。
连升上执笔文书,兴高采烈地告知家人后,也让家中姐妹多有抱怨,说自己身为男儿给一个女上官当文吏,实是耻辱。
即使他乐观宽厚,不介意这些,也难免生出自卑。
崔华无奈忧愁间,顾君桓问他为何科举会试不中后,不再继续备考下届。
他忙正神,挠头笑笑:“学生才学平平,会试名次不高,恐再考也无望,家境实在窘迫,又赶上二姐姐出嫁,学生就放弃了入仕之资,给她当嫁妆了,不然她空空嫁到人家去恐会受苦。”
顾君桓望他憨厚温驯之状,干净白面仍有少年稚气,叹道:“你也是不易。”
他拍拍崔华的肩,鼓舞他:“我们既然已为吏,就做有为之吏吧!”
“我姐姐虽是女子,但进取之心不输男儿,而且她最不会亏待襄助之人,对你也比较欣赏,你与她相辅相成,只要好好做你的事,前途必然可期!”
崔华不懂他话语中暗示,只觉受鼓励,顾君桓又叮嘱拜托了他几事:
若顾君宁一直伏案,最好隔一个时辰提醒她阖眼休息一会儿,如果她不愿意,就找点别的事让她稍不用眼;
平日呈给她看的文本、书注,最好将字写大一些,那种密密麻麻的小字,直接读给她听就好;
每月月中前后三五天内,不要让她碰冷水、喝冷茶,避免她干重活,在她值房里备好沁心堂的茯苓丸,那是不能断的;
如果工事明明没那么紧急,她还要连夜加值,而且显现出不知疲倦的亢奋,那就在她旁边背《礼记》,她挺不过一炷香就会困……
崔华都记下了,虽然有些不解的地方,但想他是顾君宁弟弟,定是最了解她的,也不多问,答应样样尽心,还谢他指教。
说话间穿过游廊,他们正好路过侍郎廷。
顾君桓遥望了那紧闭的正堂大门一眼,眼神一瞬凝滞。
顾君桓忽地转身,对他谦卑一躬礼,“不,是我应该谢你,多谢你们帮我照顾她,辅佐她,今后还有好长的日子,都拜托了!”
崔华更加敬服,连忙还礼:“顾主笔放心,她是你家唯一的女儿,也是工部唯一的顾司监,我们会保护好她!”
顾君桓临走前,解下了一块玉佩送他,说与他投契,以此作相识之礼。
崔华看出那玉佩贵重,百般不愿收,顾君桓装作生气,说错托真心。
他就只能收下了,还赠顾君桓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从小戴到大的一块金锁,顾君桓也珍惜收好,两人互礼而别。
崔华摁着佩戴在心口的玉佩,笑盈盈地回工事房去,因为一直低头,心思缥缈间,在廊上差点撞倒程墨然。
“花花你干嘛呢?失了魂都。”程墨然护好怀中的画轴。
崔华连忙道歉,又问他忙何事,程墨然满面无奈地回望一眼工事房,将画给他看:“这画断了,周司监叫我扔了去。”
“这么好的画扔了岂不可惜?”崔华心疼地望望那碎成两节的《秋菊吟霜图》。
又想到昨日吴墨非老先生,已经帮着工部完成龙纹壁的修改了,今日不会再去工址了。
昨日他去给加值的顾君宁送晚饭时,看到周浅追着正好离开的吴老先生车驾,看那颓丧之状,还有今日这般失去心气的模样,崔华都为他难受。
他真的再没机会拜吴老先生为师了吗?
哪怕是亲耳听听吴老先生的指教,以还愿也好呀。
“是啊,所以我这会儿准备拿去丹青阁,让他们帮忙看看能不能用‘织纸术’将这画修复好。”
程墨然也是爱画心切,急急说着就去了。
崔华回东堂司监值房,为顾君宁守值,端茶进值房后,看顾君宁在翻一张精致华贵的请柬。
“花花,今日散值,我得早走,不在工址加值了。你也不用等我,到时候我要回来取东西换衣服,你把值房钥匙给我一把。”顾君宁与他道。
崔华听话解钥匙:“换衣服?”
她似有羞赧的模样,笑着拍拍座边放的一叠衣服首饰行头,说道:“我今晚受邀去参加学士府为吴老先生办的游园夜宴,怎么也得扮个小姐的样子,懿风园离我们官署近些,我就不回家折腾了,忙完回来一装扮再去就成。”
崔华也懂女儿家心思,应道:“好的,司监大人,到散值卑职就让人都先走,不叫他们扰了你。”
“还是花花懂事,不像那些参事贫嘴烂舌的,若见我换上女装,又没准怎么笑话。”顾君宁乐道。
“还不是因为司监大人随和,纵着他们?不过如此我等就没眼福了,卑职还没见过司监大人着女装涂脂粉的模样呢。”
他与顾君宁说笑着,忽然注意到:“为吴墨非老先生办的游园夜宴?是为什么呀?”
顾君宁稍显惊讶:“你还没听说吗?这场盛会可已经传了大半个月了。”
“吴老先生在帮完我们工部后,便要离开长安,去周游四海九国,采风作画,又受南楚、扶风、前金等国相邀去讲学,言此后不会再回长安。”
“他德高望重,长安名士都敬爱,所以学士府就张罗着给他践行,皇宫都发了旨,着宫廷司在皇家园林起夜宴,给他办得宏盛瞩目,才配他‘流墨画派之首位’,享誉九国的盛名呢。”
“我家不过借个面子,也一并受邀去凑凑热闹,若是旁的,我也不爱去,只为着这段时间吴老先生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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