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这个可怕的念头,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顾君桓后怕无比。
“你想我怎样?”
这时听出他有要挟交换的意思,顾君桓反而松了一口气。
卢远承不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还在自鸣得意,觉得此时无论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顾君桓都会答应他,会任由他摆布。
他戏谑地望着顾君桓,长久没有接话。
顾君桓心里开始忐忑,猜测起他的意图,能让他放弃用这事对付卢远泽,让他甘心错过这样一击致命的大好时机,他一定是想让自己做很可怕的事,那事对他来说有更大的好处。
是跟下届科举有关吗?
或是因为自己眼前和他所谋之事?
他觉得自己还有用所以才不马上下狠手?
会是什么呢?
顾君桓苦恼自己一时看不透。
那沉默的一霎,恍若千年,他们之间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火光四射。
两人都在考虑,要不要做一件最糟糕的事,直面人心最阴暗恶毒的角落。
“我要你……”
经过这无声的‘凌迟’,卢远承终于开口,“叫我云钟。”
“哈?”顾君桓诧异地抬头,看到阳光下的卢远承,笑容烂漫,天真不掩。
“就跟以前一样。”
他更加迷惑,不知道卢远承那刁钻古怪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而卢‘二小姐’坐在书案上晃荡着双腿,颐指气使地对他下令。
“你还得答应我,今天要陪我玩儿,陪我去南郊放马,陪我去梨影居看戏,我去哪你就得去哪!你不准惹我生气,只能听我驱使!”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呀?真的只要我答应这些就好?”
顾君桓感觉匪夷所思,生怕自己中了他的套,更加担心他是不是暗藏着更险恶的心思。
“是啊,只要这样就好。”
卢远承却是一脸的认真,跳下书案,催促他快些将佛经抄好,马上跟他去南郊骑马。
顾君桓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莫名其妙。
此时有另外一人也很汗颜。
她终于忍不住,从墙角后走出来,挡到卢远承面前。
“卢‘二小姐’呀卢‘二小姐’,真不愧是你!要挟起人来都独树一帜。”
“姐姐?”顾君桓看见同样一身素衣的顾君宁忽然出现,起身来迎。
他为她担心不已,而顾君宁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顾君宁知道顾君桓今日会给母亲抄佛经,所以来看看想和他一起去城外祭奠,正巧赶上卢远承寻衅,听他们在说自己,就躲在墙角后偷听了会儿,原先还有些不安,怕卢远承坏事,没想到……
“哼,原来是‘顾司监’,学会官礼了吗?”
卢远承也在怕她坏自己的事,瞪她一眼,两人一碰面就是针尖对麦芒。
“你还不赶紧给本侍郎大人见礼,好好珍惜你还用得上官礼的机会吧,我的‘前嫂嫂’。”
他和卢远思一样,从来不爽顾君宁,因为在这个世上他最嫉妒的人就是她,小时候卢远泽一和她认识就围着她转,还有顾君桓也是对她这个姐姐倾心倾力。
“卢远承!”顾君桓气他戳顾君宁的痛处,马上变了脸。
顾君宁看着他俩,简直头疼,真想手把手教教这个‘花花公子’,该怎么俘获男子的心,光是嘴硬装狠是不够的。
“无妨,我相信我行官礼的机会不会少的。”顾君宁沉着道。
卢远承可受不了别人的挑衅,“你觉得卢远泽会保你?”
“不是。”
顾君宁摇摇头,面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倾身向卢远承,“我是相信你会保我。”
她眼中锋芒毕露,狠厉尽显,双手做刀刃状抵到他颈项上,向卢远承示范什么才是真正的‘要挟’。
“你若敢向你父亲揭发我,让我失官临危,”
说着顿了一下,手上力道加重,同时抛出最狠的一句话——
“我就杀了顾君桓!”
“什么?”卢远承和顾君桓同时惊呼出声。
顾君宁冷笑森森,语重千钧,“我若不顺,谁也别想好活,你卢侍郎,我碰不到,你们卢家我奈何不得,可我家君桓时时在我身边,我会先把他‘带走’。”
“顾卿宁,他可是你亲弟弟!”
卢远承真恨死她了,凭什么所有他求不得的,她都有,而她可以都不在乎?
她故作无畏,“是啊,所以我舍不得他,我可不想独自走黄泉路,我们姐弟一体,生死同命,他是我弟弟就得陪我。”
“姐姐,我谢谢你哈。”顾君桓咬牙切齿道。
顾君宁又一挑眉,“当然,在拉他给我陪葬之前,我会让我弟弟先跟弦歌成亲、洞房!让他无憾而去。”
这句话更是一声响雷,在卢远承耳边炸开,让他怒不可遏。
“姐姐,我谢谢你。”顾君桓捂面,再次重复,这回似乎有一点点真心感激。
“你妄想!”
顾君宁看着脸都气红了的卢远承,双手抱臂,转眼笑得十分明媚,而威圧感满满。
“如果卢‘二小姐’想喝我家君桓的喜酒的话,你就去揭发吧!我向你保证,我上午失官,君桓下午就成亲,晚上你来给我们送葬!”
卢远承总算认了,顾君桓的话果然没错,顾君宁才是真正的疯子。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不说要君风给你陪葬呢?”
顾君桓将她狠毒的话当了真,感觉心碎不公。
他收拾起东西,抱着已经抄好的佛经,委委屈屈转身就走。
卢远承方才瞥到顾君桓眼角都已泛红,剜了顾君宁一眼,指责她,“你太过分了!他是真伤心了,指不定会怎样……”
“那你还不赶紧去追?”
顾君宁也很服气,敲了他额头一下:“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卢‘二小姐’!”
卢远承瞬间恍然,马上就向顾君桓跑去:“卿初!等等我!你要去哪儿我陪你!”
他赶上去就拉住了顾君桓的袖子,侧面回头望了下掩嘴坏笑的顾君宁,与她对视,满面春风——
那一刻,他们都明白,顾君宁的官位保住了。
这是属于两个生性疯狂之人的默契。
卢远承接受了,顾君宁会是搞垮卢远泽的一件利器,有她在工部,卢远泽在劫难逃。
顾君宁也知道,有顾君桓,卢远承此生此世,都已是在劫难逃。
“卿初,别生气了,我逗你呢。你姐姐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她做什么都不足为奇。”
在去南郊的路上,卢远承与顾君桓并马而行,宽慰着他。
顾君桓还是委屈,骑在马上碎碎嘀咕:“是啊,毕竟我不是她唯一的弟弟,她永远只偏心君风……她不会忍心君风受一点伤害,我就是可以牺牲的。”
卢远承急忙打断:“怎么可能?你姐姐才不会偏心!”
“她根本就没有心,好不好?”
顾君桓不理他,依旧抱怨,“从小到大,就君风在她眼里是最好的,君风哪都好,武功好,不像我病歪歪弱不禁风……君风生气,她肯定会哄……君风最有本事,最会使剑,长得也最像母亲,君风才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亲弟弟,做点什么都能哄她高兴,我算什么?君风、君风……君风连马都比我骑得好……”
卢远承噗嗤笑出来,“可是君风不会左手抄佛经呀,他哪有你有才华?他能像你一样,为了姐姐什么都肯做吗?”
他能。
顾君桓心头直接浮现这个答案,同时也想到,君风不止为了顾君宁什么都愿意做,他还会为了自己可以付出一切。
甚至包括骄傲、自尊。
他们的君风就是那样好,值得一切的偏爱。
顾君桓瞬间无气了,反而想念起君风,牵挂漂泊在外的弟弟,看看手里的佛经,心里无比难过。
此时此刻,君风是不是也是在想念逝去的母亲呢?
“云钟,你只说要到南郊放马,没一定要走到哪儿才算吧?”顾君桓失声一阵,然后抬起头问他道。
卢远承做迷茫状:“嗯啊,就想出去随便走走,走到哪算哪。”
顾君桓挥鞭驾马,向前奔驰而去:“那就跟我走吧!”
卢远承在后面,加速跟上,看着顾君桓恢复精神的样子,心里更为得意——
他怎么会不知道顾君桓想去哪儿呢?
沈岚熙就是葬在南郊,顾君桓今日抄好了佛经,定然想送去给他母亲。
卢远承知道今日对顾君桓来说是个很特别的日子,所以就想只有自己一人,陪他度过这一天。
暖阳下古道扬尘,他们互相追赶,纵马野外,两个轻狂放肆的身影迎着萧瑟寒风一往无前,最是快意。
顾君桓跑了一身的汗,也纾解了抑郁心情,到了沈岚熙墓前,给母亲上香祭奠。
墓碑前的火盆里,有新的灰烬,墓前还有刚烧完的香,顾君桓猜今日除了他还有别人来过,可能就是父亲和姐姐,或者江家父女。
他跪在母亲墓前,一边诵念着佛经一边将那本新抄的经书点燃,在火盆里焚烧。
卢远承在不远处,也下马,悄无声息地向沈岚熙墓碑的方向双手合十,恭谦地鞠了一躬。
他不是不想一起上前祭拜,只因他怕火,不敢接近火盆。
祭奠结束后,顾君桓一直坐在母亲墓前垂首无言,他也没着急催,等火盆中的灰烬熄灭,他走到顾君桓旁边,也席地坐下。
顾君桓不说话,也面无表情,谁都无法知晓他在想什么,卢远承只好先开口,打破这天地寂寥中的压抑。
“还记得暮裳出生时……那年我六岁,很高兴自己有了一母同胞的妹妹……但是还没高兴多久,大家就都哭了起来……他们告诉我,周姨娘去了,她没挺过难产……他们都不准我去看……那是我的生母呀,我却不能叫她一声母亲,这就是大家大户的规矩……”
卢远承揪着地上的草,神色郁郁,想起那年自己都不能给生母打幡送葬,因为她只是一个姨娘,他努力在脑海里翻寻那个女子的印象。
可除了一双和自己很像的眼睛,很难再想起她的全貌,这就是时间的残忍之处。
“是她主动将我送给嫡母养的,因为她觉得自己不是大家闺秀出身,怕我一辈子没出息……所以她从不和我亲近,她想所有人都忘了我是姨娘生的庶出之子,她想我得到最好的……我偷偷叫她娘,她就打我,叫一次打一次……可我从不怪她……”
这话听得顾君桓鼻子一酸,又想起沈岚熙去世时,自己的那般崩溃心痛,犹如看大山倾塌,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作为长子手捧母亲牌位,为她出殡送葬时,几乎路都走不稳。
卢远承也永远忘不了那一幕,顾家送葬时,他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一向仪态万千的顾卿初,形同枯骨,步履踉跄。
他真的很想很想上去扶他,陪他走完那段路,就像今日这般。
一身热汗受寒风一吹,更冷了,卢远承收紧披风,抱住了自己,“黄夫人对我很好,可她毕竟不是亲娘,她不只有我,从小我就要跟姐姐哥哥妹妹争夺她的宠爱……我也知道,有一个女人不用我去争,她就愿意将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她永远是最爱我的,虽然她只能住在后院,要叫我公子,只能远远地看着我……”
这是顾君桓第一次听他说起生母的事,他们是十多岁时才认识的,卢远承从来没提到过这些。
“卿初,小时候我就很嫉妒你,你父亲一生只爱只娶一个女人,你母亲可以堂而皇之地宠爱自己的孩子,还记得你小时候生病时,我去你家看你,你母亲已经在你榻前守了三天没合眼了……”
顾君桓转面望他,听他款款讲述,眼神中充满艳羡,“你不过是感染风寒,她就如临大敌,我不小心放了一点风进屋,她很凶地冲我喝了一声,差点把我吓死……我永远记得她那可怕的样子,让我觉得如果真有鬼神,要靠近你,也想都别想,她一定会冲下地狱杀尽恶鬼,将你抢回来……”
“我相信你母亲也是一样的,如果她可以,她也会那样照顾你。”
他心里的难过终于浮上眉间,也能感知到卢远承的心情,拍拍他的肩安慰他。
两人沉默良久,顾君桓望着母亲的墓碑,终于开始坦露心声。
“我们从来没想过会失去她……时至如今,我都感觉不真实,总觉得她还在,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而是永远在家中,陪在我们身边。”
他低沉地说着,卢远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算已见惯生死,也为他此时的哀戚泪光而动容。
“我明白……卿初……你可以当她还活着,因为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卢远承一改平常的轻佻戏谑,深沉道:“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但其实就是有很多女子生来强大是不是?她们有着自己的智慧,处世态度,可以为自己所爱所欲,付出一切,所谓为母则刚,不过是有了孩子才激发出她们的潜能。”
他双瞳剪水,忽起一笑,“其实,看你姐姐那样,我倒是有几分佩服她,作为女子竟然想逐权于官场,并且她还成功地迈出了这一步。”
顾君桓以为他在嘲讽,不服气道:“怎么你也觉得不妥?我倒是从来都觉得,自古科举不让女子参加,就很不公平。”
“为什么世俗和掌权者总要打压女子,要用深宅大院重重礼法将她们围困住呢?有很多女子未必不如男儿,这世上有的是脂粉英雄,就像我母亲,我姐姐,还有弦歌,只是苦无机会。”
“哼,他们当然不愿女子为官,因为他们不想多些人,来证明自己的愚蠢无能。”
他一句话,再次引得顾君桓侧目,看他面带讽笑地说道:“世上权位利益都是有限的,尤其是官场之上,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人得利就有人失利,他们和男子竞争就很累了,若还要多出同样数量的人,有着他们自己不具有的女子优势,那该多可怕?”
“卿初,只有弱者才会去区分男女,苦心为世人分群体分等级,好让自己显得特别,其实心里不过是念着一样的权色名利,脱光了也就那点东西……”
刚觉得他正经些,又开始大放厥词,顾君桓连忙捂住他的嘴,拉他走。
“怎么了?卿初觉得我说的不对?”
顾君桓翻身上马,“不是,你也不看看这是我母亲墓前,也要知道尊重些,哪能什么话都说?”
“假正经!”卢远承也上马抽鞭,心想沈岚熙那般的人,才不会觉得几句话就能污自己的耳。
他从小见沈岚熙,除了在顾君桓生病时,她永远都是那样优雅而强大,在气势上一点也不逊顾清玄,甚至卢元植都感叹过——
世间有国手,独输顾夫人。
夕阳西下,两人打马闲游,又逛到顾家的南郊农庄,眼下是给农户们住着打理着,农忙时顾清玄会来此下田亲耕,平日闲时也喜欢扛着锄头过来转转。
顾君桓看着这里,回忆那半年和家人在此隐居,互相支撑才走过那最艰难的时日,如今恍若隔世,他们已回城,但是顾君桓还是会怀念那段日子,远离是非,简单平和。
卢远承对这里并不陌生,那半年里,他一有空就会纵马一个时辰到这附近,就为远远看一眼,顾君桓是不是还活着。
走马缓行时,卢远承拿出酒囊,在马背上痛饮美酒,顾君桓劝他他不听。
果然之后走在路上就发晕了,快马越过一个田埂,他一个不慎就从马上摔了下去,滚到了草地上。
“云钟!”
顾君桓连忙驻马,朝他奔来,风扬乌发,漫天霞锦,身后一轮红日半坠烟云中。
卢远承躺在地上,沉迷于这副美景里,流光的眼眸如同入定。
“你没摔坏吧?快起来。”顾君桓催促他。
他只仰面望天,“多好的夕阳……”
“就跟那年的渭水河畔一样,卿初……那是你第一次陪我看夕阳……”
听他提起幼时的事,顾君桓也心生几许感慨,那时卢远承十三岁,还只是任性顽皮的孩子。
享受别人的好,黏着他大哥,到哪都咋咋呼呼引人注目,害怕被忽视,喜怒从来都摆在脸上。
只想年年有余岁岁有嘉禾,曾说如此便是盛世,而自己也从那时起就立志要成就那般盛世。
顾君桓在他旁边坐下,与他一起望天,眸中云霞翻涌,“云钟……”
“嗯……”卢远承喃喃回音。
顾君桓却没有继续说什么,只叹了一口气,好像有千言万语都掩藏,将前尘往事都埋葬。
卢远承听那一声叹息,双眼一闭,眼角倏地落下泪来,又解下酒囊,直仰躺着往口中灌酒,浇得自己满面都是。
“你干嘛呀?”
顾君桓出手阻止他,夺过酒囊,用衣袖胡乱给他擦擦脸,“真醉了是不是?”
卢远承一挺身投进他怀中,拥抱住他,弄懵了顾君桓。
“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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